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蒞
興安四月,是寒冬欲去未去之時,是新春欲來未來之日。
興安四月,是滿山滿谷樹們的節(jié)日。
你看紅皮云杉已換上一身新綠,那急性子的河柳,把滿樹銀白色的毛毛狗疏疏朗朗、繁繁密密地高挑著,已有少數毛狗綻開了金黃的花蕊,讓風中飄揚著些淡淡的有甜味的花香;那水冬瓜赤楊已垂下長長的褐色的花穗,但它們好像都矜持著,并不著急。
此時,樟子松那淺淺的淡綠似乎霧一般,又濃了一點兒;那俊俏的少女般的白樺,每個枝頭也只伸出了兩三穗花苞,每一?;ㄐ颍季o緊地貼在一起,還讓花萼輕輕地抱著;接骨木的花萼再也包不住那鼓脹脹的草莓一樣的花蕾,護著花蕾的兩片葉子,仿佛蟈蟈們的翅膀,只是還沒有展開呢!而外地移民榆葉梅、丁香、櫻桃、李子那將來要開得香馥馥芳郁郁的花苞都只是累累地挨挨擠擠著;就是那本地戶口的興安杜鵑,也只是把花蕾脹得更鼓更鼓。抬頭望望,那高大雄偉、離太陽更近的老楊樹,在微微發(fā)暖的風中,正輕聲地哼唱著,滿枝的楊花還都是蓓蕾,像沒有伸展開來的毛毛蟲,還盤卷著,滿枝的綠葉,還沒有從那黃黃油油的葉殼中鉆出,只微露出細細的葉尖,像孩子們伸出被窩的小腦袋,正又驚又喜地盯著外面的世界。
它們都聽到了,那僵凍了一冬的大河,堅硬的冰已“嘎嘎”開裂,靠岸的河水,已在汩汩奔流;那早歸的鳥兒,已在婉轉地呼喚了。
但樹們,連同它們那扯地連天的綠,連同它們那絢麗斑斕、香遍山野的紅,都在等待、在矜持、在珍重,在充滿希望和熱情中等待。
等待那一江春水,等待那溫暖的春風,等待著翩翩歸來的燕子,等待著鷓鴣,等待著四聲杜鵑“要——啥——啥——有”的深情呼喚。
興安四月樹,就這樣齊刷刷地蓄勢待發(fā),猶如萬千大船,風帆已掛好,在風中鼓蕩,只待啟錨;猶如千百萬騎兵,盤馬彎弓,引而未發(fā),只待一聲令下,便千里萬里綠了紅了,翠染天涯,香滿天涯。
再邁一步,就是興安春光滿眼的五月了,興安四月的樹,每一根枝條,都在微微煦暖的風中舒展著,憋足了勁地舒展著。
含苞而未放,引弓而未發(fā),喜滋滋地矜持著。
興安四月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