白金科
男人突然想到山頂上去看看,男人已經(jīng)很久沒到山頂上去了。
男人是個放羊的,男人的羊就在山坡上吃草。山頂上沒草,山頂上有樹,山頂上長滿了松樹,遮天蔽日的。
這是一個夏天的傍晚,夕陽烈烈地熾烤著山岡,一絲風也沒有,天氣悶熱,老天好像在造雨的樣子。
男人覺得很煩躁,男人就在這時候起了那個念頭。男人想,該到山頂上的樹蔭里去看看,于是就爬了上去,男人的羊也都跟著爬了上去。
男人在山頂上一露頭就吃了一驚,從山那邊正好爬上一個人來,還是個女人,女人的身后也跟著一群羊。山頂上是一片平地,有一百米寬的樣子。兩群羊很快就混在一起,好奇地相互嗅著。兩個人也走到了一起,各自吆喝著自己的羊。
其實羊根本用不著驅(qū)趕,該分開的時候自然就分開了。兩個人吆喝了一陣后好像忽然明白了這個道理,便不再管羊,而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話來。
男人說他是山這邊的,女人說她是山那邊的。女人剛說到這里,臉上突然起了一層紅暈。男人順了女人眼角的余光去看,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一只公羊正往“山那邊”的一只母羊背上爬。男人立刻就覺得臉上掛不住了,趕緊跑過去將它們趕開。
后來女人說天要黑了,該下山回家了,得給孩子做飯。男人愣了一下,男人這才發(fā)現(xiàn)天真的要黑了。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里,男人每天都會鬼使神差地爬到山頂上去。
男人的老婆跑了,老婆不甘心在山溝里過苦日子。老婆向往外面的世界,就到鎮(zhèn)子上去打工,年前的時候跟著另一個男人跑了,撇下了男人和女兒。女兒在鎮(zhèn)子上讀書,周末才回來。
男人感到了寂寞,男人很想見到那個女人。
但是女人沒來。女人一直沒再到山頂上來。男人想她不會再來了,本來嘛,山頂上沒草,來干嗎呢?至于那一次,男人想應該屬于偶然,就像自己突然心血來潮一樣。
于是男人便不再到山頂上去了。男人很認真地在山坡上放羊,只是男人會時不時地向山頂那兒望望。
有一天晌午男人要趕羊回家的時候,忍不住又向山頂那兒望了一眼,男人的心里突地一顫,山頂上站了一溜兒的羊,那個女人也站在那里,正在向他招手。
男人便急急地爬上了山頂,他的羊群歡快地跟在后面。
女人準備了午飯,男人吃得很香,但男人有些拘謹有些慌亂。除了自己的老婆,他還沒跟其他的女人單獨吃過飯,當然,女兒除外。女人時不時火辣辣地瞅他一眼,這叫他更加慌亂,心里也有了些想入非非。他很渴望接下來能發(fā)生點兒什么,他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碰過女人了,眼前的這個女人讓他的心一陣陣躁動不安。
吃完飯,男人突然不知道該干些什么,甚至覺得手腳都沒地方放了,于是干脆倚著棵松樹坐下來,瞇上眼睛,說:“困!”
男人瞇著眼,覺得腦袋里亂糟糟的,那個女人老是在里面閃來閃去,這使得他心煩意亂。
男人突然覺得一陣奇癢,他睜開眼,女人的頭發(fā)就扎在他的臉上。女人坐在他的身邊,身上豐滿的地方就要撐破那薄薄的衣衫了,男人看得激情澎湃?,F(xiàn)在,男人只需一伸手,就會擁有一個全新的女人……松樹林遮天蔽日,樹底下很隱秘,也很陰暗,只有男人和女人,當然還有羊,但羊不會管人的事。就是說,形勢很好。
男人想伸手,但心里慌得要命。男人已經(jīng)快要步入中年了,按說不應該這樣,可男人真的是慌得手足無措,畢竟好長時間沒做這種事了,畢竟除了自己的老婆,男人從來沒跟別的女人做過這種事。男人想,這樣慌亂可不好,還是先說點兒什么吧。于是男人就問了一個極其愚蠢的問題:“你男人呢?為什么你來放羊?”
“跑了!”女人說。
“跑……跑了?”
“他在鎮(zhèn)子上打工,年前的時候拐著別人的老婆跑了!”
“畜生!”男人突然大叫一聲,把女人嚇了一跳。順著男人怒不可遏的眼神,女人看見那只公羊又要爬上母羊的背。男人抄起鞭子呼地沖過去,惡狠狠地把那只公羊抽得落荒而逃。
女人坐在那兒發(fā)愣,男人轉(zhuǎn)身看見女人害怕的樣子,頓時就明白是自己嚇著她了,于是滿含歉意地柔聲說:“天要黑了,該回家給孩子做飯了!”
女人打了個激靈,慌慌地去趕自己的羊群。
男人鉆出樹林,明晃晃的日頭就掛在當頭,毒辣辣的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男人把頭垂在胸前,罵了一句:“狗日的日頭,毒!”
男人趕著羊群,急急地往山下走。狗日的日頭和那女人的影子就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怎么趕都趕不開。
[責任編輯 王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