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永全
祁連呵,祁連!八百里祁連!綿亙巍峨的祁連!
你的高聳雄偉,曾震驚了一個叫匈奴的游牧民族。
他的牛羊多如云彩,他的駿馬馳騁無敵,他的強悍氣吞萬里如虎。他曾以詭異的蒼狼為圖騰,在大漠草原上呼風(fēng)喚雨,稱雄于廣袤的蒙古高原。
就是這樣一個所向披靡彎弓射雕的威猛民族,就是這樣一個威懾四鄰興盛百年的堅韌民族,就是這樣一個來無蹤去無影的兇悍民族,竟將你稱之為“天”。
祁連,乃天之語呵!你是這個傲視萬物的民族的長生天。
那匈奴呵!早就有著敏銳的嗅覺,他嗅到了與你之間的機(jī)緣,世代保守那個鮮為人知的讖語。
可終歸有一天,那讖語將被打破,變成了千古悲歌。匈奴浩蕩的隊伍,唱著這千古悲歌,竟?jié)u漸消失在了歷史暗昧的角落。
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一個不可一世的民族呵!在失去了祁連山后,就敲響了歷史的喪鐘,走到崩潰邊緣。終于,再也沒有了東越關(guān)隴南下牧馬的當(dāng)年雄風(fēng)。
就是這樣一個曾經(jīng)虔誠仰望過你的民族呵!也沒逃過歷史的厄運。還有那古老的羌人、烏孫和大月氏,也都曾虔誠地仰望過你呵!那我們還有什么資格不去仰望你呢,神秘的祁連!
注定了吧,萬物都要在你的腳下匍匐。就連這圍拱在你周圍的三大高原,都要對你做出仰望的虔誠姿態(tài)呵!
很多年前的秋天,我曾沿著國道,從蘭州出發(fā),一路西行,穿越烏鞘嶺,到武威,至張掖。去年,還是在秋天,沿著國道,從張掖出發(fā),一路西行,到酒泉,至敦煌,最終到達(dá)玉門關(guān)。這千里河西走廊就在我腳下經(jīng)過了,這八百里祁連就在我眼前一一閃過了。
穿過蒼茫的烏鞘嶺,河西走廊就斜斜地倚靠在那幽藍(lán)色山巒的懷抱里。那一個個山巒,是無數(shù)的風(fēng)向標(biāo),是指引河西走廊的方向。是的,唯一的方向。
巍峨的祁連呵!從古到今,這千里的走廊,從烏鞘嶺到玉門關(guān),她的每一寸土地,無論是戈壁、沙漠,還是綠洲,都以匍匐的姿態(tài)敬畏著你。
石羊河、黑河、疏勒河,是你灑向走廊的三根綠色飄帶吧。她們越過峽谷,穿過戈壁,飄揚在沙漠的深處。她們所到之地,撒下生命的痕跡,繁衍一座座古城。武威,張掖,酒泉,敦煌,一路排開。歲月如風(fēng),時光如電。千年來,河西四郡經(jīng)歷了萬千變化。但無論是刀光劍影風(fēng)雨飄搖的年代,還是繁花似錦櫛風(fēng)沐雨的時節(jié),對你仰望的目光,卻一直未曾有過絲毫改變。
巍峨的祁連呵!從古到今,不知道又曾有過多少人仰望你。
張騫的使團(tuán),曾在你面前疲憊地走過?;羧ゲ〉蔫F騎,曾在你面前呼嘯而來。仰望你的那一刻,他們也會像匈奴那樣吧,對你充滿了無限而又神圣的敬意呵!正是這神圣的敬意,堅定了他們開疆拓土的信心呵!他們因祁連而自豪,歷史因他們而改變。
從此,那一路路的出征將士,駝隊商旅,四散流民,游方僧眾,走在這片土地上時,也都曾仰望過你吧。那仰望的眼神里,是幽藍(lán)的雪山,是純凈的白云。
詩仙李白仰望著你,七絕圣手王昌齡仰望著你。贊美的詩句從心泉里外溢。
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長風(fēng)幾萬里,吹度玉門關(guān)。這氣度,豪氣干云。
青海長云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guān)。這詩情,豪邁沖天。
不望祁連山頂雪,錯將張掖認(rèn)江南。這又是多么詩意的仰望呵!
是你巍峨雄豪的氣魄呵!才讓這些世間才俊,吟誦出鬼斧神工的驚天之語。那應(yīng)是對你無尚敬仰傾心膜拜的自然流露吧。
也許,這世代相繼的仰望,才會讓你腳下的河流長流不息呵!也許,這亙古難移的仰望,才會讓你腳下的土地生生不息呵!
那個古老的民族,早已消逝在歷史長河里,在他們逝去的精神家園里,還會依然仰望這魂牽夢繞的祁連么?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學(xué)會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