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凌萱
那是一種還未上演便已落幕的蒼涼,是一種還未擁有便已失去的遺憾,是一種還未開始便已結束的悲哀。
只愿你安好。
——題記
于我說,故鄉(xiāng)是一個極遠又極近的名詞。我似乎沒有離開過腳下踏著的這片土地,也從沒有過那顆磅礴的赤子心。我不是不愛這里,只是這種愛與老舍先生的北平相較,還是差了許多。
也許是沒有真正地離去過,故無深厚的感情,就單對土地的熱忱來說,我想來,在離我所屬的房子很遠很遠的地方,我應是還有一個故鄉(xiāng)的——那片蔚藍蔚藍的海。在神秘的遠方牽動著我的心弦,和同樣遙遠的天空結成一線,共同指引著更加遙遠的方向,像是希望,又像是迷惘。
那海那么大,那么深邃,那么令人心安。
我只見過一次海。但自小時,我便對海有種很美很美的期盼。在我的期盼里,海應是晶藍晶藍的,順著望過去,應是可以看到海際與天際交匯之處,那噴薄而出的旭日,是柔和的,既不讓人睜不開眼睛,又可以告訴人們光明在何處。海面上應是投射著一個個金色的、碧色的耀眼光斑,沙灘應是金黃松軟的,偶爾會有兩只小蟹過來夾你的腳……這幻想在我童年出現(xiàn),許是不止三兩次。
帶著如此這般的幻想,小學時我去了海邊。結果,滿眼都是失望。在灰藍的色彩里,我不知道自己向往的是什么?;业冒l(fā)黑的海平面看不見想象中清晰的際線,咸得發(fā)苦的海水里我還能模糊地看到沉下去的一只可樂瓶,海面上時隱時現(xiàn)的一些塑料袋,站在黃灰色的沙灘上,海風似乎帶了悲傷的氣息。孩子們不管不顧地喧鬧與跌倒,爭先恐后又肆無忌憚地捕捉著海里的小魚小蝦,明明并沒有多少游客,噪音卻纏繞著整片海,海螺的聲音不再清脆,而是淪落為庸俗至極的玩具,被肆意地吹響和丟棄,它不再是美好的號角,而是現(xiàn)代旅游文化的垃圾。
我似乎能聽到這片海沉重的哀鳴,或許吧,或許本便是一場虛空,一場悲哀。
海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樣美,甚至丑陋,甚至貧瘠。
然而,當我站在海面那少得可憐的礁石上,當我看見腳下的海水平靜得好似沒有生命,當海風不知第幾次刮起我的鬢角發(fā),那一刻,我恍然覺得,我,就是屬于這里的。似乎心中那一份安適,此時無可比擬。
這份平靜,才是海的真諦。
它吞噬了一切喧囂與不平,寂寞地在此處,長眠著,與天共眠。它也許經歷了無數(shù)贊美與唾罵,經歷了繁華與恬淡,所有經歷的一切讓它變成如此平靜的模樣,冷漠而又溫暖,壓抑了所有波濤之后,緩緩而來。
我想,前世我可能就是那片海,或者,是那片海中的一條魚。當然,那種依戀,好似只有魚才能體悟深刻,或許還有幾分相濡以沫的味道。
又或者是后世,我將會成為一片海,包容而又深沉,深沉地凝望著這個世間,愛著包圍著我的松軟的沙灘,任憑沙沙的海風與海浪共同作響,我吞噬這一切悲傷,也吞噬快樂。無所謂澎湃或安眠,我將永遠地,永遠存活。
我不止一次問自己,最后,我要歸去哪里?依我想,我會歸向一片海。即使它沒有天空般的蔚藍,有包容一切的廣大,也就夠了。
就狹義來說,海不能算作我之故土。畢竟,它既不是我的出生地,也不是養(yǎng)育我的那片土地。可當我望向海時,內心的那一份干凈,與對海那莫名其妙的依戀與歸屬之感,且把它稱作第二片故土罷。畢竟,我的心靈在此安居,我的靈魂在此永生。在這里我感受到了故鄉(xiāng)般的溫暖,在此我感受到了親人般的柔情。
我當然不能縱身一躍,可我之心當然可以讓海永駐。我的心里常常有海風海浪互相追逐,有綿軟而又金黃的沙灘,有顏色繽紛斑斕的孩子們,有歡聲笑語,當然也有低低的抽泣與悲哀的號哭,而這一切最終都將歸于平靜,一切都是時間長河中微不足道的渺小的一粟,當我捧起一捧沙或是一捧海水,最終他們都將從我指縫中悄悄滑落,最終都將滑進大海深沉的搖籃,然后永生。
在海邊買一所房子,面朝大海,看春暖花開,就著紙筆,寫一些舒逸的文字。許那時,我可以沒有手機,沒有電腦,只擁著我的海,便擁著一切。
用純粹,看我之故土,滄海桑田。
作者單位:西華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