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舸
謝里夫·奧尼爾即將升入大二,家人和朋友們喜歡稱呼他“Reef”,如果在大街上或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喊這個名字,他也會熱情地微笑回應。
這天下午,謝里夫從洛杉磯西木區(qū)開車來到現(xiàn)場,觀看一場德魯聯(lián)賽。他戴了一副黑色橢圓框眼鏡,一頂印有“洛杉磯”字樣的黑色帽子,穿著一件黑色連帽衫和90年代復古風格的奧蘭多魔術隊細條紋短褲。在這場比賽中,他的朋友、高中球員喬?!た死锼雇懈菆?。
謝里夫與許多籃球明星的兒子也是好友,例如波爾、韋德和詹姆斯等。他頻繁現(xiàn)身真人秀節(jié)目,還擁有自己的私人攝影師,就連洛杉磯的八卦雜志都時常跟拍他。
謝里夫熱愛德魯聯(lián)賽,熱愛洛杉磯?!奥迳即壥俏疑械囊粋€重要組成部分?!彼f。大約一個月前,謝里夫選擇通過德魯聯(lián)賽,在支持他的人們面前重返球場??紤]到他在過去一段時間里的經歷,這就像一次重生。2018年,由于遭遇罕見的心臟問題,謝里夫甚至不清楚自己能否繼續(xù)打籃球。
2017年秋季,謝里夫已經是頗有名氣的高中球員。許多球探欣賞謝里夫,因為他擁有驚人的臂展、出色的技術和運動能力。謝里夫的扣籃令人震驚,投籃手感柔和,有潛力成長為一名在內線和外線都能夠制造威脅的球員。
謝里夫的父親是NBA著名球員之一,所以人們對他的期望很高。謝里夫說:“從我出生以來,一直有人盯著我。人們聽說沙奎爾有個兒子,很可能會產生各種各樣的想法:長大后會不會打籃球?能不能像他父親那樣優(yōu)秀?”
2018年,謝里夫進入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決心在大一賽季打出名堂。學校要求他填寫一份身體情況調查表,表格里的一個問題引起了他的注意:你是否遇到過任何心臟問題?
2004-2008年,奧尼爾效力于邁阿密熱火隊時,醫(yī)生發(fā)現(xiàn)謝里夫的心臟位置有個小點,可能導致室上性心動過速。從那以后,謝里夫每年都會接受一位心臟病專家的檢查,不過每次都通過了。
幾天后,教練決定進行一些測試,包括將一個心臟監(jiān)測器在謝里夫的身上連接5天。謝里夫覺得自己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沒必要檢查,所以他很不高興。
2018年9月14日,一支由15名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醫(yī)生組成的醫(yī)務團隊將謝里夫和母親香妮叫進辦公室,告訴他們檢查結果:心臟冠狀動脈異常。測試結果顯示,只要謝里夫每分鐘心跳超過一定次數,心臟就會受到擠壓,冠狀動脈無法向心臟提供必要的血液,可能導致心臟病發(fā)作甚至死亡。
這意味著謝里夫需要接受心臟手術,整個大一賽季都不能打比賽了。醫(yī)生告訴他:“也許打100萬場比賽都沒事兒,但再打一場就有可能奪走你的生命?!?/p>
謝里夫聽到結果后淚流滿面,接近崩潰。他回憶說:“我覺得被欺騙了,因為一直都以為身體沒問題,根本不知道也許會突然在球場上死去?!?/p>
母親香妮和家人們對這個消息感到震驚,她將謝里夫視為整個家庭的核心。謝里夫的表弟格雷格·喬丹也注意到,謝里夫的情緒大變,“過去他是個樂天派,自從那次診斷后,每天我都會跟他聊天,觀察他的情緒。有一次,我發(fā)現(xiàn)他真的很沮喪,身體里充滿了負能量,好像一切都變了?!?/p>
謝里夫在網上搜索,發(fā)現(xiàn)心臟手術可能引起并發(fā)癥,甚至導致死亡,他陷入了“恐慌模式”。謝里夫承認:“我可能不該看那些東西。我非常害怕,考慮過放棄手術。但我看到了父母的表情……我必須解決心臟的問題,因為我還想打籃球?!?/p>
為了緩解謝里夫的緊張情緒,主刀醫(yī)生弗蘭克·漢利給他講了個笑話:“你知道嗎,詹姆斯就是籃球界的弗蘭克·漢利?!敝x里夫笑了:“哇,那他可太全能了。我會讓他給我動手術的?!?/p>
2018年12月,謝里夫接受手術前的一周,家人和朋友們組織了一次聚會。香妮親自下廚。謝里夫說:“聚會的氛圍很棒?!睕]有人聊手術的事,大家只想擁抱謝里夫,聊天說笑,表達對他的愛,“就像普普通通的一天,誰都沒提手術?!?/p>
謝里夫在手術前一天參加了期末考試,“我交了考卷后,老師說:‘這個學期已經結束了,你打算做些什么呢?我告訴他:‘我現(xiàn)在就得去趕飛機,準備做心臟手術?!?/p>
手術當天,謝里夫凌晨4點起床,6點就趕到醫(yī)院。他用消毒濕巾擦拭身體,穿上手術衣以及用于保暖的連帽衫。快到手術時間時,一位麻醉師將他推走了。母親香妮回憶說:“我想跟兒子一起去。我不愿讓他覺得孤單?!?/p>
謝里夫討厭針。醫(yī)院工作人員準備讓他進入鎮(zhèn)靜狀態(tài),邊聽音樂,邊玩一款虛擬游戲。謝里夫很快就覺得頭暈目眩,身體開始“滾動”……他記得昏迷前聽的最后一首歌是坎耶·維斯特演唱的,那幾秒鐘是他“生命中最可怕的時刻”。
幾個小時后,謝里夫在重癥監(jiān)護室醒來,父母站在床邊。謝里夫努力呼吸。他說:“我通過一條大管子呼吸,插著胸管,胃里也有東西,只想喘口氣。我望向父母,他們的表情告訴我:‘已經結束了?!?/p>
在謝里夫麻醉前,醫(yī)生建議他做個美夢,但他始終擔心可能會發(fā)生意外,“我心想,究竟什么事情才能讓我高興起來?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當我在手術臺上做夢時,夢到了詹姆斯!這太瘋狂了。”
手術導致謝里夫沒有力量自己站起來,但術后第二天,他就渴望到外邊走走,恢復速度超出了許多醫(yī)生的預期。香妮說:“他是一名真正的斗士。”
有一天,謝里夫在醫(yī)院遇到了一個的16歲男孩,身披超人斗篷。那個男孩已經接受了兩次器官移植,并準備接受第五次手術。他的經歷令謝里夫大受觸動。他說:“這是我一生中見過的最樂觀的孩子。盡管經歷了許多磨難,但他的心態(tài)仍然積極向上?!?/p>
謝里夫決定改變自己,以更樂觀的心態(tài)看待生活。經過一番思考后,他為自己取了個新綽號:拉鏈男孩,“我的胸部中間有條大疤痕,就像拉鏈那樣。我想從一件糟糕的事情中看到積極的一面,希望成為一位超級英雄”。
謝里夫在手術5天后出院,但恢復過程遠未結束。他在睡覺和呼吸時都會感到疼痛,沒力氣提包,就連拿起手機都很勉強,體重從100公斤下降到不足90公斤。他形容自己像一個“行走的人體模型”。醫(yī)生對他在恢復期的要求很簡單:吃飯和休息。
謝里夫得到了許多籃球明星的鼓勵,包括詹姆斯、科比、麥格雷迪等人。一些球員很了解謝里夫面臨的情況。2007年,伊坦·托馬斯曾經接受過一次心臟動脈修復手術。他說:“我想告訴謝里夫,恢復需要時間,但可以將人們對他的批評或質疑視為動力。要記住,上帝給了你什么,任何人都不能將它從你身邊拿走?!?/p>
2011-12賽季,后來效力于猶他爵士的杰夫·格林被查出患有主動脈瘤,缺席了整個賽季。他說:“謝里夫才19歲,年輕人傷口愈合的速度快得多。我只是告訴他,恢復有個過程,始終要堅強,堅持自己的信仰?!?/p>
在術后恢復期里,謝里夫找到了一些讓自己忙碌起來的愛好。他觀看《奎迪2:英雄再起》、《堅不可摧》、《荒野獵人》和《龍珠Z》等電影,在視頻網站上看《堡壘之夜》的精彩片段,玩電子游戲。他學會了視頻剪輯,制作混音帶和短片。
謝里夫開始重新評估生活,將健康視為最重要的事情。在人生最艱難的那段時間,他與手術前認識的一些朋友失去了聯(lián)系,“父母告訴我,某些人之所以經常在我身邊出現(xiàn),只是因為我的名氣。他們看到我跌倒,覺得謝里夫可能已經完了……我注意到了,但不會抱怨那些人,心里也不會難受。”
與此同時,謝里夫開始加強鍛煉,身體逐漸恢復。2019年3月,在一次壓力測試后,醫(yī)生們同意他回到球場打籃球。當謝里夫在社交媒體上宣布這個消息時,他的家人、朋友和球迷以及泰森·錢德勒、特雷·楊和斯蒂芬·杰克遜等NBA球員都興奮地留言。
2019年6月15日,謝里夫完成了在德魯聯(lián)賽的首秀。經過幾個來回,謝里夫的隊友、NBA自由球員布蘭頓·詹寧斯搶到籃板球,傳給底角的謝里夫。謝里夫利用力量優(yōu)勢擠開一名防守球員,沖到籃下,高高躍起,在另一名防守球員面前完成了一次扣籃。
現(xiàn)場播報員大聲喊道:“謝里夫·奧尼爾!”
那是一個救贖的時刻,謝里夫·奧尼爾回來了。
謝里夫覺得,他能夠在手術后重返球場,離不開家人和朋友們的支持,“家庭第一。很多人都說,我的家人真的很團結,我們很少獨自去任何地方。”
謝里夫變得比過去更謙虛,經常微笑,對球迷更親切,“如果有人不了解我,可能以為我在生活中一帆風順。沒有人的生活是完美的,我也經歷過很多困難時刻?!?/p>
這場人生的考驗讓謝里夫學會感恩。香妮說:“他像變了個人,比過去更專注了,更知道感激他人……他一直是個好孩子,但我覺得他現(xiàn)在懂得欣賞一切?!?/p>
香妮正在為謝里夫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第一個賽季做準備。謝里夫將會再次增重,每天都在努力進步,“今年夏天和明年夏天很重要,因為在籃球世界,我似乎已經被人們遺忘了?!?/p>
謝里夫回想起進入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決定,“很多人說這是上天的安排,因為如果我還在亞利桑那州立大學念書,誰都不知道會發(fā)生些什么。我不清楚他們能否發(fā)現(xiàn)我的心臟問題。我很高興當年做出可能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p>
如今,謝里夫的人生掀開了新篇章,想給自己取個新綽號。他說:“父親建議我采用新超人的名字。我問他為什么。他說:‘我沒有接受過心臟手術,不必像你這樣在19歲時經歷磨難。你很堅強,沒有人可以能阻擋你?,F(xiàn)在你可以用超人的名字了?!?/p>
謝里夫說:“我不想說我是新超人,但會說‘我是超人2.0版本。這就是我的新綽號,因為父親才是原版超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