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亮
關(guān)鍵詞:甲午戰(zhàn)爭;戰(zhàn)時籌款;張之洞;熾大洋行;借款
摘 要:甲午戰(zhàn)爭期間,張之洞署理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為支援前線抗敵和構(gòu)筑防務(wù),張之洞接篆之初設(shè)法籌款,仍不敷所需。光緒二十年底,隨著戰(zhàn)局惡化,朝廷逐漸放開對外省借款的束縛。張之洞旋即奏借熾大洋款,成功獲取借款權(quán)。隨后,張之洞具體運作初借與續(xù)借,但受內(nèi)外因素的制約,初借未能按時交款,續(xù)借也進展緩慢。因此,朝廷飭停該項借款并令張之洞轉(zhuǎn)借他行。張之洞遂采取挽救熾大借款與向他行議借相結(jié)合的策略,但熾大借款終究以失敗告結(jié)。熾大借款的過程和失敗的結(jié)局,折射出甲午戰(zhàn)時籌款受制于內(nèi)外因素的困頓。
中圖分類號:F12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
Key words:The SinoJapanese War of 1894;fundraising in wartime;Duncan Stewart Co.;loan
Abstract:During the SinoJapanese War of 1894,Zhang Zhidong was appointed lieutenantgovernor of Liangjiang and Minister of Nanyang.In order to support the front and create defensive line,Zhang Zhidong exhausted his ability to raise funds at the beginning of his arrival,but still couldnt meet the needs of the war.In late Guangxu 20 years (1894),as the war proceeded to go worse,the Qing government gradually released restrictions of Foreign Loans which was dominated by local governments.Under the circumstances,Zhang Zhidong immediately asked for a loan from Duncan Stewart Co.and successfully obtained the borrowing rights.Subsequently,Zhang Zhidong operated initial borrowing and renewal of loans.However,due to internal and external factors,the initial borrowing couldnt receive promptly and in full.Whats more,the renewal was slow too.In this case,the Qing government suspended the loans and ordered Zhang Zhidong to borrow money in other ways.Zhang Zhidong took the strategies of saving the Duncan Stewart Co.Loan and raising funds from other foreign banks,but the Duncan Stewart Co.Loan ended up failing.The process of the Duncan Stewart Co.Loan and the consequence of failure reflect the difficulties of raising funds in wartime during the SinoJapanese War subject to the internal and external factors.
光緒二十年十月,遼東戰(zhàn)事正緊,張之洞奉旨署理兩江總督兼任南洋大臣,承擔北上諸軍的后勤供應(yīng)和防御南洋的重任。甲午戰(zhàn)端驟啟,戶部額外支出劇增,庫儲頓顯支絀。朝廷多方籌款,所得至多一千余萬兩,與戰(zhàn)爭所需五六千萬兩相距甚遠。“中日之戰(zhàn)役約五六千萬兩,……入款巨者為息借商款一千余萬兩。”吳廷燮:《清財政考略》,《清末民國財政史料輯刊》第20冊,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7年版,第375頁。清廷在國內(nèi)的籌款活動參見梁義群:《近代中國的財政與軍事》,國防大學(xué)出版社2005年版,第118124頁。張之洞署任江督時,不但部庫已無借撥之款,地方厘捐稅收和所借商款亦不敷所需。光緒二十一年初,張之洞設(shè)法向上海英商熾大洋行議借洋款熾大洋行是英商企業(yè)Duncan Stewartco(音譯為“鄧干都司活”,總部在蘇格蘭),在上海設(shè)立分行,代理人是富因治(Finch),其經(jīng)營范圍廣泛,涉足船舶制造、金融借貸等業(yè)務(wù)。虞和平主編:《近代史所藏清代名人稿本抄本》(以下簡稱《稿本抄本》)第2輯,大象出版社2014年版,第30冊,第277、282283頁;第73冊,第44頁;陳旭麓、顧廷龍、汪熙主編:《盛宣懷檔案資料:輪船招商局》,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570、617、623、700頁。,起訖三個月有余,雖經(jīng)多次努力,借款仍以失敗告終。該借款是一次未成功的借款,已刊成果略有涉及,并未深究。馬陵合在《晚清外債史研究》(復(fù)旦大學(xué)出版社2005年版)一書中詳細分析了該借款失敗的原因,但因題旨所限,未能深究借款過程,參見該書第6162頁。許毅等著《清代外債史論》(中國財政經(jīng)濟出版社1996年版)勾勒出該借款的輪廓,但未深究失敗的原因,參見該書第376、394、396頁。馬陵合、王平子在《克薩借款考辯——兼論甲午戰(zhàn)爭時期的地方外債》(《社會科學(xué)研究》2015年第2期)一文中梳理了熾大借款的大致脈絡(luò)。茅海建的《戊戌變法前后諸政事(上)》(《中華文史論叢》2011年第4期)一文在論述甲午戰(zhàn)爭期間起用容閎一事中略及熾大借款不順的情況,將此借款視為該時期張之洞運作的主要借款之一端,認為翁同龢等人及戶部的限制致使張之洞借款計劃的失敗。熾大借款的過程和失敗的結(jié)局,折射出甲午戰(zhàn)時籌款受制于內(nèi)外因素的困頓,值得作細致入微地解讀。
一、戰(zhàn)時財困與清廷開放借債權(quán)
甲午戰(zhàn)爭爆發(fā)后,湖廣總督張之洞主戰(zhàn),組織軍隊北上抗敵,聯(lián)絡(luò)兩江總督劉坤一籌辦防務(wù)。光緒二十年九月,朝廷諭召張之洞進京以定大計[1]1923,但張之洞因籌款、購械等事推遲進京[2]409。平壤戰(zhàn)役失利后,張之洞先后致電李鴻章與李鴻藻,提出“購快船、購軍火、借洋款、結(jié)強援、明賞罰”的救時五策。[3]168、169然而,面對日軍壓境,慈禧太后、李鴻章等側(cè)重求和,而光緒皇帝力圖扭轉(zhuǎn)頹勢,便令劉坤一率軍北上御敵。隨著戰(zhàn)事擴大,前線需餉械日殷,朝廷旋令具有洋務(wù)經(jīng)驗的張之洞署任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以便迅速籌款購械。
因北上各軍多來自江南,后勤由江南諸省籌濟,加重了兩江的財政負擔。張之洞曾電告總署:“江南奉調(diào)北上諸軍,共五十余營,皆江南供餉,本省前后節(jié)次新募,共六十余營,北軍新增各費,出于餉章之外者甚多,轉(zhuǎn)運費必巨?!盵4]669劉坤一也稱:“江南北上各軍,絡(luò)繹于途,所需一切餉械,籌濟不易,轉(zhuǎn)運尤難。”[5]2132另一方面,因日軍有南侵之意[4]571572,張之洞接篆后便奏調(diào)干將整頓防務(wù),此端耗費亦甚巨,“本省防軍,向系十關(guān)餉,今因戒嚴,俱發(fā)足餉,炮臺、炮手又酌加,至購辦軍械,動須巨款?!盵4]669張之洞曾估算,南北每月耗費約五十萬兩,隨著戰(zhàn)事蔓延,軍需仍有擴大之勢。[4]670當時清廷財政已窘困不堪,張之洞惟有設(shè)法自籌,先奏準向兩淮鹽商“勸捐助餉”100萬兩,后又奏準向江南“息借商款”231萬兩,[6]289但相較于戰(zhàn)爭所需,僅是杯水車薪。因此,張之洞認為“惟有暫借洋款一法方能應(yīng)急”。[7]169然而,張之洞雖明察時局,卻受到諸多限制。
自左宗棠西征借款后,朝廷逐漸控制借款權(quán),地方舉債的阻力增大。[8]59戰(zhàn)爭初期,朝廷便嚴令各省督撫不可輕借洋款。[9]429光緒二十年七月,臺灣巡撫邵友濂以“需械既急,需餉尤殷”為由,奏請向上海洋商借款。[10]75稍后,李鴻章亦以購船之需奏借洋款。[11]225對于邵、李二人所奏,光緒皇帝起初均駁回,直至戶部尚書翁同龢發(fā)行內(nèi)債未果,才批準邵友濂的奏請。[9]429、435、462
但是,朝廷仍嚴控借款權(quán)。匯豐銀款借定后,朝廷表示“不愿外省再借”[12]665,堅持借款“論兩”不“論鎊”,致使洋行不愿借貸。對此,張之洞驚呼:“事機緊而牽制多,真棘手矣?!盵13]594同時,戰(zhàn)時借款越發(fā)艱難,洋行提出“論鎊”、“多借”、“高息”的借款條件[4]671,部分洋行因懼怕金融風(fēng)險而拒絕借貸[12]258,匯豐等銀行提出借款須由總署與總稅務(wù)司共同出面的條件。[14]806如此,張之洞署任兩個多月內(nèi)運作的借款均以失敗告結(jié)。[13]542543、627628然而,戰(zhàn)防需款甚亟,朝廷與各省均無款可解,兩次匯豐借款主要用于沿海防務(wù)與購置槍械。因此,張之洞擬借洋款來解決江南諸省財困之法,需待借款形勢的轉(zhuǎn)變。
光緒二十年底,遼東戰(zhàn)事吃緊,前線餉械需求驟增,江蘇、臺灣等省相繼請借洋款。面對疆臣反復(fù)奏借洋款的情形和內(nèi)外庫儲財匱的窘狀,清廷不得不適當放開外省借款的限制,一則取消借款“論兩”不“論鎊”的諭令,匯豐鎊款的借定便是朝廷借款政策轉(zhuǎn)變的明證;二則允準督撫在朝廷批準下參與借款,戶部曾允許張之洞向德華銀行借款亦是力證。
德華銀行(DeutschAsiatische Bank)是德國資本在華活動的中心機構(gòu)。[15]63十一月底,張之洞便派員與德華銀行商借款項。十二月二十三日,張之洞向戶部與督辦軍務(wù)處提議借取德華洋款。[16]632次日,戶部復(fù)電告知德華借款與倫敦?zé)o涉且借款須由鹽課、厘金歸還。[16]634張之洞在二十五、二十七日電告戶部,德華銀行同意由鹽課、厘金歸還,仍需海關(guān)出票。[4]695696、709此間因電報誤將“七厘息”譯為“三厘息”,戶部回電對“三厘息”大為稱好,并詢問借款的詳細信息。[16]662二十九日,張之洞回電解釋電報誤譯之事,就借款提出五點看法:其一,德華借款條件為“七厘,九六折”,尚屬合理,若再遲疑,借款將愈發(fā)艱難;其二,若以鹽課、厘金歸還洋款,則江蘇省協(xié)款必須酌減;其三,洋行雖允用鹽課、厘金償款,仍須海關(guān)出票且總署應(yīng)允;其四,借款六省共攤則兼供北上諸軍,若江蘇省獨還則僅供本省使用;其五,德華借款不含購買船械等項。[16]670673然而,因戶部久未回復(fù),德華借款暫難定議,而戰(zhàn)火已延及山東半島,后勤供應(yīng)愈益緊張,籌款更顯急迫。因此,張之洞只有另謀他策。
二、謀獲借債權(quán)
光緒二十年十二月底,唐紹儀電告張之洞,熾大洋行愿借洋款。熾大洋行經(jīng)營船舶制造、金融借貸等業(yè)務(wù),其代理人富因治曾在唐廷樞的侄子唐吉修介紹下向輪船招商局承攬貸款[17]570;唐紹儀七月從朝鮮歸國后,一直閑居上海,曾向盛宣懷謀職未果,便幫張之洞辦理購械、借款等事。唐紹儀與唐吉修的同族關(guān)系,加上張之洞曾發(fā)布上海愿借款的洋商到南京詳議的消息[4]696,故唐紹儀向張之洞推薦熾大洋行便順理成章,而唐紹儀昔日的留美同學(xué)梁敦彥此時供職于兩江督轅,深得張之洞倚重。因此,唐紹儀便請梁敦彥將借款之事轉(zhuǎn)告張之洞。是月三十日寅刻,梁敦彥回電告知借款已轉(zhuǎn)呈張之洞。[18]90同日申刻,張之洞專電戶部,提出熾大借款一事:
上海英商熾大洋行電言愿借,數(shù)可多可少,息六厘、九八扣等語,尚屬輕減,惟系英商,不知于戶部令赫德所借之款有礙否?指光緒二十年底的兩次匯豐借款,下文均以“匯豐借款”代之。如無礙,擬請無論英商、德商一并與議,擇其最相宜者與之訂定,祈速賜復(fù)。[16]690
這是一封試探性的電報,借款之意悉數(shù)表達,但癥結(jié)在于熾大借款與匯豐借款是否有礙的問題。該問題源于赫德(Robert Hart)承辦匯豐借款時所言“倫敦不可再借”的限制,[16]634張之洞深明于此,故專門詢問唐紹儀:“前聞戶部令赫德在英借五百萬鎊,言明此外不能再向英商借,何以熾大洋行肯借,此款與赫德款有無妨礙,究系何情節(jié),赫德是否已借成。”[18]9091而其致戶部的電文:“惟系英商,不知于戶部令赫德所借之款有礙否?”是試探戶部的態(tài)度。接著,張之洞又向戶部建議:“如無礙,擬請無論英商、德商一并與議,擇其最相宜者與之訂定”。該封電報語氣平和,并無必借熾大洋款之意。光緒二十一年正月初一日,梁敦彥再電唐紹儀:“借款擬自百萬磅(鎊)起,但須候旨方能定”[18]113,透露出張之洞并無借款之權(quán)。張之洞也深知借款的難度,未抱持必借之意。
此時唐紹儀卻電知張之洞,熾大借款與已成的匯豐借款無礙,只要朝廷出示諭旨明文,該款即可借定。[19]186正月初三日,張之洞致電經(jīng)元善,表示若德華借款息扣與熾大相同,便愿與其議借[18]131,這是試圖利用熾大借款來壓低德華借款的息扣。是日,張之洞將兩項借款不相沖突的信息告知戶部,并言:“若英商熾大款,與赫德所借無妨礙,該行又無更變,自當與英商訂;若有礙,則只可與德華訂,此外皆支離,實無可商?!盵18]139從此前兩款并商到此時先商熾大借款,[18]135足見張之洞已傾向于后者。
然而,戶部于正月初四日電告張之洞,熾大借款與匯豐借款有礙,毋庸再議。[3]225遇此頓挫,張之洞于初四、初六日令唐紹儀、經(jīng)元善迅速探明匯豐借款的償款年限、還利歸本期限等信息。[20]220、228直至正月初七日,兩人才探得匯豐借款合同已簽字,隨即報呈張之洞。[19]330如此看來,張之洞深知在戶部所借匯豐借款未定以前,地方奏借有涉英商的款項是難獲準的。但是,此時匯豐借款已定,又傳出匯豐銀行招股不順的消息,[19]357、372張之洞趁機請借熾大洋款,便有獲準的可能。
張之洞曾提出德華、熾大兩款并議,擇優(yōu)而定的建議。如此,德華借款的情況也是影響張之洞商借熾大洋款的重要因素。正月初四日,戶部以德華銀行利息超過六厘且行用未嘗商議為由暫不允借。[3]225同日,張之洞電令經(jīng)元善與德華銀行商議,要求將利息、行用酌減。[18]147經(jīng)往返電商,中方表示借款只能“六厘行用,仍九六扣”。[18]157、164、170、172初七日,德華銀行提出兩種借款條件:“六厘息,九一七五”或“六厘息,九六五扣,內(nèi)去二厘用,合九四五”,均需海關(guān)出票。[19]332333初九日,駐俄公使許景澄來電稱德華銀行同意六厘息,但否定九六五折扣。[19]378該條件很難獲得戶部認可,而熾大借款又漸有眉目,故德華借款暫被擱置。
綜上可知,德華借款因息扣和出票問題緩議,而熾大借款已有新進展。正月十一日,張之洞致電總署再次請借熾大洋款,主要從借款緣由、償款問題、息扣比較三方面來解釋并力薦熾大借款。
第一,借款緣由。張之洞刻意強調(diào)戰(zhàn)防緊要,用餉甚巨,但地方厘捐與商借華款均難以為繼。因此,江蘇省被迫擬借一百萬鎊洋款,以供應(yīng)北上諸軍耗費和本省籌辦防務(wù)之需。
第二,償款問題。張之洞表示借款可用地方鹽厘及籌捐之款償還,但必須“海關(guān)出票,戶部立案”并由“藩司、運司按期撥還”。此外,供應(yīng)北上軍隊的借款應(yīng)由沿江各省攤還,其中蘇省可量力“首先多攤”,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四川五省應(yīng)酌情“等差協(xié)攤”;余款可由蘇省自用自還,但以后除京餉照舊解足外,協(xié)餉應(yīng)酌減。[2]421張之洞預(yù)先討論償款問題,主要有以下考慮:
首先,減少自身償款的責(zé)任。張之洞在兩廣總督任上籌借的六次洋款,其中代借款項本應(yīng)由諸省及各海關(guān)認還,但戶部執(zhí)意要粵省償款,最終借款由兩廣及粵海關(guān)分還。[21]
其次,吸取德華借款中的教訓(xùn)。戶部提出借款由鹽課、厘金歸還,不允海關(guān)出票,而德華銀行明言借款須海關(guān)出票,張之洞也認為“若由鹽課、厘金歸還,似仍須海關(guān)出票,部中及各省立案,由藩司、運司撥交海關(guān)代還”。[4]691692因此,海關(guān)出票的問題便成為運作德華借款的障礙。熾大借款提出后,張之洞派員就海關(guān)出票之事咨詢熾大洋行。正月初三日,梁敦彥電詢唐紹儀:熾大借款可否由兩司出票。[18]133初六日,上海來電告知:“如由藩、運司出票,必須先將兩處進項詳告,方可籌議?!盵19]297可見熾大洋行已同意由兩司出票。但是,初十日,上海來電提醒:“洋款戶部不允用關(guān)票,斷不能成,如非掣肘,即為赫德,為英國壟斷。關(guān)票所阻,此必須切實再奏,準用關(guān)票方能辦?!盵19]387基于此,張之洞在十一日致總署的電文中仍鄭重提出海關(guān)出票而由他項償還的辦法。
最后,消除朝廷的憂慮。匯豐借款合同明載:“此次借款應(yīng)以中國通商各關(guān)之稅餉以抵償還。……此款或全未還,或未還清以先,嗣后倘有用稅借抵他款,付利、歸本一切事宜不得訂明在此次借款之前,亦不得訂明與此次借款并行辦理?!盵22]605熾大借款不用關(guān)稅抵還,便不致引起匯豐銀行的直接反對,朝廷方能置身事外。
第三,息扣比較。熾大借款的息扣條件較匯豐借款、德華借款均為輕省。熾大借款的息扣條件為“息六厘,九八扣,不另取行用”,較匯豐借款“少扣九厘”。德華借款的條件為六厘息、九一七五扣或九四五扣,扣數(shù)均多于熾大借款。而且,熾大洋行有現(xiàn)成巨款,無需招股。[2]421因此,張之洞提議江蘇省借款應(yīng)先與熾大洋行籌議。
綜上所述,自熾大借款提出之日起,便與德華借款存在競爭。張之洞對兩項借款均努力爭取,希望做到既能保證戰(zhàn)時借款有著落,亦能讓兩項借款互相牽制。借款與否由戶部決策,但戶部始終堅持三個條件:以不妨礙匯豐借款為前提、以匯豐借款條件為標準、以不用海關(guān)出票為基礎(chǔ)。如此,熾大與德華兩項借款便優(yōu)劣立判,熾大洋行的息扣低于匯豐借款,又允準兩司出票。張之洞只須證明熾大借款與匯豐借款無礙便符合戶部的要求。因此,在借款條件上,熾大借款完勝德華借款。
隨著匯豐借款的奏定,朝廷也調(diào)整對熾大借款的態(tài)度。正月初十日,戶部片稱匯豐借款訂立合同事宜擬于十四日具奏[23],但經(jīng)匯豐銀行催促后[24],戶部定議于十二日會奏《片復(fù)息借洋款廣東上海等處系奏明以關(guān)稅相抵福建等省尚未聲明以何項抵還由》,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所檔案館,檔案號:01-32-022-01-013。該檔的標題與內(nèi)容不相符,原檔的收文方是總署,內(nèi)容如下:“正月十一日,戶部片稱所有會奏息借洋款訂立合同一折,本部現(xiàn)改于十二日具奏,相應(yīng)片呈貴衙門,趕緊將會稿畫齊并堂銜注寫,一并片送過部,以憑繕折具奏,萬勿遲誤可也?!薄J?,戶部與總署奏準借款訂立合同事宜[25],并抄錄借款原奏合同底稿送由英國公使歐格訥(Nicholas R OConnor)轉(zhuǎn)知匯豐銀行[26]。至此,匯豐借款便塵埃落定。十三日,戶部尚書翁同龢在日記中首次提及熾大借款,“熾大洋行有款三百萬磅(鎊)可借,一切較赫借為省,請飭總署、戶部問赫德有無妨礙。”[27]3804十五日,戶部便電知張之洞:“熾大借款與匯豐無礙,尊處即可定議?!盵19]489戶部最初以熾大借款與匯豐借款有礙而予以否決,其后又準許張之洞籌借非英商款項,到匯豐借款妥定后便允借熾大洋款,可見此前戶部并非刻意阻撓熾大借款,而是擔心其妨礙匯豐借款。至此,張之洞獲得向熾大洋行借款的授權(quán)。
三、初借與續(xù)借
(一)初借洋款
張之洞取得借款權(quán)后,便派唐紹儀、辜鴻銘在上海與熾大洋行辦理借款合同。[19]544光緒二十一年正月二十日,張之洞電告總署、戶部:熾大借款已議妥,借款合同內(nèi)須寫明海關(guān)作保,先由上海道蓋印,再至南京戳蓋藩司、總督印。[2]424因戶部電催速定借款,張之洞便令唐、辜二人與熾大洋行上海代理人富因治于正月二十日晚攜合同到南京,但當晚并未成行。[18]231二十一日,張之洞再令富因治立即攜合同至上海道處蓋印,然后當晚攜合同至南京。[20]297富因治于二十六日到達南京,以合同畫押時日已逾限為由,欲返回上海改議,并索要兩萬鎊行用。[2]424425該商如此反復(fù)有其緣由,熾大洋行曾要求將借款所奉諭旨寫入合同,張之洞也屢電戶部速奏請旨,但諭旨遲遲未到。張之洞屢次催促奏請諭旨而不獲,是否說明戶部刻意阻撓簽訂借款合同?
從現(xiàn)有史料來看,并非如此。正月十九日,戶部來電詢問熾大借款是否借定。[19]522張之洞于次日回復(fù)已借妥,首次請戶部“奏明奉旨”。[18]230戶部亦于二十日要求呈報該借款數(shù)目、行息、折扣等信息,以便入奏。[19]559張之洞于次日答復(fù)戶部并再請戶部速奏。[18]236237二十三日,戶部片稱所有會奏江蘇息借洋鎊一折擬于本月二十六日具奏。[28]二十五日,張之洞又請戶部速奏請旨。[18]252二十六日,戶部會同總署奏準熾大借款事宜,并由戶部電知張之洞轉(zhuǎn)飭藩司、江海關(guān)道遵辦,由總署照會英國駐京大臣轉(zhuǎn)知熾大洋行訂立詳細合同,同時令駐英公使龔照瑗遵照辦理。[29]當日戶部、總署分電張之洞,告知熾大借款已獲御準,在合同簽訂后即可提銀。隨后,唐紹儀與熾大洋行在南京順利簽訂借款合同,隨即交由英領(lǐng)事蓋印。[19]665戶部詳詢借款事宜后再按照奏事規(guī)程上奏,未有延宕之意。
合同簽訂后,富因治以借款之事緊要為由,于二月初六日啟程回國。富因治所謂要緊事應(yīng)是回國籌款,可見此前有現(xiàn)成巨款之言不實。[2]431隨后,張之洞要求提取全部款項,而借款合同規(guī)定分三期提款。[20]366遇此突變,熾大洋行留滬買辦無權(quán)決定,只答復(fù)須等富因治到英國方可再商。鑒于此,唐紹儀建議該事可先“轉(zhuǎn)電港法公司交富因治商辦”。[19]729二月初九日,港法公司告知提款之事待富因治到英國后即可商辦,倘若提全款則須俟第一批款項交付十天后方可辦理。[19]746因富因治突然回國使借款事宜多有不便,張之洞便命駐英公使龔照瑗直接與熾大洋行倫敦總行,即鄧干都司活聯(lián)系,催其照合同一個月內(nèi)交清全部款項。[18]277然而,鄧干都司活否認富因治代理的借款,而富因治隨后又函稱,款項已由其他洋行貸借。對此,龔使亦不知緣故。[19]747
遇此波折,張之洞要求唐紹儀探明熾大借款的情況,不可含混誤事。[18]296298唐紹儀于二月十、十一日專電張之洞,試圖證明富因治代借款項甚為可靠,理由有三:其一,富因治征得鄧干司都活同意后才訂立借款合同;其二,富因治是鄧干司都活催促回國,而非有意逃避;其三,此前富因治初次到南京是正月十三日,十八日方帶合同稿回滬,其間雖因借款所獲諭旨未到而沒能簽訂合同,但即使富因治回滬后便將此事函告總行,此時也斷未到達。有此判斷后,唐紹儀便認為該次波折極有可能是赫德等人從中“簸弄”所致。[30]57、17
二月初九日,唐紹儀電稱赫德已知曉熾大借款一事。[19]746赫德亦曾詢問清朝海關(guān)駐倫敦辦事處主任金登干(James Duncan Campbell):“熾大洋行上星期是否拒絕借給張之洞100萬鎊,原因為何?”[14]842然而,赫德對借款合同的具體內(nèi)容仍不清楚,英國駐上海總領(lǐng)事韓能(Nicholas John Hannen)曾三次向富因治妻子索閱借款合同而未果[30]6,即使到二月二十八日,金登干對借款之事的表述仍是:“據(jù)說富因治似乎已取得諭旨批準并已通知了英國公使?!盵31]259同時,傳言匯豐鎊款債券在倫敦金融市場上銷售不暢,唐紹儀認為赫德等人欲借此牟利,企圖壟斷清朝外債,若是較匯豐借款輕省的熾大借款借定,則其顏面盡失,更妨礙其壟斷清朝外債的計劃。[30]67
赫德獲知借款后,便開始采取措施阻撓借款。首先,通過金登干、匯豐銀行等渠道獲悉熾大借款合同的大致內(nèi)容,匯豐銀行倫敦分行行長嘉謨倫(Ewen Gameron)從清朝駐英國使館、熾大洋行總行等處探知借款的信息,轉(zhuǎn)由金登干報知赫德。[31]259其次,突出熾大借款對清朝財政信譽的損害,強調(diào)匯豐銀行辦理借款的優(yōu)勢。[31]263;[14]840最后,逼迫清廷收回借債權(quán)力,赫德曾努力將“傳達和執(zhí)行指令的事納入一條渠道,由總理衙門統(tǒng)一提出、管理和分配任務(wù)”[31]202,也勸告張之洞“必須向總理衙門申報,以便能統(tǒng)一借款途徑”;匯豐銀行也向清廷施壓,提出只接受由總署授權(quán)的借款,不代理督撫、地方的借債,企圖限制清朝四處借款的活動。[31]264赫德等人如此阻撓熾大借款,除了維護私利外,與其對戰(zhàn)后大借款的思考有關(guān),光緒二十一年初,赫德與金登干、匯豐銀行就已經(jīng)在謀劃戰(zhàn)后英國對華借款事宜。[14]837因此,赫德等人阻撓零星的外省借債,維護清朝的外債信譽,保證赫德在清朝對外借債中的重要地位,無疑有助于英國在列強并起的環(huán)境中奪取戰(zhàn)后大借款權(quán)。
赫德等人的阻撓,加上此時英國倫敦金融市場不甚景氣,清朝債券受甲午戰(zhàn)爭的影響銷售不暢等緣由,[31]7、26、30熾大洋行總行以無力籌款且富因治沒有談判借款的權(quán)力為由否決合同,而富因治隨后向其他銀行兜售手中的債券也未成功。[31]259遇此頓挫,初借款項無法兌現(xiàn),而戶部又來電催問提銀之事。[30]211因此,張之洞只能另想他策。
(二)續(xù)借洋款
光緒二十一年初,戰(zhàn)局繼續(xù)惡化,前線需餉緊迫。為了籌餉購械,正月二十七日,朝廷又令張之洞設(shè)法向熾大洋行或其他洋行再借款項。[2]425因初借合同載明:“如中國需續(xù)借款,熾大當續(xù)借二百萬鎊?!盵18]280經(jīng)派員與熾大洋行妥商后,二月初一日,張之洞電知總署:熾大洋行可再借二百萬鎊,息扣減為五厘息,九四扣,較初借息扣輕省,只是此款須各省關(guān)認還。[2]425朝廷獲悉后,便令戶部“速議具奏”。[32]二月初七日,總署、戶部會奏續(xù)借之事。經(jīng)各司員詳加核算,總署認為:“此次續(xù)借熾大洋款較前借辦法,利息實屬減省”。至于還款之事,總署以為:“因前借百萬鎊之數(shù),既由江蘇課厘籌還,若再借二百萬鎊,則數(shù)目加多,應(yīng)由各省關(guān)分認歸還,以期眾擎易舉”,并擬照會英國駐華公使歐格訥,轉(zhuǎn)飭熾大洋行訂立合同,且令龔照瑗協(xié)助張之洞辦理續(xù)借事宜。[33]此次會奏獲光緒皇帝批準,因而這一次張之洞是奉旨續(xù)借熾大洋款。[19]731
張之洞奉旨后,便與熾大洋行商議續(xù)借事宜。熾大洋行提出“九四扣,周息五厘”或“九一扣,周息四厘五”兩種方案。[19]718清廷選擇了第一種方案。[33]隨即,張之洞與唐紹儀商議籌辦人選和借款對象等事宜。起初,張之洞以為富因治回國后,熾大洋行在滬無訂立合同之人,擬讓龔照瑗在倫敦與鄧干都司活訂立合同。[18]279唐紹儀來電表示需先詢問富因治的意見再詳稟。[19]729二月初八日,唐紹儀來電告知:熾大洋行事務(wù)暫由比利時駐上海公使米師麗(Charles Michel)光緒十八年八月,比利時駐華公使陸彌業(yè)(HGLoumyer)回國后,公使一職由駐華使館參贊米師麗署任。次年十月,陸彌業(yè)回任,米師麗卸任。光緒二十三年三月,公使陸彌業(yè)卒后,參贊米師麗再次署任。同時,唐紹儀稱米師麗是以比利時駐上海公使的身份幫熾大洋行代為管理。因此,米師麗代辦熾大洋行借款事宜期間的真實身份是比利時駐華使館參贊兼比利時駐上海公使。參見故宮博物院明清檔案部、福建師范大學(xué)歷史系合編:《清季中外使領(lǐng)年表》,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4748頁;章開沅編:《清通鑒》第4冊,岳麓書社2000年版,第662、749頁;虞和平主編:《稿本抄本》第2輯,第72冊,第740741頁;第73冊,第32頁。照料。因此,張之洞決定由唐紹儀與米師麗洽談續(xù)借事宜。唐紹儀曾電詢張之洞還款年份、提款分期等事項,以便草擬合同。[19]740741次日,張之洞指示:“續(xù)借二百萬鎊,各口海關(guān)作保,五厘息,九四扣,無行用,二十年還清,前五年還利,后十年本利并還”,令其即日議定,并帶合同到南京,而提款之事須奏明請旨后再行續(xù)議。[18]290291唐紹儀接電后,隨即與米師麗草擬合同,仍將利息、行扣及提款分期等項空出,以便到南京面陳請示。[19]753
當唐紹儀擬前往南京時,米師麗急欲赴京,張之洞認為其行跡可疑,令唐紹儀向鄧干都司活確認情況,務(wù)必讓米師麗料理完續(xù)借事宜后方可離開。[18]306307二月十七日,總署就續(xù)借之事照會英使歐格訥,轉(zhuǎn)知熾大洋行訂立詳細合同[34],英使三日后稱,已將來文“札飭上海署總領(lǐng)事官轉(zhuǎn)知熾大洋行”[35]。二月二十七日,唐紹儀致電張之洞,請示前次未定的提銀事宜,“倘按九四、五厘續(xù)借二三百萬鎊,一半即提,一半存在歐洲銀行備購軍火,可即在滬擬草合同,由比使電馬西交熾大代辦?!盵30]244可見此前所起波折并未影響到續(xù)借之事。張之洞于當晚同意唐紹儀與代管人米師麗訂立合同,但鑒于初借款項延交和需款緊急的狀況,合同內(nèi)須注明:“立合同后七日,即提到現(xiàn)銀二十五萬鎊,再七日又提二十五萬鎊,計十四日共提到五十萬鎊,其余分期提,……如七日內(nèi)提不到二十五萬鎊,合同作廢?!盵18]382383但是,鄧干都司活得知續(xù)借信息后,明言續(xù)借須抽二厘行用。[30]319張之洞便以獲御批的借款條件斷難更改和初借款項尚未落實為由回拒,隨即令屬員暫緩談判續(xù)借事宜。
張之洞獲得朝廷授權(quán)后,便派員簽訂借款合同,親自催促總署代請諭旨以速定合同。隨后又奉旨與熾大洋行商議續(xù)借事宜,雖借款不順,仍多方詢問。最后因初借款項無法提現(xiàn),續(xù)借又無成期,朝廷便飭停熾大借款,轉(zhuǎn)向他行借取。直至此時,張之洞雖有所動搖,仍力圖轉(zhuǎn)圜。
四、挽救與他借并行
因初借與續(xù)借均受挫,張之洞對該借款的前途表露悲觀的態(tài)度。富因治回國后,借款之事波折迭起,初借款項尚未交付,續(xù)借鎊款懸而未定。張之洞認為,熾大洋行先與中方簽訂借款合同,然后回國招股,究竟能否招集,實未可知。但是戰(zhàn)時軍情緊急,餉需萬緊,斷不可孤注一擲,應(yīng)即刻尋他行息借一定款項,以備要需。因此,張之洞命令上海道劉麒祥咨詢有恒銀行,鹽法道胡家楨詢問麥邊銀行及德華銀行。各行皆云按照匯豐借款的息扣借貸。盡管條件苛刻,但可挽救熾大借款導(dǎo)致的被動局面。張之洞以“相機酌辦”四字概括:若兩處借款均成,便取息扣較輕一方;若熾大借款未定,便與他行先借定一百萬鎊,其后熾大借款仍無音訊,則與先前借定鎊款的銀行再借一百萬鎊。[2]431這一咨文是張之洞挽救熾大借款困局與向他行議借并行之法的集中表達。三月初四日,朝廷飭停熾大借款,令張之洞另尋他行商借。[36]2834遇此境況,張之洞正式施行兩策并行之法。
熾大借款遇挫,而北軍需款甚急,“海州、贛榆一帶增兵戒嚴,各營正待發(fā)餉,局存已罄,捐借甚微,焦急萬分”。因此,張之洞建議暫時向其他洋行議借,以濟眉急。[2]431朝廷電允張之洞可再行商借,但數(shù)額以數(shù)百萬兩為限,條件仿行匯豐借款。[37]387張之洞在三月十八日確認熾大借款難成,便令駐英公使龔照瑗另尋他處借取。[3]289隨后,張之洞派員成功借取克薩、瑞記等借款。兩項借款為支援南北戰(zhàn)事,加強防務(wù),彌補甲午戰(zhàn)爭期間的防務(wù)費欠賬及戰(zhàn)后江南善后事宜發(fā)揮了作用。[38]410
此時,雖然朝廷已飭停熾大借款,但張之洞仍派員催逼熾大洋行交款。[20]692;[39]16此前唐紹儀稱,雖然鄧干都司活否認富因治代借款項,但是代理人富因治著實可靠。因此,張之洞期待富因治到達英國的消息。三月初三日,富因治來電告知三月二十日便可交銀,張之洞信以為然。[30]331初十日,張之洞從上海獲悉富因治已于初九日回到英國。[30]446十一日,張之洞分致唐紹儀、龔照瑗,令其催促富因治將實銀提交上海道代收,明言:“此時交銀,已是過期,若能于此數(shù)日內(nèi)交到,尚好;如其不能,不妨明說,萬勿再托辭推諉,宕誤我大事,至要?!盵20]661次日,張之洞令上海道劉麒祥將與瑞記洋行的談判延緩兩三日,“候熾大事成否再酌定”。[18]481482但是,該日,龔照瑗電知張之洞,富因治并未到達英國,鄧干司都活也否認初借款項,“未見有承攬借款者,銀商皆不相信,若指此借款,恐誤事?!盵30]483484次日,張之洞便令劉麒祥與瑞記洋行簽訂借款草約,要求瑞記洋行七日內(nèi)先交銀數(shù)十萬兩。[3]285三月十五日,唐紹儀告知張之洞近日鎊價上漲,若富因治在滬交銀,對中國甚有益處。[30]515張之洞又急忙電令唐紹儀、龔照瑗催逼富因治全額或分期交款,[20]692但富因治或避而不見,或模糊應(yīng)付。張之洞甚為氣惱,大罵富因治“狡詐可惡”,并警告富因治:“如三日內(nèi)無銀交到上海,合同作廢,將來作誑騙論”。[18]511
與此同時,鄧干司都活又通過龔照瑗向張之洞接議續(xù)借事宜。三月初,龔照瑗告知張之洞,鄧干司都活雖否認富因治代借款項,但可接議續(xù)借事項。[30]389因戰(zhàn)防需款日迫且續(xù)借款已獲御批,三月初七日,張之洞回復(fù)只要鄧干司都活滿足訂立合同后七日內(nèi)提銀三十萬鎊、條款注明海關(guān)作保、分二十年償還等條件,則“息扣一切稍與通融”。[18]447448次日,張之洞急電龔照瑗:“借款究竟如何,若此處不成,須速與他處定,事急餉竭,請速復(fù)?!盵18]461初八日,龔照瑗復(fù)電熾大借款難成,而匯豐銀行可暗借二百萬鎊,七厘息,二厘用,無折扣,一年內(nèi)償還本利。[30]433434張之洞認為匯豐借款條件過于苛刻,要求龔照瑗明確“熾大究愿幾扣,數(shù)日內(nèi)可提銀三百萬兩否,有匯費否”。[20]645
然而,此時又傳出中國駐英使館參贊馬格里爵士(Sir Halliday Macartney)干預(yù)借款的消息。三月中旬,克薩借款正在談判之際。[8]6872馬格里作為克薩的“摯友”,為促成克薩借款,頻頻干預(yù)熾大借款,一方面,向匯豐銀行透露熾大借款的信息,導(dǎo)致赫德、匯豐銀行干預(yù)借款;[31]259另一方面,與駐英公使龔照瑗一起成功游說英國外交部支持克薩借款[8]7172。對此,鄧干司都活甚為惱火,要求龔照瑗予以阻止,富因治也借此拖延交銀。[20]692;[30]515張之洞知悉后便令龔照瑗禁止馬格里干預(yù)借款。[18]498然而,龔照瑗傾向于克薩借款,為馬格里開脫:“瑗知馬格里無他,惟以無名洋商,紛紛攬借款,去秋至今十無一成,壞華聲名且誤事,責(zé)之致招怨?!盵30]554此事便不了了之。
眼見初借、續(xù)借皆難成,張之洞、龔照瑗等人又思向他行議借之法,分別向德華銀行、格林密洋行試借。[3]284、289三月二十三日,鄧干司都活致電唐紹儀等人,首先解釋借款反復(fù)的緣由,“延交借項,實出無奈,系因英商各銀號及匯豐有意簛弄,壟斷行市,逼華出重息,倘華廢此合同,正中其計,請稟督憲勿因延遲廢前合同,見責(zé)本行?!逼浯伪硎境踅杩铐棔吡ο嘀?,稍遲定可交銀,也會派富因治赴倫敦向公使解釋。對此,辜鴻銘認為確屬事實,擔心和局定后再向他行另借,利息、行用必多且易為赫德內(nèi)外把持,必難邃成,故建議暫時不廢熾大借款,同時與他行商辦,方能兩全。[40]89聞此,張之洞的態(tài)度有所緩和,“熾大合同若果有成,暫緩作廢,未嘗不可,但須實在可靠之期,無論多少,先交銀若干”。[18]547隨即就借款條件、付款方式等展開談判。四月初九日,張之洞致唐紹儀的電文表達出委曲求全之意,只要鄧干司都活先將富因治代理的一百萬鎊交銀,續(xù)借事宜便可接議,“全交現(xiàn)銀,或撥出二十萬鎊,購辦英國軍械貨物,暗中于貨價內(nèi)略加;或不折扣,彌補借款,面子仍是六厘九八,底里作成六厘九四俱可”。[39]119
此時戰(zhàn)事已漸入尾聲,各大銀行均在謀劃中國戰(zhàn)后大借款事宜。鄧干司都活亦在電文提到:“若要二千萬鎊,本行即可辦”[40]105,“本行所索息較華現(xiàn)向匯豐議借償倭巨款便宜半厘”[40]69,當有與匯豐銀行爭奪戰(zhàn)后借款權(quán)之意。鄧干司都活從此前否認借款到此時敢與匯豐銀行相爭,轉(zhuǎn)變緣由尚未知曉,但此等野心必不為赫德、匯豐銀行所容。金登干頻頻向赫德闡明外省借款的弊端、匯豐銀行借款的益處,要求由總署授權(quán)匯豐銀行辦理借貸,認為熾大洋行籌辦的款項均是“空頭買賣”。[31]264265;[14]847而且,此時朝廷的借款政策也發(fā)生變化,總署電告張之洞:“現(xiàn)須借用巨款,仍由匯豐一手經(jīng)理,已有成議,倘再由他處洋商訂借,恐匯豐借款因之罷議,關(guān)系甚重。”[40]3637因此,已為朝廷飭停的熾大借款終究難成善果,加上克薩、瑞記兩筆借款相繼借成,張之洞也就未再堅持。
五、結(jié)論
張之洞從初奏熾大借款到款項的初借與續(xù)借,再到最終徹底放棄。此間正是北方戰(zhàn)事正緊、需款急迫之際,該借款運作三個月有余卻以失敗告終,無疑加重了戰(zhàn)時財困之狀。[3]264、273、279借款過程如此多舛,是內(nèi)外因素共為的結(jié)果。
從清朝內(nèi)部考察,一方面,清廷控制借債權(quán)的客觀影響。朝廷自西征借款以后便將借債權(quán)逐漸收回,其后督撫借債須獲得朝廷批準。熾大借款提出后,張之洞幾經(jīng)挫折才獲得借債權(quán)。初借合同所請諭旨、續(xù)借或新借的授權(quán)以及借款的放棄等均須朝廷決斷。戶部因擔心熾大借款妨礙未定的匯豐借款而不允借取,直至匯豐借款妥定后,才允借此款,此過程耗費半月之久。其后又因借款所奉諭旨未到,致使合同遷延不定,滯緩了借款的進程。因此,朝廷對借款的失敗負有一定責(zé)任,但朝廷的行為并非故意掣肘。戶部對外省借款負有批準和監(jiān)督責(zé)任,對借款的各方面嚴控把關(guān)。張之洞奏請借款后戶部態(tài)度的反復(fù)、代請諭旨的“延遲”、款項的續(xù)借以及停借的飭令等,均與戶部密切相關(guān)。但是,戶部的決策本身也受到前線戰(zhàn)局、匯豐借款及會奏制度等因素的影響??v觀熾大借款的全過程,雖然戶部握有借款的決定權(quán),但并未刻意限制張之洞借款。可見,朝廷掌控借款權(quán),避免了各省隨意借款的亂象,但也束縛了借款人員的活動,增加了借款的難度,戰(zhàn)爭時期尤為明顯。
另一方面,張之洞處置失當。張之洞最初向戶部提出該款時,僅告知戶部有此較為優(yōu)惠的借款,試探戶部的反應(yīng)。當唐紹儀多次提出熾大借款與匯豐借款無礙,且不用海關(guān)出票以后,才逐漸引為重視。其后,張之洞獲知匯豐借款已定,而德華借款談判又遇挫折,才對熾大洋款重視起來??梢哉f,正月十一日請借熾大洋款的電文才具有實在意義。
張之洞專注于解決熾大借款與匯豐借款是否有礙的問題,卻對債權(quán)方的借款實力了解不足。翻閱正月十五日以前的來往電文,僅唐紹儀兩次粗略提及熾大洋行的實力可靠[19]265、357,如此輕描淡寫如何能保證上百萬英鎊借款的穩(wěn)妥。從熾大洋行在華經(jīng)營的時間和效益來看,它是否有實力借取三百萬英鎊的借款確實存疑。該行在《申報》上登載廣告,以“英屬三大家鐵廠”自居,并無片語提及承擔借貸事宜。[41]光緒二十年八月,該行向輪船招商局承攬借款,無果而終。[17]570因此,以現(xiàn)有記載可知,在張之洞向熾大洋行借款以前,該行在中國并沒有成功攬借的實例。
張之洞在初借與續(xù)借遭遇波折后,也認為熾大洋行言而無信[2]431,而熾大洋行倫敦總行在借款合同簽訂后發(fā)表無力籌款的聲明[31]259,進一步證實該行最初所開均為空頭支票。有此波折,與張之洞商借階段操之過急或者顧此失彼有密切關(guān)系。在初借與續(xù)借期間,因赫德、匯豐銀行從中撥弄而起波折,張之洞雖大為光火,但經(jīng)唐紹儀解釋處置后,便未予深究。學(xué)界前輩曾指出張之洞“一直不滿赫德與匯豐銀行獨攬借款,希望繞開赫德,在匯豐銀行之外尋找債主?!盵8]73但是,不久前赫德聯(lián)合匯豐銀行替清廷借取兩筆巨額借款,對清朝外債的影響力不可小覷。此外,初借合同簽訂后,款項遲遲未交,而張之洞仍選擇向該行續(xù)借;在朝廷飭停該借款后,仍未完全放棄,最后以失敗告終。張之洞的執(zhí)著或許另有隱情,未見記載,但借款全程已說明張之洞對熾大洋行所知不多。
外部原因可歸于外債市場的復(fù)雜性、熾大洋行內(nèi)部的分歧和赫德、匯豐銀行的聯(lián)合干預(yù)三方面因素。首先,外債市場的復(fù)雜性令熾大洋行束手無策。甲午戰(zhàn)前,倫敦金融市場已不甚景氣,不時有貶值、跌價的報道。戰(zhàn)爭又使得清朝的債券在歐洲市場上行情時有波動,歐洲金融界對新的借款均較為謹慎。[42]旅順失守的消息傳到西方,致使當天的牌價跌了35%[31]182,羅斯柴爾德等大財團表示不涉及中國的借貸[31]197。光緒二十年十一月底倫敦已傳言中日媾和,中國將借五千萬英鎊償日,使倫敦銀款債券大跌,減落5%。[43]金登干曾明言:“目前局勢變化很快,沒有人能夠提出肯定意見,一切都要看局勢怎樣變化。”[44]153駐美公使楊儒亦言:“銀行謂市面隨戰(zhàn)事為轉(zhuǎn)移,此時不易招股,遂作罷論,今和戰(zhàn)局面未定,外洋難商辦?!盵12]258因此,實力不濟、聲譽不顯的熾大洋行,面對復(fù)雜多變的倫敦金融市場,只能選擇放棄已定的借款合同。
其次,總行鄧干司都活與上海代理人富因治的分歧形成內(nèi)耗,失信于債務(wù)方。從唐紹儀二月初十、十一兩日的信函可知,熾大借款初借合同是富因治經(jīng)總行允準后才簽訂的,事后總行卻以富因治“無權(quán)簽署任何借款協(xié)議”和洋行無力籌款為由否認借款,以致于富因治只能設(shè)法“通過另一些途徑把此項款券放到市場上去兜售”。也基于此,張之洞等在追提初借款項中,既要求鄧干司都活認可初借合同并及時交付款項,又追逼富因治履行合同,提交規(guī)定款額。然而,鄧干司都活又未完全放棄向中國承貸借款的意圖,授權(quán)米師麗進行的續(xù)借談判以及最后主動向張之洞承攬借款即是明證,而富因治雖多次表示到倫敦后即可交付,但到達后又以各種理由推遲付款,這與初借談判時有現(xiàn)成巨款的承諾相違。此般出爾反爾,使得原本就阻力頻頻的熾大借款更無成期,也讓張之洞等以失信批駁,無奈最終放棄。
最后,赫德與匯豐銀行的干預(yù)讓借款夭折。赫德與匯豐銀行的干預(yù)是公情與私意共同作用的結(jié)果。從公情來講,十九世紀晚期,列強競相在遠東擴張勢力,英國的貿(mào)易主導(dǎo)地位受到挑戰(zhàn)。在此過程中,列強注意到海關(guān)在支撐清廷財政、償付賠款和貸款擔保方面發(fā)揮重要作用,[45]但一直為英國人赫德所把持,間接成為英國實施對華政策的重要工具,后起之國欲借甲午戰(zhàn)爭之機取而代之。隨著清朝敗局漸顯,各國均欲爭奪戰(zhàn)后大借款來增強對華的影響力。因此,赫德能否掌控清朝的對外借債,對英國奪得戰(zhàn)后大借款的授權(quán),進而維護在華的地位均有莫大影響。
赫德認為,諸如熾大借款這般四處借債的行為將有損清廷財政的信用。清朝內(nèi)部責(zé)權(quán)不一,朝廷與外省均四處借債,清軍抵抗不力和官僚貪污腐敗橫行,致使“人們對中國財政管理制度失去信心,使得人們不可能借與大量貸款”。[31]263清廷的財政信用降低,一則會影響到已借匯豐借款的債券在倫敦債券市場上的售價,進而影響后續(xù)的借債活動;二則不利于戰(zhàn)后大借款的實施。赫德雖受雇于清朝,仍須處處為英國的利益考慮。赫德與金登干在光緒二十一年初便開始謀劃戰(zhàn)后大借款之事,可見赫德等人對戰(zhàn)后各國爭奪借款之事已有預(yù)見。但是,若任由清朝四處借債,赫德便無法掌控清朝的對外借款,也就無法深度影響清廷高層的決策,不利于英國對華政策的實施。[46]8若清廷財政信譽受損,倫敦金融界將不愿承擔戰(zhàn)后大借款,英國也無力獨立承擔巨額借款。[14]846847如果英國示弱,那么借款權(quán)將會為他國爭得,英國在華的權(quán)勢將面臨沖擊。
從私意來看,赫德自干涉左宗棠西征借款之后,便憑借手握海關(guān)簽署債案的特權(quán)“參與中國政府外債的爭奪”[47]255,使得借款都要經(jīng)過如下程序:“諭旨批準,總理衙門遵旨讓海關(guān)總稅務(wù)司飭令各省關(guān)稅務(wù)司,對發(fā)行之債票蓋印簽署?!盵48]赫德曾揚言:“今后的外債將統(tǒng)一由總理衙門、總稅務(wù)司和匯豐銀行經(jīng)辦”[44]128,而匯豐銀行自成立之日始,便是清政府舉借洋債的合作者,[49]285316逐漸獲取對華貸款的壟斷地位[50]。但是,張之洞不僅不向匯豐銀行借款,所謀熾大借款還意圖繞開赫德。因此,赫德痛恨熾大洋行破壞了其與匯豐銀行聯(lián)合壟斷清朝外債的計劃,“富因治—熾大—張之洞那場事件的失敗也是一件好事,可以使這個政府去找該找的代理人為他們辦事?!盵51]1013赫德也曾因戰(zhàn)爭危及自身總稅務(wù)司的地位而擔憂,“如果我們失敗了,海關(guān)自然要化為烏有?!盵31]185戰(zhàn)爭初期,赫德曾提出海關(guān)中立的主張以減少戰(zhàn)爭對海關(guān)部門的影響。[52]2526情況好轉(zhuǎn)后,赫德言道:“最近的幾次借款,可能延長海關(guān)的壽命,也可能擴大海關(guān)職權(quán)范圍?!盵44]136
綜上所述,張之洞選擇息扣較輕的熾大借款,符合當時戰(zhàn)防形勢之需,也是充分考慮朝廷與兩江財力的結(jié)果。熾大借款的奏借、初借、續(xù)借以及停借均是在朝廷批準之下開展的,朝廷對此次借款不僅無過多干涉,還主動授權(quán)張之洞續(xù)借或他借洋款,足見朝廷受戰(zhàn)事所迫,給予張之洞最大限度的借款權(quán)力,但中日形勢稍緩后,朝廷再次收回外省借債權(quán)。[53]75朝廷防范外省雖嚴,但戰(zhàn)時與平時仍有差異。張之洞便是借助朝廷放開借款權(quán)的空檔,利用地方實力派的地位,繞開赫德,尋找匯豐銀行之外的債主。事實證明,借款表面上避開了赫德,但由于熾大借款的存在威脅到赫德在清朝辦理涉外事務(wù)中的地位,也影響到英國對華政策的實施與對戰(zhàn)后大借款的爭奪,遭致赫德和匯豐銀行的阻撓,而張之洞處置失當、熾大洋行內(nèi)部的分歧、波詭云譎的倫敦金融市場又增加借款的運作難度,這些內(nèi)外因素注定了熾大借款失敗的結(jié)局。熾大借款運作的過程及其失敗的結(jié)局,反映了外省督撫戰(zhàn)時籌款行動受制于內(nèi)外諸多因素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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