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沛
鍋圈巖記事
六月的鍋圈巖,我內(nèi)心的蟬鳴在堆積,
失散多年的天涯,有困窘的歧路。
月夜,我用酒和焰火的嘶鳴喚醒兄弟,
它們被命運囚禁,猶如巉巖孤懸的突兀。
有暗礁,從大海里移到心上,
甲殼蟲一樣蟄伏。這盛夏的黃昏,
我們與鍋圈巖一道醉酒,相互攙扶,
彼此將愁腸交給對方。人生有很多醉態(tài),
像摔碎的酒碗,簡單,不可名狀。
這里是鳴蟲的領(lǐng)地,它有足夠的光陰
面對闖入者。我們試圖握手言歡,
用巖泉和曠野的暗語煮一杯新茶,
萬物沉寂,蟲鳴聲在星空下白得發(fā)亮。
威武山觀景
極目處,云朵有飽滿的潔白,
它們?nèi)壕?,修改人間密集的謬誤。
群峰與天空交談,向大地表達(dá)謙遜。
這群披上夕陽的獅子,將足爪
伸進(jìn)江里,低下頭顱。滄桑和悲憫
從天空垂下來,柔韌,舒緩。
它們體內(nèi),依然保留著一小段
隱蔽在黑暗里的裂紋,閃電和風(fēng)暴。
跨巖索橋
它試圖讓兩面絕壁重修舊好。
六月,鳥鳴睡在陽光下,
樹蔭和竹影,在索橋上鋪開
七夕,它在信中說:
見字如面,你若相棄便是咫尺。
有人在橋中央拍照,
清掃暮年的積雪,微風(fēng)中
橋身因?qū)帍澆徽鄱⑽㈩澏丁?/p>
我手握橋索的兩地書,
小心翼翼,像用隨波逐流
解釋人生。曠野渾茫,
世界有搖擺不定的恍惚。
人群在索橋上往來,
熙攘的笑語將虛空蕩開豁口。
崖畔,飛鳥掠過,
鳥類對人世的輕蔑,
深藏于掛滿夕陽的飛行。
威武山黃昏
整座山巖端坐在這里,
它布下生活的迷局。
一條被絕壁扔出去的小徑,
在命運轉(zhuǎn)折處悲欣交集。
夕照里,蟬鳴聲守在樹梢,
石凳、石桌,似乎正在小睡,
置身危巖,它們在等待
看不見的虎群,在冥想中出現(xiàn)。
黃昏來臨,草木收起
凋敝之心,遠(yuǎn)方云海茫茫,
我將胸中的虎嘯,放歸威武山。
一片柔竹海
風(fēng)在喧嘩,仿佛剛醒來,
昨晚,它們一定愛過或恨過。
濃霧在低空耳鬢廝磨,
晨露磨制的銀飾,面色皎潔,
山巒蔥蘢,多聲部的
歌喉在清唱。
漫山遍野的柔竹,
用大海的浩瀚,愛著這起伏不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