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艷妮
在西方國家的炮艦猛攻以及逼迫下,晚清政府與西方列強簽訂了一系列不平等的條約,中國不得不大開門戶;條約中要求的賠款都被清政府轉移到對百姓加收的繁重賦稅上;隨著歐洲列強向中國傾銷產(chǎn)品以及對中國絲、茶等農(nóng)副產(chǎn)品的收購,中國逐漸被卷入世界市場,中國小農(nóng)經(jīng)濟與手工業(yè)相結合的傳統(tǒng)經(jīng)濟結構遭到破壞,人口大量過剩。經(jīng)濟調(diào)敝,社會動蕩,人民遭受著殘酷的剝削和壓迫,許多人不得不背井離鄉(xiāng)到處流浪尋求出路;而與此同時,貧苦勞動人民去海外謀生的禁令被沖破了,大量中國移民飄洋過海,另謀生路。
19世紀初,英國率先發(fā)起廢奴行動。由于英國的壓力,西班牙殖民者從非洲販運黑人奴隸遇到了困境,在這種情況下,為了彌補黑人勞動力的空缺,西班牙人接受英國的建議,開始從亞洲移民。由于中國豐富的勞動力資源以及華工在種植園的優(yōu)異表現(xiàn),西班牙殖民地古巴島上的種植園主紛紛將目光投向了中國。
據(jù)統(tǒng)計從1840-1895年每名華工的身價高達400元,而成本不過110-140元。巨額利潤驅(qū)使外國船主和商人蜂擁前往中國招工,外商往往雇用華人掮客代為招工。在重利面前,這些掮客為湊足招工數(shù)目,不惜采用非正常手段進行“招工”,即綁架或者拐騙的手段。華工等自中國拐往古巴的十居八九,并非自愿。華工實質(zhì)上是西方殖民者從中國進行大規(guī)模的掠賣人口行動的受害者,而西方殖民者則從他們稱之“苦力貿(mào)易”的人口掠賣行動中牟取暴利。
從1847年西班牙女王頒布了把古巴招募華工作為基本國策的詔書,到1874年由于中拉人民的共同斗爭,以及國際輿論的強烈譴責,在拉美盛行了近30年的“苦力貿(mào)易”被制止為止,根據(jù)所查資料顯示,這27年間約有143040名契約華工運往古巴,實際到達古巴126008人。
從中國華南運送華工到拉美各國,一般需要4至5個月的海上航行,而到古巴則需要四個月到半年時間。西方各國的航運商為了攫取暴利,草營人命,拼命超載,苦力船上的飲水、伙食和衛(wèi)生條件極差,華工忍饑挨餓,口千舌燥,疾病流行;船主還肆意虐待華工,因此華工在苦力船上所受的折磨比黑人在運奴船上所受的苦難還要大得多,運往拉丁美洲的華工在販運途中的死亡率是駭人聽聞的。此外,還發(fā)生過一些整個船只被燒毀或沉沒的悲慘事件,船上載運的華工幾乎是全部覆亡。1859年10月由澳門駛往古巴的“弗洛拉·坦普爾”號(Flora Temple)船,載華工850人,中途遇風暴并觸礁,船長和水手乘小艇逃跑,使全船華工遇難。人們將西方國家用來運載華工的苦力船稱為“浮動地獄”也是十分符合的。
華工運到拉美各地后,就被運往“賣人行”,像過去的非洲黑人奴隸那樣進行公開拍賣給大莊園主、種植園主和礦主作苦力。據(jù)《古巴華工事務各節(jié)》所載古巴華工口述的證詞,一到哈瓦那就強迫洗身剪辮,三五洋人騎馬執(zhí)鞭趕押華工上行販賣。發(fā)賣時,排列上中下三等,“脫去周身衣服,看有力與無力,如買牛馬無異,中國人來此不獨受苦,兼之受辱”。一般每名華工與雇主各立一份契約即雇工合同,載明工作期限(一般為5至8年)和工資額。中國契約勞工的工資每人每月只有八杜羅,僅比奴隸略有差別。勞工契約只以編號區(qū)分,有中文和西班牙文兩種文本,中國勞工持有一份附件。另外,契約華工還持有一個身份證,注明他在古巴居留期間由一個主人負責,契約滿期時必須依附另一個主人,若不愿意,便在期滿時被送到市政倉庫,上船回中國,但是從來沒讓他們上過船。他們到了市政倉庫后,為了生存,不得不在公共服務部門干活,得到好處的還是招工人員。如果他們對積欠工資或以罰款等借口扣壓工資感到不滿,他們也將無法回國或解除契約。
據(jù)估計,古巴華工的勞動壽命只有5年。到1880年,古巴的12萬多名華工只剩下4萬多人,而這為數(shù)不多的幸存者,“現(xiàn)時折手、壞腳、瞎目、爛頭、落牙、缺耳、皮開肉裂指請驗傷者已復不少”,“商埠中瞽目殘疾華人丐食者甚眾”。安東尼·奧巴爾維爾德博士提供的統(tǒng)計有力表明,1899年,幾乎所有在恐怖制度下幸存下來的華工都淪為大城市里的乞丐,只有少數(shù)例外發(fā)財。成千來到古巴的華工,只有很少人能夠返回中國。
來到古巴的中國人原本就有自己固有的文明,帶有自己的文化素質(zhì),所以像西班牙移民一樣對古巴的環(huán)境感到失望;這種情緒遠遠超過非洲人,并且華人在本土時并不像非洲海岸的人那樣已經(jīng)了解奴隸制度,他們很多人是通過欺騙手段被騙到古巴,以為只是出海做雇工找尋出路,沒有想到是被騙來作奴隸,忍受不了歧視和隔離,所以比起黑人奴隸他們更富于反抗性。
早在中國人被運往拉美時,在苦力販運船上就多次出現(xiàn)華工暴動事件;在運抵目的地被賣到種植園和礦山之后,華工也從未停止過反抗斗爭;在古巴的蔗糖種植園,忍無可忍的華工拿起砍刀殺死殘暴的管工和工頭的事,幾乎是到處都有發(fā)生??梢娙A工對待資本主義的壓迫并非是逆來順受,而是敢于反抗。
在爭取古巴獨立的戰(zhàn)役中,涌現(xiàn)出了很多華人英雄人物,如那被敵人俘虜、臨死不屈、高呼“自由古巴!”的胡安;那堅守陣地、在彈盡援絕時一人與數(shù)十個敵人拼殺的皮奧少尉;那對友和善而對敵勇猛、被譽為“半羊半獅”的安東尼奧;參加過兩次獨立戰(zhàn)爭,曾五次負傷,屢立戰(zhàn)功,被提升為上尉,逝世后被追授上校軍銜,被公認為是有資格當選為古巴總統(tǒng)的候選人之一的胡德(廣東開平人)。他們的壯烈行為和優(yōu)秀品質(zhì)都得到了古巴愛國者和起義領導人的高度贊揚。
為了緬懷華僑在古巴獨立戰(zhàn)爭中的卓越貢獻,在哈瓦那市區(qū)樹立了一個華人記功碑。紀念碑正面刻著“旅古華僑協(xié)助古巴獨立記功碑”13個大字。碑的背面底座上鑲嵌著一塊銅牌,上面用西班牙文刻著古巴民族英雄,何塞·馬蒂的戰(zhàn)友蓋薩達將軍的名言:“沒有一個古巴華人是逃兵,沒有一個古巴華人是叛徒”。
華人參加古巴反對殖民統(tǒng)治的解放戰(zhàn)爭,不僅僅只是對古巴爭取獨立的支持,更是為了自身爭取自由擺脫奴隸勞役。古巴第一階段的獨立戰(zhàn)爭以1878年簽訂的《桑洪條約》為標志,雖以妥協(xié)而告終,但該條約規(guī)定“給予目前在起義軍隊伍中的奴隸和亞洲移民以自由”,即要求在古巴廢除奴隸制。這也意味著“苦力貿(mào)易”在古巴開始結束。1886年,古巴宣布完全廢除奴隸制。
當翻看19世紀華人移民古巴的這段歷史時,對于當時華人在古巴的遭遇我唏噓不已。當中國從一個東方強國變成列強爭相欺壓的對象,中國的門戶被迫打開,人們爭相外出找尋生路時,我們就可以知道一個強大的國家對于人民的重要性。十多萬契約華工被騙往古巴,同古巴其他勞動人民一起共同進行農(nóng)、礦業(yè)開發(fā)和交通建設,用辛勤勞動的汗水澆灌古巴的熱帶種植園,對當時古巴的經(jīng)濟發(fā)展和社會進步作出了重要貢獻,這段貢獻的背后是多少古巴華人的血與淚,可以說當時古巴的繁榮在很大程度上是依托華工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