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 迪

2005年，隨著一檔綜藝節(jié)目的徹底火爆，“超級女聲”四個字在全民的耳膜中炸裂開來。李宇春、周筆暢、張靚穎……一時間成為“草根明星”的代表，“想唱就唱”更是街頭巷尾都在討論的話題，接踵而至的是娛樂圈的造星時代。

那個夏天，最潮濕和悶熱的日子里，一個小女孩兒安靜地趴在電視機前，看電視中的歌手入了迷。小小年紀的她還沒有那么多的惆悵和心酸，也聽不懂所謂的隱喻情感，但就是這樣，她愛上了音樂。那一年，她六歲。

女孩兒開始聽流行歌曲，學習彈吉他。之后，又去到成都，結(jié)識了很多音樂上的朋友。那時有個人對她說，你很適合當唱作人，可以去嘗試一下。僅此一句話，便打開了新世界大門，她開始嘗試著自己寫歌。那一年，她十七歲。

后來的日子里，她陸續(xù)簽約唱片公司，登上音樂節(jié)舞臺，發(fā)行個人專輯，成為歌迷口中的“開口脆”女孩兒，僅僅三年的時間。如今，她二十歲。

這個女孩兒，叫雨錕。

她說：“從六歲那年起，我就知道這輩子都離不開音樂了?！?/p>

周四有雨，請勿帶傘

雨錕的首張個人創(chuàng)作專輯《童木之雨》，透著股童真和俏皮，赫然出現(xiàn)在大眾的視線之內(nèi)。專輯中共有8首歌曲，雨錕稱之為“8場雨”。它們或是三四月份淅淅瀝瀝的薄雨，或是七八月份滂沱而瀉的暴雨，但雨錕以為，都是在用年輕的力量折射出她眼中最原真的世界，和最初的自己。

專輯文案頗為巧思，“周四有雨，請勿帶傘”，無論處于世界的哪個角落，有心人都能淋一場雨錕帶來的及時雨。整張專輯聽下來，歌曲風格迥異，單用一個“雨”字貫穿始終，倒是生出了一種氣質(zhì)相似的錯覺，讓它更加統(tǒng)一和完整。

雨錕說，創(chuàng)作是自然流露出來的情緒，自己不太喜歡先給作品立意。她喜歡做改變，打破原本的思維慣性，因此有了《童木之語》這首歌。男孩和小木頭樁是她所幻想出來的兩個“主角”，搭配以hook及念白的結(jié)構(gòu)方式，將他們的自白巧妙地融入樂句與旋律中。

“夜泉一對月，蟲聲疊又疊”，在她輕柔吟唱的第一聲長音中，故事悄然開啟。迷幻和空靈，跳脫得似真似夢。仲夏夜，青草香氣，蟲鳴聲急躁而熱烈，若隱若現(xiàn)的螢火光亮，灑落在清爽和香甜的氣息中。雨錕將男孩童年時候的自白，詮釋得簡單、干凈、天馬行空。

之后，她使用了反向詞匯，與上一段的hook作強烈對比，把男孩長大后內(nèi)心的孤獨袒露得徹底。雨錕隨手將思索拋之而出，引領聽者進入男孩的世界，些許的暗色調(diào)似乎讓人們嗅到了那抹如樟腦香味一樣的，甜而穩(wěn)妥的悵惘。

與男孩的兩段自白相對應的，是幻化出的小木頭樁的語言。雨錕選擇用英語將這兩段念白呈現(xiàn)出來，她坦言，調(diào)性起伏的缺失，反而更能突出音樂的旋律性。男孩經(jīng)歷過失望和無味，灰暗和夢魘，小木頭樁像是影子伴其左右，讓他在成長中變得更加平靜和勇敢。聽到最后才豁然開朗，原來永遠不會丟失的，是愛與陪伴。

我就要唱我的歌，笑且自由

因為個人原因，雨錕曾在高二休學了一段時間。高三復課后，她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無法適應的感覺，像是“脫韁的野馬被瞬間拉了回來”。這種日子一天一天，遲緩而焦躁。她感覺到周圍的人逐漸丟失掉了個性，明明是在埋頭苦讀，但意義又在何處？她變得壓抑，想大聲喘氣，邁開腳步向前狂奔。這樣的情緒像一座小山，越堆越高，她擦著臉上不斷淌下的淚水，寫下了人生中的第一首歌曲——《逆流》。

人們總說，讓夢墜落是生活的原貌，但她偏偏要做個叛逆者，執(zhí)拗地唱著“向前飛，去追，不落”。十七歲的雨錕，抱著最為赤誠的初心，不斷向上，逆流而進。那股埋藏心底的稚氣，噴薄而出，只為吶喊與追逐。她想唱自己的歌，笑也好，哭也好，自由就是了。

有歌迷驚呼，只聽第一句，就感動到起了雞皮疙瘩。這個聲音像無垠的大漠，“長河落日圓，大漠孤煙直”的那種大漠。雨錕的聲音在柔軟的外殼下，裸露的卻是堅定和勇氣。她小小的身體里仿佛住著一只力量十足的猛獸，那股年少的沖勁，盡被橫沖直撞地無限放大。

同樣寫于高中時期的，還有《螢的殊途》，它與外向張揚的《逆流》截然不同。雨錕選擇了一種懶懶的唱腔來演繹，配上不斷閃現(xiàn)的“繁重”“枯澀”等詞匯，讓整首歌曲聽起來有些沉重和負擔。

這首歌完成后，雨錕一度把它擱置在一旁，甚至也想過就此放棄。在專輯收歌階段，她把幾首歌曲發(fā)給編曲老師遲木，不做設限，任其挑選，而遲木選中的就含有這首《螢的殊途》。雨錕坦陳，原本的期望并不高，但是他給我的反饋完全超出了預期。她回憶起寫歌時的情景，躺在宿舍的上鋪一遍遍地聽，感動，流淚，是她最真實的反應。在保留了最原始的吉他粗糙感的基礎上，增加了更有層次感和美感的提琴，遲木的編曲讓她徹徹底底地愛上這首歌。

雨錕的歌里總是會有夏天的蹤影，在《螢的殊途》中，她提筆寫下“你在夢境里笑著，漫天的螢火，忘記了平庸感動”。那感覺就像是記憶中的盛夏，少年抓了一捧的螢火蟲，然后看它們“呼啦”一下散落于林子間，溢滿了星光點點，美好極了。

正當所有人還沉溺于細碎的往事中，她又一下子跳出記憶圈，用有些自嘲的手法，喻自己像個老翁?？此契剀X緩慢的一首歌，她卻唱出了“不愿順由這世界”的這般心聲，或許她要表達的正是反差之下的堅韌和執(zhí)念。聽到這里，不得不說，雨錕這個女孩兒真是有一把硬骨頭。

玩轉(zhuǎn)黑色幽默

雨錕逐漸意識到編曲的重要性。于是，她買了一臺電腦，一個MIDI鍵盤，裝上Logic音頻制作軟件，一頭扎進了編曲的深潭之中。她從扒歌開始，在嘗試過幾首歌后，算是學到了“基本功”的一些皮毛。

她 坦言，在 編曲前會對歌曲的樣貌做基本預想，考慮清楚需要的音色。雖然小樣中的瑕疵不斷，但她覺得編曲很好玩，所以也是樂此不疲。之后，她聽了大量的不同風格的音樂，有時一首歌就要聽許多遍。雨錕認為，想在編曲上有所突破，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聽歌，而且聽得每一遍需要注重的地方也都不一樣。

她說：“我想自己掌控每一首歌的編曲，那樣才會呈現(xiàn)更為純粹的雨錕。”她這樣說著，也將實際動作付諸于《曙光邊界Ⅱ》之中。雨錕用這首歌嘗試編曲，她稱之為“認認真真地瞎搞”，并在微博上分享了體驗，“從起初把想法一股腦加在編曲里以至于聽感雜亂，到刪減不必要的部分調(diào)整細節(jié)，是個磨煉的過程?！薄妒锕膺吔纭肥欠佃睔w真的版本，透著股民謠和質(zhì)樸，而《曙光邊界Ⅱ》的樣貌則不盡相同，更為跳躍和活潑。

旋律聲還未響起，手鼓敲擊的節(jié)奏就已先跳入聽者的耳朵里，歡快的氛圍搭配美好的辭藻，儼然一派世外桃源。對于這樣的解釋，雨錕卻笑著否認，她坦言自己喜歡說反話，并以這種方式反襯出不同的態(tài)度。“世界末日快來了，但人們還是毫不在意地盡情狂歡?！彼S刺的是對世事麻木和事不關己的現(xiàn)象。

她把這種黑色幽默同樣放進了《假神仙》里面。剛邁進大學的雨錕，并沒有感受到活力與青春，反而有些索然無味和無所事事。周圍的人都在“忙碌”著，忙著休假，忙著養(yǎng)老。她也被這樣的風氣影響，睡覺、打游戲、吃吃喝喝，循環(huán)往復。紊亂和麻木的狀態(tài)讓她丟失了對周遭事物的感知，所以她說，“假神仙”是別人，也是自己。后來，她搬出了宿舍，期冀給自己一個獨立的空間，做思考和創(chuàng)作。她把曾經(jīng)的靡費寫進歌里面，是諷刺，更是反思。

紅與辣椒

對雨錕而言，《辣椒》是很特別的存在。她曾在《這！就是原創(chuàng)》的舞臺上用3小時20分鐘完成了這首歌曲的創(chuàng)作，但無法完整呈現(xiàn)作品的現(xiàn)實，讓這次演繹或多或少存有遺憾。

這首歌源于雨錕吃的那盒辣椒炒蛋。當時，她選擇的參賽主題是“紅”，而恰巧辣椒是紅色的，所以她想到以此為切入點。這株辣椒是還未出土的，是青嫩的，它在泥土里感受到外界的澆灌和光熱，好奇與憧憬讓它擁有了破土而出的沖動。雨錕以為，紅色是逐漸成熟和走向獨立的標志，也是這株辣椒所向往的美好。

節(jié)目現(xiàn)場，木吉他的聲音清脆利落，雨錕的嗓音空靈自由，但歌詞的缺失，讓評委露出了訝異的表情，其他伙伴也為她捏了一把汗。一曲唱畢，她像極了一個做錯事的小女孩兒，低頭不語，惶恐不安。

之后，她在微博中做出解釋：“在連續(xù)幾天沒好好休息的情況下，我?guī)缀醯搅擞浺痪湓~忘十句詞的狀態(tài)，在正式演出的前一個小時左右，我依然處于這種狀況?！彼?，她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舍棄看詞，換取一個相對投入的表演狀態(tài)。

看過這場表演的觀眾紛紛在網(wǎng)絡上留言，為她打氣，“希望可以聽到更完整的版本”“我真挺喜歡這個曲子，期待成品”……而她終究沒有讓支持她的人失望，對作品重新制作，細致打磨，交付出了完整版本的《辣椒》。

合成器代替了簡單的木吉他，富有層次感的編配，鋪滿了迷幻的電子味道。最為巧妙的是，歌詞里對“紅”只字未提，但通篇都在體現(xiàn)“紅”這個主題。她在歌中唱著“太陽照耀我瀟灑的蛻變”，仔細想來，這株辣椒又何嘗不是雨錕自己呢？因為所愛之事，迎接生命的界限，得到她想要的結(jié)局。

相逢于眾樂紀

十七歲那年起，雨錕開始寫歌，也慢慢地積累了一些作品。但她覺得自己沒有能力把這些歌做到工業(yè)水準，所以想要尋找一個專業(yè)的渠道。偶然間，她看到了眾樂紀創(chuàng)始人陳鴻宇的采訪，很欣賞他的為人，“穩(wěn)重，包容，有擔當”是她所看到的品質(zhì)。

于是，雨錕選擇將《逆流》投遞給眾樂紀，沒過多久她就收到了反饋信息，陳鴻宇邀請她作為那一年“行歌”巡演成都站的嘉賓。見面的時候，他們并沒有刻意地聊音樂上的話題，而是扯了一些閑篇。雨錕覺得，或許他們都想先看一看對方是個怎樣的人。

這是雨錕作為原創(chuàng)歌手第一次登上舞臺，她遏抑住心里的激動，也擔心歌曲不夠好，沒有足夠的吸引力。她承認，起初很在意這些事情，但真正投入后，便完全放下了。她喜歡閉著眼睛唱歌，用耳朵接收臺上臺下的一切情緒和反饋，然后在聚光燈之下散發(fā)著惹眼的光圈。

后來，雨錕簽約眾樂紀，成為廠牌旗下的第一位女唱作人。在這里，她認識了很多音樂上的良師益友，遲木、張希等諸位老師都給過她很有創(chuàng)意的指導和幫助。平日里，她也會偶爾停下腳步，遠離與音樂相關的事物，看幾本文學小說，赴幾場朋友間的約會，感受生活。雨錕坦言，自己是個容易浮躁的人，看書可以讓她享受片刻的平靜。

她說：“與同齡人相比，我可能更任性一些?！笔聦嵣希赍K在音樂中逐漸學會和自己相處，更加懂得審視內(nèi)在的自我。她對創(chuàng)作有著很深的執(zhí)念，總想再努力一些，然后把作品呈現(xiàn)得真實和完美。《童木之雨》或許就是最好的答案。

后記

二十歲的雨錕，正在音樂中享受著年少輕狂，幸福時光。

同時，她又有些迷茫，不知夢想照進現(xiàn)實會生成什么樣的結(jié)果。

但她依然篤定地說，只想心有所定地做純粹的音樂。

羅伊·克里夫特在詩歌《愛》中寫道：“我愛你，不光因為你的樣子，還因為，和你在一起時，我的樣子?！边@句話言之鑿鑿。

雨錕太愛音樂了，也同樣愛著在音樂中那個真誠的、發(fā)著光的自己。

至于結(jié)果，終究會伴隨美好，如約而至。

正如那句話所言，“我明白你會來，所以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