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東
摘要:知名導演刁亦男的作品《白日焰火》在德國柏林載譽榮歸,這部用八年時間釀造的“黑色”電影,處處暗藏著導演巧妙的心思。導演刁亦男精確控制了影像創(chuàng)作中的細節(jié),整部影片都透露著導演在色彩運用上的大膽和考究,其中大面積黑白影調和多處鮮明的紅色,成為推動故事情節(jié)沖突,塑造人物形象的無聲語言。
關鍵詞:《白日焰火》;色彩隱喻;塑造人物;上帝失語
故事發(fā)生在蕭瑟寒冷的東北重工業(yè)城市哈爾濱,影片中粗獷的冰雪之城,代表重工業(yè)背景的火力發(fā)電廠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影片《白日焰火》的英文片名為《Black Coal, Thin Ice》(譯:黑的煤,薄的冰)。從片名上就以直觀的白或黑的色彩存在,暗示了影片中每個人在黑暗下的孤獨和掙扎,但始終無法擺脫宿命的流殤。在影片里,無論是場景的布設還是人物的著裝,顯然有導演別有用心的安排痕跡,他使整部影片像一副重墨潑灑又留有空白的畫卷。在影片中藏著被分解肢體的黑色煤堆;白天焰火在淺灰色天空綻放時的蒼白的火焰;黑暗中,梁志軍的冰刀上沾著紅色的鮮血;這些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色彩勾勒,卻暗藏著作者巨大的隱喻。電影作為多模態(tài)語篇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一,通過光影、圖像以及聲音等一系列模態(tài)形式動態(tài)地構建意義、傳遞信息。同時其圖像或視覺模態(tài)的隱喻通過跨域映射實現(xiàn)表意功能,其中,色彩作為視覺模態(tài)的主要元素之一承擔了重要的意義構建任務[1]。因此,解讀影片《白日焰火》中色彩的符號學意義,對理解影片的構成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一、對白色的解讀:“白色上帝”的失語
康丁斯基在《藝術中的精神》中這樣講過:黑色意味著空無,像太陽的毀滅,像永恒的沉默,沒有未來,失去希望。而白色的沉默不是死亡,而是有無盡的可能性。黑白兩色是極端對立的色,然而有時候又令我們感到它們之間有著令人難以言狀的共性。白色與黑色都可以表達對死亡的恐懼和悲哀,都具有不可超越的虛幻和無限的精神,黑白又總是以對方的存在顯示自身的力量。它們似乎是整個色彩世界的主宰[2]?!栋兹昭婊稹吩诤诎咨实目臻g呈現(xiàn)上獨具特色,不僅僅是中國特色,而且是東北特色,甚至是嚴冬的特色。這是在中國東北發(fā)生這樣的故事,導演這樣的巧妙安排讓黑白影像變得自然而然?!栋兹昭婊稹返墓适掳l(fā)生在冰雪覆蓋的白色東北。這里有些人在病態(tài)下營造出的“黑色世界”里中殘喘的活著,他們沒有想要“贏得人生”,只是希望“輸?shù)穆恍?,這等無奈的生活處境。這些人的命運在蒼白的時空里越發(fā)蒼白。白日里的焰火,正是暗喻著上帝位置缺失。上帝在面對這些無力的人時失語了,沉默后留下的只能是一個個壓抑的,扭曲著的靈魂。
隧道出口雪地的白色隱喻。影片在出現(xiàn)片名后鏡頭走出隧道出口,張自力躺在雪地里,整個人都快被大雪覆蓋。這與前一個鏡頭里兩個人破案后的輕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兩人在車里一直向隧道口走著,可是走出隧道后不是一片光明,而是一個鉆心刺骨的冰冷世界。我們看到的讓張自力生活萎靡不振的不正是那白色籠照世界的冷漠與殘酷嗎。張自力先是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后來又因為辦案不力致使戰(zhàn)友被嫌疑犯槍殺所以被清退出警察隊伍,成了一名工廠保衛(wèi)人員,終日渾渾噩噩的生活。他從一名警察變成一個別人偷他車都無力反抗的市井小民。白色雪地里,一個活死人躺在路邊,隱喻著張自力的空虛以及世人對他的冷漠。
滑冰場的白色隱喻。影片中的滑冰場是與吳志貞交往過的死者的被害場所,是張自力與吳志貞的約會場所,也是梁志軍殺人和他被發(fā)現(xiàn)的場所。影片中多次出現(xiàn)的滑冰場外的一條小道,小道的通向的是白霧包裹著的城市森林,是蒼白沒有生機的世界。而在冰場外有的也只是一望無際的白色,看不到盡頭的冰凍湖面,出走和停留都是無法抗拒的恐懼。白色的冰面下隱藏的是巨大的空洞,這種空洞就像黑洞幫吸引著欲求不滿的追求者們走向死亡。這種白色的恐怖隱喻浮于冰上,讓人不寒而栗。
白日焰火的隱喻。白日里的綻放的焰火,是凄冷的,是蒼白的。白日焰火在蒼白的天空中綻放,只能留下與天一色的蒼白,沒有耀眼的光芒,曇花一現(xiàn)般消失在耀眼的陽光中。這其中的光和熱只有燃放的人才能感受到。焰火與紅色磚墻遙相呼應,又形成冷暖的強烈對比,隱喻著張自力“萬家皆暖,我獨冷”的悲涼。雖然張自力還存在著對吳自珍的愛情之火,但命運的走向已經(jīng)決定了兩個人不能再相愛。張自力只能竭盡全力去發(fā)泄釋放自己的內心的情感,一切都已遠去留下他一個人扭曲著空洞身體,在天臺上獨舞狂歡。張自力知道這一切是宿命使然,從罪惡的源頭“白日焰火”夜總會,到最后張自力制造的“白日焰火”其宿命的意味深遠。從開始到最后,他們都難以逃脫,只是“輸?shù)穆诵薄?/p>
二、對黑色的解讀:“黑色羔羊”的宿命之殤
“黑色電影更像是一種訴諸感官的純粹風格,這種風格的印記看起來比影片的人物、情節(jié)、以及電影中人為的社會闡釋留給我們的印象更強烈[3]?!蔽覀兒苋菀装l(fā)現(xiàn),本部影片中有著與西方‘黑色電影及其相似的地方。影片中的主要人物無不被黑色所籠罩,無論是警察張自力、洗衣工吳志貞還是過磅員梁志軍都散發(fā)著鬼魅般的色彩。他們是每個人都是事件發(fā)生的始作俑者,都是對方的生命與靈魂的葬送者。但同時他們有都是受害者,是任命運宰割的羔羊。
藏有尸體的煤堆的黑色隱喻。作為故事中敘述線索的關鍵性元素,發(fā)電廠的煤堆有著非同尋常的隱喻意義。影片的開篇,一個包裹著死人肢體的編織袋在卡車上的煤堆里若隱若現(xiàn),看過全片再回想這一場景讓人不寒而栗。那深邃的黑色煤塊就想是拋尸者對者的仇恨結成的,拋尸者梁志軍被印染成了惡魔的形象。一個人被肢解分散開,然后散落到各個城市的黑色旋渦里,最后焚燒殆盡。梁志軍用這種方式把一個人埋葬,并把自己隱藏在這工業(yè)城市里。這是對這個世界怎樣的控訴。
人物服裝的黑色隱喻。影片中的主人公大部分時間都穿著黑色的衣服。很多人都以為在東北穿著深色服裝理所應當,但在現(xiàn)實中的東北,黑色服裝并不是所有人的必選著裝。在影片中主人公的黑色著裝有著很深的意味。服裝的改變隱喻了一個人的精神改變,人物的衣著成了寫在心靈外面的晴雨表。從張自力看,五年后的他一出場就穿著棕黑色的皮衣,而之前他穿的是紅色和藍色的衣服,五年前著紅色短袖的張自力還是一個擁有激情和活力的人。衣著的改變也隱喻了張自力人生的改變,此時的已經(jīng)成了工廠里可有可無的保衛(wèi)科職員,只有在滅火示范時才能體現(xiàn)他存在的價值。張自力在吳志貞身上試圖在尋找著自己的價值,但最終還是他親手葬送了自己的愛人。到最終他穿著這件怪異的皮衣在舞蹈教室扭曲著獨舞。黑色籠罩著的張自力始終也沒有擺脫陰影。梁志軍的黑色著裝從來沒有改變過,他想靠偽裝隱秘在黑暗里,做一個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的活死人。他始終幽靈般的出現(xiàn),暗中監(jiān)視妻子,殺害愛慕妻子的人。正是他對妻子的畸戀使他一步步墮入黑暗深淵,被腐蝕成了嗜血狂魔。表面上溫柔善良的吳志貞,卻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黑色大衣包裹了一個身上謎團重重,又與兇殺案有著不可脫離的密切聯(lián)系的人。用“蛇蝎美人”比喻吳志貞有些過于牽強,必然吳志貞也是值得同情的被害者,她沒日生活在幽靈班的梁志軍的陰影下,最后又被自己所愛的人出賣。但是她的美貌又間接成為幾個人死亡的誘因,她對那些男性是致命的誘惑,這種宿命的安排,吳志貞必然也是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