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人
巴黎,城垣巍峨、宮閣瑰麗。 1931年初春,年方26歲的唐一禾到達了這里。
上世紀20年代,徐悲鴻、張道藩、顏文樑、林風眠和潘玉良等曾經(jīng)留學巴黎,歸國后一舉成為了美術界的翹楚。
30年代,新一撥的藝術青年遠涉重洋、來到這里,分散到各個美術學校學習。他們大部分人都是京、津、滬和江浙一帶的,來自內地省份的少而又少。
彼時,巴黎被譽為世界藝術之都。國立高等美術學校(簡稱“巴黎美院”)不僅是它皇冠上一顆耀眼的明珠,也是藝術精英們心目中最高貴的殿堂。3月中旬,在一年一度嚴格的入學考試中,唐一禾以優(yōu)異的成績名列榜首,被巴黎美院錄取。同期入學的還有杭州人常書鴻等。唐一禾也是就讀于巴黎美院的第一個湖北人,這兩個“第一”對湖北美術的發(fā)展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
當時的武漢繼清末“洋務運動”后,日益崛起的大都市,商業(yè)繁華、人文昌盛,全面引進西方現(xiàn)代藝術教育體系的需求與日俱增。盡管武昌藝專創(chuàng)辦已逾10數(shù)年,也聘請了一些外籍和留洋的教師來校任職。但由于人員流動的頻繁,缺乏真正扎根于本土教學的高端人才,導致了西洋繪畫未能形成自已的學科特色和專業(yè)風格。唐一禾在巴黎的留學及藝術活動,無疑將要對武昌藝專產(chǎn)生較大的影響。
他與常書鴻的導師同是著名的保羅·阿爾伯特·勞倫斯教授。這是巴黎美院歷史上最悠久的畫室之一,勞倫斯的父親和哥哥都曾經(jīng)主持過該畫室的教學。勞倫斯本人十分崇尚自普桑、福凱、卡爾東到大衛(wèi)和安格爾以來的新古典主義,強調繪畫的理性和寫實的訓練,對學生的要求也很嚴格。同一個畫室的唐一禾與常書鴻,一見如故、志趣相投,成了無話不談的親密朋友。
唐一禾租住的小公寓,在拉丁區(qū)帕森敏熱街(Parcheminrie)28號樓上。此處距巴黎美院和盧森堡公園都很近,步行大約需要一刻鐘左右。
盧森堡公園位于拉丁區(qū)的中心,是路易十三時代建成的。內有盧森堡博物館,經(jīng)常性地舉辦當代著名藝術家的作品展覽。公園里還分布著許多反映希臘神話的人物、動物雕塑。面朝先賢祠的大門前,有一家名為布利爾(Bullier)的咖啡館,這是中國留學生聚會的傳統(tǒng)場所。1921年徐悲鴻與張道藩等人組織的“天狗會”,就是在此成立的。唐一禾也經(jīng)常在此喝咖啡、或到公園里散步。有時候他去常書鴻家里聚會,高談闊論、推心置腹。
他的朋友圈里還有曾韶竹、周圭、冼星海、艾青、彭友賢、何之培和呂斯百等人。每逢圣誕節(jié),朋友圏里總要約起來,歡聚一堂、共渡佳節(jié)。1932年的新年假期顯得格外的隆重和熱鬧,為了歡送巴黎美院的同學、福建人郭應麟啟程回國,共有18人參加了常書鴻家的新年聚餐會。他們是:唐一禾、常書鴻、陳秀芝(女)、周圭、郭應麟、虞炳烈、虞炳烈夫人(女,小提琴家)、劉開渠、曹竹韶、王臨乙、程鴻壽、李韻笙(女)、呂斯百、陳策云、馬露玉(女)、張賢范(女)、陸傳紋(女)、朱季青等。
在這次活動中,有人提議成立一個留法的藝術家協(xié)會。
常書鴻曾在《藝風》雜志上撰文道:
“那時候我們有四五個人都共同的在拔地南(Bandinet)路十六號Atehier居住,因為這里是預備為畫家或雕刻家的工作室,遠離著布爾喬亞生活方式的另一個世界中,自然沒有一切外國禮教習俗的拘束,可以自由自在的作樂行慶,所以當時就決定在我們Atehier中舉行?!?/p>
“拔地南”(Bandinet)一詞并非法語,可能是一個印地語的發(fā)音。
巴黎道路的名稱一百多年來基本上沒有什么變動。
常書鴻所說住在附近的四、五人,應該指的是呂斯百、劉開渠等。
接下來自2月5月至3月5日,他們在此處一連開了三次會議,紛紛表示建立一個團體,對于留法的藝術家們而言,十分重要、勢在必行。
大家討論的重點之一是團體的名稱。
這次提出了四個名稱:1、中國留法藝術學會;2、中國留法藝術研究會;3、中國留法藝術同學會;4、Seine(塞納河)社或會。
4月2日,經(jīng)過又一次會議上的反復爭論后,終于確定為“中國留法藝術學會”。其中的“藝術”包含了音樂、建筑和設計等學科范圍,“學會”則表示了團體的學術性和權威性。
本次會議上全體通過了學會的簡章,并選舉產(chǎn)生了第一屆委員會(任期為2年)。
委員們的分工如下:
總務股—常書鴻、呂斯百;文書股—唐一禾、周輕鼎;出版股—秦善、劉開渠;展覽股—鄭可、王臨已;會計股—曾竹韶、謝投八。
會議還決定做四件事情:
1.創(chuàng)辦一個永久性的畫室;2.舉辦會員畫展;3.印刷會員作品集畫冊;4.與《藝風》雜志合作出版???。
由于作品的數(shù)量和質量均不夠滿意,本擬當年10月份舉辦的畫展未能舉辦;因資金不足畫室也沒建成;畫冊也只印行了第一集,共4個會員有11幅作品。
1934年8月,《藝風》雜志出版了“中國留法藝術學會專號”,刊登了部分會員的作品、文章及照片,對學會作了一次重點的介紹。后來,隨著第一屆委員們陸續(xù)返國,學會的活動進入了半停頓的狀態(tài)。但是,中國留法藝術學會是最有影響力的海外藝術團體,它對中國現(xiàn)代美術及美術教育的發(fā)展起了重要的推動作用,在美術史上留下了驚鴻一瞥。
而唐一禾不僅是團體的骨干成員,而且還是一個重要的組織者。
具體的原因如下:
其一、現(xiàn)在僅存的活動照片中,每一張都有唐一禾,特別是徐悲鴻訪問巴黎時與學會主要人員的合影。
其二、他當選為第一屆委員,并且負責“文書股”。凡是搞過團體活動的看官都知道,所謂“文書股”就是提前做策劃、寫章程、定規(guī)矩的人,他們往往就是組織的發(fā)起者和核心人物。
其三、他與主要負責人常書鴻志同道合、親如手足,都胸懷著鴻鵠之志,敢為人先。兩人有更多的機會策劃與討論。
唐一禾在巴黎中國留法藝術學會的活動,為武昌藝專的發(fā)展作出了重要的貢獻。他不僅與全國各地的留法藝術家進行了深入的交流、建立了廣泛的人脈,還代表著湖北美術家躋身于全國的藝術界,極大地提高了武昌藝專的知名度。所帶回的歐洲現(xiàn)代美術教育思想與體系,也給湖北的美術教育打下了一個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