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鑒 章鑫睿
在編纂《合肥市公安志》的過程中,筆者發(fā)現(xiàn)檔案室存有一份珍貴的口述歷史資料。該資料是1984年3月巢湖行署原副專員郭鑒回憶合肥市解放時的真實情況。解放戰(zhàn)爭時期,郭鑒曾在地方工作,任副縣級干部,1948年調(diào)入華東部隊先遣縱隊四支隊任政治部秘書。1949年1月21日,該支隊一大隊率先進入合肥市,郭鑒時任一大隊書記。是日舉行合肥市解放入城儀式,郭鑒是入城部隊的領頭人。一大隊和后來入城的先遣縱隊四支隊很多官兵,就地留在合肥市開展接管工作,成為新中國成立初期合肥市黨政基干力量之一,為合肥的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做出了重要貢獻?,F(xiàn)將郭鑒的回憶整理如下,以饗讀者。
合肥是由以譚啟龍、孫仲德、李步新等為首的華東野戰(zhàn)軍先遣縱隊四支隊一大隊解放的。先遣縱隊是1947年初在山東的黃河以北渤海地區(qū)組建的,其骨干力量主要是原新四軍一四七師,后又吸收了山東的一批戰(zhàn)斗人員和地方干部。這支部隊由中央直接領導,受華東野戰(zhàn)軍代管,被稱為“華東野戰(zhàn)軍先遣縱隊”。當時,這支部隊確定的任務是:尋找機會渡江到皖南或江西的東北部,同游擊隊會合開辟根據(jù)地,接應大軍渡江。在跟隨華東野戰(zhàn)軍行動期間,先遣縱隊先后參與了開封、豫東睢杞戰(zhàn)役,轉戰(zhàn)黃河南北,在河南省民權縣一帶破襲隴海鐵路。
1948年農(nóng)歷六七月間,先遣縱隊進入安徽省境內(nèi)的蒙城、渦陽一帶。中秋節(jié)后,從鳳陽以東強渡淮河,轉戰(zhàn)皖東的滁縣、定遠、嘉山(今明光)、全椒一帶地區(qū),掃蕩舊政權,擴大活動范圍。其間,曾派出一部分人到和縣、廬江一帶進行偵察,想渡江未成。時值淮海戰(zhàn)役開始,先遣縱隊的任務又改變?yōu)槠茐臄橙说慕蚱诌\輸線,以阻止國民黨軍隊向淮海戰(zhàn)場增援。當時津浦運輸線明光鐵路區(qū)間先后被我們破壞六七次,搞得敵人后勤中斷、狼狽不堪,十分慌張。先遣縱隊很好地配合完成了淮海戰(zhàn)役勝利的歷史使命。此后,先遣縱隊在藕塘一帶與國民黨三十五師交警部隊打了一仗,后沿池河一線急進至肥東縣境內(nèi)。途中聽到淮海戰(zhàn)役結束的消息,先遣縱隊便自覺地擔負起解放合肥的重任。先遣縱隊四支隊一大隊是在磨店子(原屬肥東縣)接受這個任務的。這個大隊名義上叫大隊,實則是團的縮制,領導干部都是團級待遇;大隊長李秀風是老紅軍,政委齊平原是四支隊政治部組織科長,曾在無為一帶當過工委書記。
1949年1月21日晨4時許,一大隊帶兩個連從距合肥市20公里的肥東縣磨店子出發(fā),偵察合肥敵情并相機占領合肥。約7時許,我們接近合肥市東北角老機場附近,聽到跑反的老百姓說侉子兵(國民黨軍劉汝明的部隊)撤退時,在城區(qū)抓人搶錢、迫害群眾的情況,有的群眾還要求我們趕快去合肥,等等。一開始,我們對這批敵人有些輕視,大隊領導把兩個連布置在東門外一帶村莊后,便帶隊部二三十人在機場一帶開闊地,騎在高頭大馬上用望遠鏡向合肥城頭的敵人進行觀察。不料沒多久,城樓上、地堡里的敵人突然用六○炮、機關槍向我們猛烈開火,我們只得就地翻身隱蔽,但很快敵人的槍炮突然間又停了下來,抬頭一看還有兩架飛機在我們頭上盤旋。這時,我們已來到土崗上群眾家里,在派人查點人員傷亡情況和討論剛才不解的一幕。過一會兒,看到南邊公路上塵土飛揚,猜想可能是敵人撤退了,但不知內(nèi)情。正準備派人前去偵察時,先前派到北邊崗頭上的偵察班帶著幾個俘虜和敵軍械處物件回來了。他們報告說,劉汝明帶一個團的國民黨軍隊逃跑了。我們這才明白敵人原來開炮的目的和動機。
據(jù)了解,劉汝明本來是想在合肥過春節(jié)的,他雖然知道淮海戰(zhàn)役已經(jīng)結束,但萬萬沒曾料到我們來得這么快。他以為蚌埠鐵路橋被他們破壞了,我們還不能很快地過淮南南下合肥,所以想在合肥城區(qū)抓丁搶錢撈一把,猶豫不決是否逃跑。由于我們神速出現(xiàn)在合肥市城邊,把他的美夢打破了。因此,趁我們布防未穩(wěn)之即打一陣槍炮,隨后溜之大吉。
當劉汝明帶他的軍隊逃跑之后,我們趕快查點傷亡人數(shù)。就在剛才敵人一陣短促的槍炮射擊中,我官兵傷亡10多人,其中還有一個營級干部小隊長俠起(音),他在搜索敵人飛機場東北角一帶時,中了敵人五六顆重機槍子彈。他原是第三野戰(zhàn)軍司令員陳毅的警衛(wèi)連長,肥西人,沒想到到家門口犧牲了,所以特別地把他安葬在機場的崗頭上,插上木牌以作紀念。
隨后,我們便討論進城不進城的問題。我們掌握到城內(nèi)還有幾個保安中隊和一個偽縣長、偽專員等情況,加之合肥城墻四門緊閉,敵人仍處在作戰(zhàn)狀態(tài)。而我們只有兩個連的兵力,敵人能不能向我們投降,就是投降了是不是有反復,這些不能不考慮。大家討論了一陣,覺得應該不失時機地逼迫敵人投降,迅速進城才是解放軍的氣概,所以下定決心進城。上午11時許,我們到達城下大東門,大隊長讓參謀向城樓上敵人喊話,叫他們開門迎接我們進城。哪知道狡猾的敵人見我們?nèi)松?,對我們有點輕視,用雙關的口氣說:“我們還沒準備好,準備好了再歡迎你們?!贝蠹乙宦犨@口氣感到有點問題,也有點擔心和氣憤,覺得對敵人不能抱有幻想,不威逼不行,不給點顏色看看不行。于是,我們派出參謀龔乃鐸與城樓上敵人對話,他把帽子一甩,棉襖一扒,一跳老高地罵道:“老子來了還不趕快開門迎接!說什么沒準備好,真是屁話!再不開門叫你們‘坐飛機(指用炸藥包炸城)!”當時敵人最怕我們這一手了,便軟了下來,說是去請示縣長。不到5分鐘城門便開了。大隊長派一個排扛著六○炮、輕重機槍登上東門城樓繳了敵人的械,自己把守起來。政委齊平便機警地帶著一個小班騎馬直奔舊縣府,一路喊著:“哪個是偽縣長?”坐在大堂上等著的偽縣長急忙跑出來:“我就是,我就是!”“城里還有多少人馬?”“有8個保安中隊。”“分布在哪里?”偽縣長回答了保安隊的分布情況。政委下命令:“讓他們原地維持秩序聽候調(diào)動。”偽縣長拿起電話,依照政委的意圖一一下了命令。
接著,齊平很快返回大東門外與大家商量舉不舉行入城儀式的問題。為什么這樣說呢?既然開了城門進去不就得了,還要討論什么?上邊說過合肥敵人這么多,我們僅兩個連,兵力太少;后邊的部隊又沒跟隨而來,關鍵是又沒來人指示我們是否進駐,如果全部進去遇到敵人反復怎么辦?但是考慮到如果不舉行入城儀式顯得我們膽小、沒氣魄,會讓人民群眾失望。更重要的是,萬一失掉機會,那樣就可能造成不可設想的后果,是不好交代的。最終決定舉行入城儀式,就是冒險也是值得的。因為我們的人比較少,大隊領導讓入城隊伍排成單行,叫我在隊伍前頭帶隊,壓住腳步,拉大距離,延長入城儀式時間。就這樣,我們雖然只有200多人的隊伍,但也走了比較長的時間才到國民黨縣政府。這個入城儀式確也是壯觀的,沿街兩邊的人民群眾駐足觀看,拍手叫好,歡迎解放軍進駐合肥。
進城后,大隊派出一個連駐守北城門,一個連駐守西城門,南城門根本沒管它,大隊部便到東城門等候支隊進城。次日7時許,縱隊首長指示,縱隊留守城外,四支隊入城。9點,四支隊正式入城控制了整個城區(qū),合肥真正回到了人民的懷抱。
合肥解放不久,先遣縱隊這支部隊番號被撤銷了。據(jù)傳達說,毛澤東主席指示,淮海戰(zhàn)役結束后渡江任務改為正面進行,不需要先遣縱隊再去冒險渡江。先遣縱隊是有功的部隊,完成了他們的使命。先遣縱隊的官兵可選擇到其他兵種,原來的地方干部可以改為干部隊,加強學習,準備接管日益增多的被解放的城市。所以,四支隊特別是參加入城儀式的一大隊很多官兵留在合肥參加接管工作和后來的合肥市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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