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心怡
四月的細(xì)雨飄落北國大地,童年的我總纏著姥姥去菜園種菜。姥姥翻土,我緊隨其后撒籽。每干一會兒,姥姥便放下鋤頭,繞到我身后,她用腳輕輕一撥,一層薄土靈巧地覆蓋在菜籽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絲毫不差。我也學(xué)著她的模樣,一踢,“嗖”的一聲,鞋子飛了出去,“啪”的一下落在水桶里,濺起一地水花。我和姥姥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聲穿過菜園,笑出的淚花滑過她光潔的臉龐。那時的我,天真地以為她能永遠(yuǎn)年輕,不會在光陰中老去。
幾場春雨過后,小白菜齊刷刷地長出來,一簇簇,擠在一起,綠得格外張揚,我家的飯桌上多了一碗小白菜湯。翠綠的小白菜加上幾塊豆腐,撒上切碎的辣椒,綠的綠,白的白,紅的紅。一碗湯下肚,細(xì)細(xì)的汗珠兒從額角悄悄冒出,幸福在湯中流淌。姥姥的湯充滿了人間煙火的溫暖氣息,它讓生活與生命一下子鮮活起來。那根本不是一碗湯,那是姥姥將平凡的日子調(diào)劑得鮮亮、實在、安穩(wěn)的靈丹妙藥。
在這清湯綠葉中,我發(fā)現(xiàn)了生活的本質(zhì)原來是平凡,是簡單。
慢慢地,我長大了。假期回老家看望姥姥,我們一起去菜園摘菜。我步履輕快地來到菜園門口,一回頭,姥姥卻還在路上步履蹣跚,偶爾彎下腰來敲一敲膝蓋,似乎要敲走那些令人悲傷的疼痛。徜徉在菜園里,我有一個沉甸甸的愿望———希望時光能放慢腳步,千萬別將紅顏催老。
回去的路上,霞光照在姥姥花白稀疏的頭發(fā)上,那花白刺痛了我的眼。它在歲月的長河中演繹成了生命的霜,化為生命樹上的底色。
衰老,是一種無言的痛,面對它我心中有千般的不忍與恐懼,卻偏偏無法回避。我輕輕地挽起她的臂膀,走在鋪滿斜陽的小路上,仿佛又遇見從前的幸福時光……
生活如茶,釅淡皆有滋味。遇見一份祖孫情,也遇見幸福的真味。作者將筆墨集中在故鄉(xiāng)的小院落上,這里有泥土的氣息、綠色的植被,也有濃濃的祖孫情。少年的眼神清澈透明,目光所及都是真善美。播種的樂趣、清爽的小白菜湯、每一個相知相伴的平凡日子、充滿煙火氣的生活小確幸潤物無聲般闖入作者的寫作視野,牢牢地?fù)a在作者的寫作記憶里。觀察者真心熱愛著生活,體會著親情,感悟著人生。心中有愛,就能找到愛的方向。
(李毓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