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一輪直搖頭:“我知道,我知道,我完了…”
桑桑離開蔣一輪后,心里總想著他要救蔣一輪,想了種種辦法,但十有八九都是胡思想。有時,還想得很激動,覺得自己是一個救人出困境的英雄。他把自己的一些想法還正兒八經(jīng)地對父母說了。桑喬聽了:“凈是胡說八道!”
桑桑就跑到操場上,坐在土臺上接著想。桑??傆X得蔣一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絕對與他有關(guān)。假如他一開始,就不給他們傳信,他們也許就不會來往;假如他沒有將那封信搞壞,白雀也許就不會去見那個谷葦一一不去見那個谷葦,也許他們就會好好的——既然是好好的,蔣老師就不會心情不好——既然不會心情不好,蔣老師就不會去計較戚小罐啃白薯…。桑桑越想
越覺得這事情與他有關(guān)。有一陣,他甚至覺得,這一切,就是他造成的。
“桑桑,桑?!?/p>
身后有人叫桑桑。他回頭一看,是同學(xué)朱小鼓:“你怎么在這兒?”
朱小鼓神情有點激動,對桑桑說:“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我記得李桐壺跟我說過,說有一天,戚小罐在他家院子里玩陀螺,玩著玩著,好好的,就突然撲通一聲栽倒在了地上,額頭馬上就破了,李桐壺他爸抱起戚小罐,讓他趕緊去戚小罐家喊人——他家跟戚小罐家是鄰居。戚小罐他爸連忙過來,抱著戚小罐回家了,樣子并不特別驚慌,也沒有大聲嚷嚷?!?/p>
桑桑聽罷,跳起身來就往鎮(zhèn)上跑——父親又去醫(yī)院了。到了醫(yī)院,他把父親拉了出來,將朱小鼓說的事情告訴了他。
桑喬說:“我知道了,你先回家吧。”
桑喬又去看了一眼已經(jīng)有了點知覺,但面色*仍如死人的戚小罐,把醫(yī)生叫到一邊,小聲說:“不要緊,這孩子死不了?!?/p>
如果李桐壺對朱小鼓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的話,那么就是說:戚小罐本就有一種暈病。無論是為了蔣一輪的解,還是為了油麻地小學(xué)的聲譽,桑喬都必須清楚這一點。但現(xiàn)在,使桑喬感到有難處的是:這個李桐壺,半年前就退學(xué)了,跟著他作箍桶匠的父親去了外地。李桐壺沒有母親。他父親白天上岸箍桶,他就一人呆在船上,幫著看船。父子倆每次出門,個把兩個月,才能回油麻地一趟。因此,岸上的家通常情況下都是閉鎖著的。桑喬問李桐壺家的鄰居是否知道李桐壺父子倆的去處,都說不準(zhǔn),只是說李桐壺的父親多數(shù)時間是在縣城里做箍桶生意。
當(dāng)天,桑喬就派了兩個老師去了縣城。這兩個老師就在城邊的河邊轉(zhuǎn),但轉(zhuǎn)到天黑,也沒有看到李桐壺和他家的船,只好又回來了。
戚小罐還在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油麻地到處傳著:公安局就要來抓蔣一輪了。桑喬說沒有這回事。油麻地還是一片緊張空氣。傳來傳去,居然說公安局的人已到了鎮(zhèn)上。
桑桑又看到了白雀。
“桑桑,”她神色*慌張不安地把桑桑叫到一邊“讓他躲遠(yuǎn)些吧?!彼壑忻闪藴I水,一副內(nèi)疚的樣子。
桑桑見她這樣,就把朱小鼓說的話告訴了她。
白雀眼中忽然有了一線希望:“要是這樣就好了?!彼€是不放心,臨走前又叮囑桑?!白屗睾昧?,千萬別要讓戚家的人見著了?!?/p>
桑桑班上的同學(xué),都在擔(dān)憂蔣一輪會被抓走。大家一商量,決定分頭去找李桐壺。桑桑選擇了最遠(yuǎn)的縣城,說再好好找一遍,就要了阿恕出發(fā)了。
桑桑臨走時,向已去過縣城找過李桐壺的老師問明白了他們都已找了哪些地方,到了縣城之后,他們就專去找那兩個老師沒有找過的地方。縣城周圍都是水面,而縣城里頭還有大大小小的河。他們不到街上去找,就沿著河邊走。一邊走一邊看,還一邊時不時地大聲叫一嗓子:“李桐壺—!”
下午三點鐘,桑桑和阿恕來到偏辟的城北。這里已經(jīng)算不得街了。阿恕說,李桐壺家的船是不會停在這里的河邊上的。桑桑也不抱希望,但還是走到了河邊上。這里水面很寬,但岸邊停的船很少。桑桑看了看,說:“坐一會,回家吧?!?/p>
這里,桑桑正要坐下,阿恕叫了起來:“那不是白雀嗎?”
白雀走過來了,一副倦容,但目光里卻透著興奮。白雀聽了桑桑的那番話之后,立即就去了縣城。她幾乎找遍了縣城內(nèi)外全部的河。現(xiàn)在,她要告訴桑桑的是,她已經(jīng)找到了李桐壺。
“船就在那邊的橋下。他們是嫌那些河水太臟,才把船停在這里的?!卑兹刚f。
“戚小罐在他家院子里死過去一次,他說了嗎?”桑桑急切地問。
“說了?!卑兹刚f“他爸爸也說了。他爸爸還說,這是大事。他們正在收拾船呢,說今晚上就趕回油麻地。他們一定要出來作證。”
三個人都很興奮。當(dāng)下,白雀出錢,到城里找了一個飯館,請桑桑和阿恕吃足了小籠包子,然后帶著這個好消息,回到了油麻地。
李桐壺父子去鎮(zhèn)上作了證。
戚家人不承認(rèn)。鎮(zhèn)上當(dāng)即從縣城醫(yī)院要來了一輛救護(hù)車,將戚小罐到城里醫(yī)院。一通檢查之后,醫(yī)生開出了診斷書:癲癇。并又口頭作了一個補充:一種很特殊的癲癇病。此病突然發(fā)作,就是立即暈倒,不省人事,口吐白沫,嚴(yán)重者幾天不醒。
戚小罐醒來了,并立即像好人一樣。但戚家人最后還是敲了蔣一輪三個月的工資。
蔣一輪畢竟碰了一下戚小罐。上頭考慮到影響,就將蔣一輪很快調(diào)到另一個學(xué)校去了。
油麻地的人,就聽不到河邊的笛子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