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君林
用搟面杖搟出來的面條被稱為“手搟面”,算不得什么稀罕東西,就像隨處可見的重慶小面一樣普通。但是,在我的內(nèi)心深處,手搟面卻是揮之不去的“美食記憶”,飽含著歲月的味道,親人的溫暖。
我出生于20世紀(jì)70年代初,經(jīng)歷過的人都知道,貧困是那個年代的底色,缺吃少穿是普遍現(xiàn)象,尤其在農(nóng)村,填不飽肚子是常態(tài)。在我的川北老家,左鄰右舍幾乎頓頓都是清湯寡水,不僅碗中少見大白米粒,面粉也同樣珍貴,和大米屬于同一檔次,被歸為“細糧”,與豆類、土豆、紅苕之類的粗食、雜糧被區(qū)分開來。能吃上面食也成為最快樂的事情。
那時候吃面不多,只有家里來了客人,爺爺才會親自操刀,做上一頓手搟面,顯得格外熱情隆重,像是做了一桌大餐似的。每次爺爺鄭重其事地做手搟面的時候,我就會圍著他轉(zhuǎn),兩眼像是長出了鉤子。爺爺先將面粉、水調(diào)制成面團,場上一陣子后,取一塊面團揉均勻,然后平放在案板上,用搟面杖向四周用力搟開成片狀。當(dāng)然,搟的過程比較繁瑣,要反復(fù)卷、展,直至將面團搟成薄片。接下來將搟好的面片用刀切成或?qū)捇蛘臈l狀面條,下鍋煮上那么一會兒就成了。如果來的是貴客,爺爺端出來的手搟面會加入幾片肥腸、酸菜,那香噴噴的美味能讓人這輩子啥時候想起來都流口水。
小時候能吃到爺爺做的手搟面,幸福得如同過年。后來長大離開家鄉(xiāng),爺爺做的手搟面便成了自己思鄉(xiāng)的理由,回家的借口。十多年前,我回老家看望生病的爺爺,他不顧自己的病痛,歡天喜地專門給我做了一頓手搟面。然而,這頓精心制作的手搟面卻成了我和爺爺一起吃的最后一頓晚餐。不久,爺爺便離開了這個世界,同時也帶走了我最愛的手搟面味道,讓我空剩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