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世界
作為伴隨著淮北煤礦開發(fā)長大的一代人,我生在煤礦,長在煤礦。
1979年,17歲的我高中畢業(yè)。因為家里窮,我又是老大,父母便在礦上給我找了一份臨時工—在礦上運輸區(qū)干雜活。次年礦上招工,我就進礦當了一名井下掘進工。
穿上寬大的工作服,踩上深深的大膠靴,扎上礦工特有的大皮帶,再戴上帶有礦燈的安全帽,我下井了。井下的工作繁重而辛苦,每天下礦井要坐半個小時的電車后,再走上40分鐘曲曲折折的巷道。我們作業(yè)的是一條長達800米的下山,下山水大,每天工作時要先排水才能打眼放炮。有一次,水泵壞了,眼看水要淹到扒矸機,情急之下,班長脫光衣服跳進冰涼的水中撈出水泵,待修好水泵后才穿上衣服。
掘進的活兒簡單說就是開拓巷道,用礦工的話就是“打眼、放炮、出矸子、釘?shù)??!贝蜓酃な亲羁嘧罾圩钗kU且要技術(shù)的。我們的副班長老吉,一米八的個頭,虎背熊腰,往那兒一站像座鐵塔一樣。他站在巖頭懷抱風(fēng)錘,像戰(zhàn)士沖鋒,兇狠而又無畏。那一次,巖頭出現(xiàn)“冒頂”險情,他第一個沖上去,扛著一根木樁對著險點迅速打好支點,排除了險情。
班里的大吳也是人高馬大,能吃能干。別人推一輛車,他推兩輛還呼呼叫??伤粋€人的飯量也頂兩個人的飯量,在食堂吃飯,他一只手能拿4個饅頭,一口一個,一口氣吃10個還吃不飽。那時,國家照顧煤礦工人,采掘職工每月定量55斤,但還遠遠不夠大吳吃。怎么辦?隊長說:“隊里有幾十號人,咱們每人省半斤糧票就夠他吃了!”
記得有一次上中班,中午12點半上班,下班已是深夜1點半了。那一次,下班從工會辦的墻報上看到這樣一段話,大意是煤礦工人犧牲了自己的光和熱,把陽光獻給了全人類……心里有點感動,后來知道是斯大林說的。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我在井下一干就是7年。7年的煤礦井下生活使我深深知道煤礦工人的辛苦,也讓我熟悉了煤礦工人的性格和感情,以及他們的喜怒哀樂。
驀然回首,當年滿頭烏發(fā)的小伙子現(xiàn)在已是兩鬢斑白。我很幸運能把人生最寶貴的青春歲月獻給煤礦。多少次,我把目光投向那遠處的礦山,仿佛又看見了高高的井架,飛轉(zhuǎn)的天輪,還有我的礦工兄弟,他們還是黝黑的臉龐,明亮的眼睛,微笑時露出潔白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