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永梅 羅鋒莉
摘要:葉廣芩自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其作品在文學界深受肯定和贊譽。秦嶺系列動物小說是作家結合自己在周至老縣城蹲點時的經歷所寫,這些作品語言獨特,其中不乏富有鄉(xiāng)土氣息和地域特征的當?shù)卣Z言和詞匯,而對古詩文的引用則更加彰顯了作品的文化底蘊、增強了小說的感染力。作者通過這些特色書寫表達了對傳統(tǒng)文化的深度反思以及對大自然的生態(tài)關懷。
關鍵詞:葉廣芩;動物小說;生態(tài)意蘊
文學是語言的藝術,所有的意義都能夠用語言充分的體現(xiàn)。作為讀者和作者之間的媒介,語言也是文學作品最重要的考量因素之一。著名作家汪曾祺說過,一個作家對傳統(tǒng)文化和某一特定地區(qū)的文化了解得愈深切,他的語言便愈有特點。
秦嶺系列動物小說是葉廣芩結合自己在老縣城的經歷所創(chuàng)作的,這些作品中不乏鄉(xiāng)土氣息濃厚的當?shù)卣Z言。在《長蟲二顫》中,顫坪的人把“蛇”讀作“顫”,這種讀法在陜西民間很普遍。當?shù)乩习傩针m然將“蛇”讀做“顫”,但寫出來還是“蛇”字,據說,“這種變音的讀法有敬畏、隱晦的意思在其中,跟古代不能直呼大人的名姓是一個道理?!贝送猓吧咂骸泵Q變更也是有歷史的,“蛇坪”真正的讀法是“顫坪”,這個叫法從漢朝開始,已經存在了千百年,但是,到了1969年,城里來的知青覺得“顫坪”說著拗口,將其叫成了“長蟲坪”,也就習慣成自然地叫開了,后來,在1985年出版的陜西地圖上這個地名也正式標成了“長蟲坪”。這件在外人看來無足輕重的事情,卻成了當?shù)乩习傩找粔K揮之不去的心病。他們覺得,長蟲只是蛇的小名,被劃入了“蟲”的動物都是低級的“蕓蕓眾生”,而蛇是萬萬不能歸到“蟲”的范疇的,因為“蛇是有靈氣的東西,是老山神門板上的鎖鏈,是老百姓辟邪的五毒之一。”蛇坪的人對蛇的敬重之心由此可見一斑,這種在特定自然話語中因語音和語義的分離而衍射出的對生命的敬畏也是作者生態(tài)書寫的一個鮮明例證。
葉廣芩動物小說中富有地域特色的詞匯和方言表述既彰顯了語言背后的文化意象,又引領讀者更深入的關注秦嶺生態(tài),反思人類與自然之間的血脈連接。《老虎大?!分?,“二?!泵值挠蓙硎且驗樯嚼锶祟^生的孩子從不稱“大”,“長子都從第二開始排,把第一讓給山里的大樹、石頭、豹子、狗熊什么的,都是很雄壯,很結實的東西,跟在它們的后頭論兄弟,借助了它們的生命和力量,意味好養(yǎng)活,能長命百歲?!毙≌f中的山里人與自然界的動、植物之間以兄弟相稱,既顯示了人類對大自然的敬仰,又從另一個角度體現(xiàn)了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共生。對于不同動物的叫法,山里人也有很多“專有”名詞,比如把老虎叫“彪”或“大家伙”,把“大鯢”叫“娃娃魚”,把“熊貓”稱作“花熊”等。《熊貓“碎貨”》中,兔兒和小伙伴們在溝底發(fā)現(xiàn)了一只卡在石頭縫里的熊貓,又興奮又激動,對姐姐說,“小得很很的花熊......”孩子稚氣的表達中充滿了對小動物的愛惜。作者借助這些充滿感情色彩的地方特色語言,以藝術的形式表達對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理念的堅守。她曾說過,“秦嶺深處的老縣城地域是極少受人侵害而殘存的幸運土地,人們的生活雖然閉塞,但是與動物相處的和諧自然,平等共存觀念絕對是世界超前的?!?/p>
葉廣芩的動物小說在語言藝術上的獨特性還表現(xiàn)在對古詩文的引用上。古詩文在渲染小說意境的同時,能引起讀者與作者的共鳴。秦嶺系列八篇動物小說中,有四篇都以引用古詩文開始?!独匣⒋蟾!芬昧颂拼娙藦埣睹突⑿小分械脑娋?,“年年養(yǎng)子在深谷,雌雄上下不相逐;谷中近窟有山村,長向村中取黃犢?!薄睹突⑿小穭?chuàng)作于唐安史之亂后的藩鎮(zhèn)割據時期,這首寓言詩表面寫的是猛虎危害村民的種種情景,實際上暗喻當時社會上某些惡勢力的猖獗,啟示人們認識現(xiàn)實。小說中所節(jié)選的幾句詩文描寫了老虎的生活習性及其對周邊村民的危害,從故事情節(jié)上與小說《老虎大?!酚兴魬?,但是,小說中的大福雖為猛虎卻不能安于天命,它被迫遷移,闖入人類生存之地并慘遭殺戮。小說開篇對于《猛虎行》的引用,生動刻畫了動物主人公的形象,增加了行文的畫面感,又通過對比強調了小說的生態(tài)主題,人類要理解動物的尊嚴,尊重其他生命形式?!渡焦砟究汀吩谄滓玫摹叭粲腥速馍街ⅲ晦道筚鈳_;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出自屈原的《九歌·山鬼》。詩文述說一位多情的山鬼,在山中與心上人幽會以及再次等待而未果的情緒,描繪了一個瑰麗而又離奇的神鬼形象,與小說《山鬼木客》的情節(jié)也是異曲同工。小說主人公陳華常年生活在深山密林中尋找“山鬼”,而其本人的出場卻像極了一個神秘而飄忽不定的“山鬼木客”?!八戳丝醋约旱氖郑衷谒饫锓褐G色,指甲很長,也是綠的......那張久已生疏的臉,注定也逃不過山野的綠?!薄毒鸥琛ど焦怼繁臼怯脕砑漓肷焦淼募栏?,在此放在《山鬼木客》篇首,渲染了小說的情節(jié)意境,這種融抒情、敘事于一體的藝術手法豐富了小說的內涵,有利于小說情節(jié)的展開和主題的深化,也進一步引發(fā)讀者反思人與動物、人與自然之間的生命感應。
秦嶺自然環(huán)境原始靜美。山間的黎明是空靈的,秋天的山野層林盡染,如果大雪把山林蓋嚴了,這一切就又變成了另一片景致?!斑@是今年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雪片自悄無聲息地落下來,落在漫山遍野的松華林上,落在密得解不開的灌木叢上,落在山尖的針葉林上,變作了美不勝收的樹掛”。自然世界的自在與自足總是如畫卷般漸次展開,葉廣芩用既樸素而又深情的語言表達了對原生態(tài)自然的眷戀與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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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本文是2017年陜西省社科基金年度項目2017J004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趙永梅(1979 —),女,陜西寶雞人,西安工業(yè)大學文學院講師。研究方向:文學與翻譯;大學英語教學;羅鋒莉(1979 —)女,陜西寶雞人,陜西師范大學附屬小學一級教師。研究方向:文學;語言教學。
(作者單位:1.西安工業(yè)大學;2.陜西師范大學附屬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