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莉艷
一
整個下午,我都在山谷里游蕩。像一滴異鄉(xiāng)的雨水:潮濕、氤氳。
雪水匯聚成河流湯湯,灌溉干渴的天山肌膚。黑色的森林更加蔥蘢,如固執(zhí)的城墻,護衛(wèi)著自己的疆域。
二
低處的風景,以低語的姿態(tài)出現(xiàn)。
平緩是一種節(jié)奏,更是一種心境。
哈薩克的牧歌如草原一樣遼闊,友善。羊群潔白,毫無城府。一切都讓人輕松,甚至愜意。
世間萬物,如此平和,讓人忘記豺狼……
三
作為異鄉(xiāng)的雨滴,我的腳步輕輕,敲響自己的窗欞,潤及身旁的玫瑰。
為什么總有敵意一閃而過?試圖蒸發(fā)我、我們。
這是一種狹隘?
四
尖刺,寒光閃現(xiàn)?;乇埽€是柔軟地馴服?
日益空曠的田野,日益疲憊的生靈。
大地霉斑暗生,蕭條來臨。
繁華不再,美好不再。七彩的泡影炸裂。
五
輪回的命運,咒語般攥緊每個人。
經(jīng)過漫漫嚴寒的冬天,滄桑的人們,等待春天再次來臨。
在巴合提別克家或春天里尋摘詩句
我在人群里看見他時,他正努力地與春天席地而談。石頭一樣硬朗的言辭擲向虛空,云白得過分,天空藍得過分。
身后,蘋果花心事隱約,吐露出一腔潔白的幽怨,芬芳云一樣鋪展開來。她一直在自己的天涯里漂浮,這仿佛是去年的場景。
琴弦顫動,聲音大水一樣漫過。只身來到天際的人看到,天山隆起身軀,牛羊全部從庭院返回故鄉(xiāng)。總有一些痛楚,會不請自來,故作堅強的人被準確擊中。外鄉(xiāng)人,隔霧看花,被遼闊的憂傷和懷鄉(xiāng)的詞根纏繞,不能自拔。
樂聲戛然而止,飛過忘川之水的蝴蝶停歇在了暄軟下來的土地。不知名的種子將以農(nóng)耕的名義發(fā)芽。那個曾經(jīng)和水草站在一起的人,重新認識植物和家園。春風里游來蕩去的生活,被牛羊、雞鳴、犬吠牽住衣角。
當我寫下這些春天里的事物的時侯,院子里,幾只麻雀正啄食去年的谷粒。而旁邊,牛糞火在虛擬的草原上,一直睜著惺松的眼,等待煮沸千年前的奶茶。
沙漠
古老的塔里木河從一首歌上緩緩流過。沉郁悲愴,無盡蒼涼。
一望無際的沙漠上,孤獨的胡楊匍匐在地。它空洞的雙眼望向天空,對塵世的眷戀,千年不絕。是什么讓它心念不已?是漠風吹過的駝鈴清脆入耳?是紅衣女子頂著汲水罐姍姍而過?還是深目的阿拉伯人、波斯人在酷日指引下執(zhí)著地尋找商路?深秋的風吹過,深埋沙中的馬骨和胡楊發(fā)出陣陣嘆息,如鋪向天涯的沙漠粒粒清晰,綿延不絕。
夕陽金色的光芒籠罩沙漠,這亙古的悲傷仿佛從未改變。遠處,有人唱起高亢激越的木卡姆,悲涼的氣息更加深重。這神秘的死亡之海,有幾人能橫渡,又有幾人能望穿?
人跡罕至的的沙漠,讓人心生向往,又裹足不前。像眼前的這輪落日:光耀奪目,又遙不可及。
沙漠,紅柳、胡楊的故鄉(xiāng)。追隨塔里木河的足跡,生生不息。何處有大漠,何處有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