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寫《廢都》時,其實是我最痛苦的時期,而且都不在城里寫作,《廢都》是流浪著寫。先在一個水庫上寫,別人說有幾個人在那兒守著水庫,有一個灶,你可以在那兒吃,那兒清靜,我就住在那兒。
? 那個地方偏僻,基本上就沒有任何娛樂。那個時候年輕,精力旺盛,我規(guī)定自己每天必須寫十個小時,除了睡覺、吃飯、上廁所,滿打滿實實在在要寫十個小時。
? 基本上我四十天就拿出了初稿。作品寫完以后,一出來前半年,可以說是好評如潮,都說特別好,才過了半年,就全部開始批判,開始禁止了。
? 禁止以后一片批判聲,原來說好的不說好了,有些不發(fā)言了,有些就反過來說不好了。想起我父親被打成“歷史反革命”那會兒家庭遇到的情況,感受到了人世間的世態(tài)炎涼,這個時候也能體會到這種巨大的反差。
? 當時身體極端不好,記得我的心臟不行。我住到一個醫(yī)學院附屬醫(yī)院,有一個干部病房,住進去以后,發(fā)現(xiàn)幾乎每一個病房里的老干部都在看《廢都》。那個時候《廢都》瘋狂到你無法想象,外頭到處都在賣盜版《廢都》。
? 突然知道我也在那兒住著,那議論紛紛的,我是住不成的。我就不住院了,和朋友到四川綿陽躲起來了。當時綿陽師專樓下面是一個報欄,每天我下來看報欄,差不多兩三天就有批判文章。有時候不看報欄,到河邊去,河堤上去走,突然風吹過來一張破報紙,我撿過來坐在上面,一看報紙上還是批判文章。大多數(shù)是罵你,攻擊你,說的話特別尖刻難聽。
《廢都》給我產(chǎn)生的陰影,影響一直持續(xù)了十二年,里面的苦楚只有我自己知道。
(摘自《讀庫》 新星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