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這個詞,因為它讓我的世界更美好。
小時候住在山里,我總覺得山里的天空像一口倒扣在山頂?shù)腻仯柍3T谏厦鏌?,于是五顏六色的云朵像炊煙一樣在我頭頂飄來飄去。夏天的時候,火有點猛,鍋里就有點熱,我就有點像熱鍋里的螞蟻了。上學(xué)后,我在課本里學(xué)到了高大上的“眺望”一詞,如獲至寶,一直尋思著什么時候找個機會去山頂?shù)腻佈厣习堰@個詞正兒八經(jīng)地用一下。于是,有一天,被母親大人派出采蘑菇的我走向了家對面的猴子山(應(yīng)該是全村最高峰),我決定爬到鍋沿上去看看。當(dāng)我氣喘如牛地爬上山頂,抬頭一看,平??墼陬^頂?shù)腻伈灰娏?,如果要繼續(xù)用鍋來形容天空的話,那鍋沿不再是我腳下的山頂,而是不知道有多遠的遠方了,好像整個世界都在鍋里。原來我不知道頭頂?shù)摹疤戾仭庇羞@么大,真的是:能力越大,背的鍋也越大。
那一天,我基本明白了眺望的含義。我站在山頂洋洋得意地眺望頭頂?shù)奶?,和平常在家門口或者上學(xué)的路上仰望白晃晃的太陽相比,我明顯感到了更多的平等。我眺望群山,想到了另外一個剛學(xué)的成語“層巒疊嶂”,遠在遠方的群山像小溪里的波浪一樣,一層一層從我腳下蕩漾開去,比我想象的遠方更遠。幾百年前,我的先祖獨自一人穿越那連綿的群山,就是為了躲進這偏遠的安寧之地,而他的后人長大后還是會忍不住走向四面八方,走向更廣闊的世界,仿佛我們的根從來都不屬于這里。我反復(fù)眺望深不可測的天空,再三向著天空呼喊,雖然天空一直一言不發(fā),但我還是心滿意足地下山回家了。
讀高中時,我喜歡在傍晚的資江邊眺望,眺望河水遙遠的源頭,眺望上游安分守己的樹林,眺望即將謝幕的血紅的太陽,眺望吼叫著駛向洞庭湖的小船……
“在傍晚的某個角落/詩人將開始他的工作//他將把夜晚的傷口看清/他將在黑暗的深處給人類留下一個發(fā)光的背影”,這是1997年6月我在《傍晚》一詩中寫下的句子。現(xiàn)在,我更多的是眺望前人的背影。無論是孔子、亞里士多德、尼采……還是祖沖之、牛頓和愛因斯坦……還是李白、魯迅和馬爾克斯……還是楊堅、華盛頓、拿破侖……都為人類留下了發(fā)光的背影,對這些背影的每一次眺望,都會激勵我不要那么懶。
美好的夏天,讓我們眺望更高的山岡,讓我們爬上更高的山岡,眺望更遠的遠方。一定會有一顆看不見的太陽,把我們陰暗的內(nèi)心照亮。(圖/千圖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