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瀅舟

史蒂芬·喬布斯曾在一次采訪中被問道：“你是一個‘嬉皮士還是‘書呆子？”喬布斯回答道：“如果必須二選一的話，我肯定是‘嬉皮士，我所有的同事都屬于‘嬉皮士。不同的人對‘嬉皮士有不同的理解，但是對我來說，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嬉皮士運動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些活動就是在我家后院兒舉行的，嬉皮士運動啟發(fā)了我?！?/p>

同樣，嬉皮士運動也啟發(fā)了后來的搖滾樂。

不可否認的是，與古典音樂不同，流行音樂自誕生之初，流淌著的便是黑人的血液。二十世紀初的美國，黑人用他們的爵士樂與布魯斯贏得了一席之地，而白人的流行音樂在他們的眼中僅僅是輕歌曼舞的“雪絨花”。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小鎮(zhèn)青年“貓王”橫空出世，他擁有白人特有的魅力嗓音、英俊的外表以及張狂的舞臺風格，他的出現(xiàn)引領了早期搖滾樂的發(fā)展方向，成為了世界級的偶像，為白人在流行音樂的世界中“分得了一杯羹”。

然而好景不長，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海洋另一端英國的披頭士樂隊的問世，打破了“一家獨大”的狀態(tài)。當披頭士樂隊1964年首次出現(xiàn)在美國肯尼迪機場時，歌迷們瘋狂歡呼與擁擠的場面堪比如今的“流量小生”。四位留著“西瓜頭”、形象鮮明、充滿青春活力的英倫紳士，在經(jīng)紀人愛潑斯坦精心的商業(yè)化打造下，成為一代人的青春記憶。他們的音樂顛覆了“貓王”的表演風格，更在美國搖滾樂統(tǒng)治的時代下實現(xiàn)了“英倫入侵”。

“貓王”的“過氣”與美國本土搖滾樂的沒落，都被剛嘗到商業(yè)“甜頭”不久的美國人看在眼里，英國搖滾樂已蓋過這個素有“快餐文化”國家的風頭，因此他們開始了“反擊”，一大批形色各異的美國樂團緊接著這股風潮誕生。人們未曾注意到的是，在這個國度的另一端——西海岸的舊金山，一個與披頭士形象截然相反的叛逆群體——“嬉皮士”正在悄然滋長，他們所孕育出的音樂代表著美國搖滾樂發(fā)展的新天地。

若你看過《阿甘正傳》，就會知道那個看似“傻乎乎”的主人公阿甘傳奇般地站在上帝視角經(jīng)歷了美國二十世紀的一系列重大事件。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他參與了越南戰(zhàn)爭，經(jīng)歷了黑人種族不平等事件。的確，在那個時期，美國長久以來的問題集中爆發(fā)，造就了內(nèi)憂外患的局面。而另一個形象，就是阿甘深愛的女人珍妮，她反叛、喜好自由、特立獨行、追求民主、參與叛黨活動、私生活不檢點……許多行為不被世俗所接受，是個十足的壞女孩。但她卻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千千萬萬“嬉皮士”的縮影。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美國社會逐漸穩(wěn)定，大量嬰兒出生。到了動蕩不安的二十世紀六十年代，這些嬰兒已成長為熱血沸騰、躁動不安的青少年，面對這樣的時代，他們深惡痛絕，于是青年的熱情被點燃，思想被解放。他們游行，穿著奇裝異服，一系列反常行為成為他們的日常，這些似乎是他們“無聲的吶喊”，代表他們對這個“變態(tài)社會”的抨擊。1965年9月6日，舊金山的一家報紙首先使用了“嬉皮士”（Hippies）一詞來指代這群理想主義青年，舊金山的海特—阿什伯利社區(qū)是他們的大本營。這群青年不愿工作，逃避人際交往，待在房間中足不出戶。由于不受那個時代的認可，他們大多終日焦躁、郁郁寡歡……這樣的生活狀態(tài)催生出了“迷幻搖滾”（Psychedelic Rock）。

在舊金山，搖滾樂演出比比皆是。人們開始注重表演時的視覺效果，經(jīng)常通過燈光的設計與舞臺布景的變換使表演者與聽眾沉迷其中，達到忘我的境界，由此造就出了迷幻搖滾。這種形式的出現(xiàn)并非偶然，它代表著一場美國搖滾樂的革命與新分支，搖滾開始與社會形態(tài)緊密掛鉤。它展現(xiàn)給世人的不僅是旋律或者歌詞，更多的是那個年代受壓迫的年輕人的吶喊。

喜愛搖滾的樂迷對“杰斐遜飛機”樂隊（后改名為“杰斐遜飛船”）一定不陌生，他們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迷幻搖滾風格的代表，同時也由于主唱為女性而顯得格外珍貴。這支樂隊于1965年成立，幾經(jīng)波折卻一直未見起色，之后在嬉皮士風潮的影響下開始嘗試了迷幻搖滾，嘗到了走紅的滋味。代表專輯《超現(xiàn)實主義枕頭》使他們獲得了超高的人氣。其中的一首《值得愛的人》被傳唱至今，宣揚的是嬉皮士精神中的隨心所欲與勇敢追求。

搖滾樂史上一位有名的女歌手珍妮絲·賈普林就是一名地道的嬉皮士。在那個年代，“聲名狼藉”的她與走清新民謠路線的女歌手不同，她的舞臺風格是粗獷、頹廢、不加修飾的。她于1968年推出第一張專輯《廉價的刺激》，大獲成功。賈普林作為一名白人，卻擁有著黑人般的嗓音，她咆哮般的演唱風格與嬉皮士的行事風格進一步促進了迷幻搖滾的發(fā)展。然而這位女歌手卻有著如同《阿甘正傳》珍妮般的命運，她二十七歲便離開了這個世界。

迷幻搖滾出現(xiàn)后，嬉皮士精神的影響不斷擴大。舊金山的這場狂歡吸引著全世界的目光。不可否認的是，它建造出的是一個沒有戰(zhàn)爭與種族的“烏托邦”，但隨著越來越多人的涌入，舊金山成為一個魚龍混雜之地，這個“烏托邦”開始瓦解，令人朝圣的城市變得日益混亂，政府不得不在1968年禁止了一切音樂活動。但迷幻搖滾的生命力卻依舊旺盛，傳播到了其他地方。有趣的是，這種搖滾風格甚至“入侵”了讓美國搖滾樂界耿耿于懷的披頭士樂隊中。這個樂隊后期的一些作品中經(jīng)常透露著迷幻的色彩，如《永遠的草莓地》，表達的是主唱列儂對于往日的追惜與回憶，作品在旋律走向上非常奇怪，在這部作品的MV中，披頭士樂隊四人也身穿彩色的奇裝異服，呈現(xiàn)出奇幻的氛圍。此外，美國流行音樂史上最著名的吉他手吉米·亨德里克斯以及樂隊“門”也都是這種風格的重要涉獵者。

被載入流行音樂史冊的1969年伍德斯托克音樂節(jié)是搖滾樂史中的輝煌事件，“嬉皮士”便是這場盛宴的“造就者”與“見證者”，攝影機記錄下的不止是音樂，還有四十五萬人激動的身影與純真的年代?！版移な俊币苍环Q為“垮掉的一代”，他們是社會的邊緣群體，是政府機構頭疼的對象。出人意料的是，這群“垮掉的人”卻在焦躁的社會孕育出了偉大的音樂與事件。二十一世紀的美國，“嬉皮士”儼然已成為一個史學名詞，搖滾樂的發(fā)展也日漸式微，取而代之的是高科技下缺乏人聲溫度的電子音樂。但嬉皮士文化與迷幻搖滾的印記卻不會就此消滅，它們的出現(xiàn)雖并未給整個搖滾樂的發(fā)展在音樂形態(tài)上帶來新的變革，卻打入了那個時代人們的內(nèi)心。你可以說迷幻搖滾的出現(xiàn)是六十多年前舊金山制造出的一場“烏托邦”，是一段短暫的風潮，是一段時代的宣言，但它更是那時青年編織出的可以寄托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