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切
有一種快叫悲傷快,比仇敵的劍尖
觸及胸口快,比迅疾的閃電
擊中最高的山頂快,它能飛快地
從一個人的出生直抵死亡
無論從出生到死亡究竟
有多少年的光陰,無論是出生即死
無論是活過百年的春秋死在床榻上
降生在蓮花怒放之地,我并沒有獲得
一朵蓮花的身體
可是你們看呢,我卻讓一朵蓮花
怒放了六十一年。這朵蓮花
是涂抹在溪流上的詩,是用凌亂的黃金
換來的苦酒,是虛擲在流浪途中的腳步
是一種還沒有用悲傷快命名的萬古愁
你們竟會說從前慢,可我想不出
從前的慢在哪里。一顆流星
劃過最麻木的天宇,慢不慢?那個月亮
幻化的女人只與我共眠了一瞬,慢不慢?
我妄想留在太陽這個大火球上的手印
還沒有人看見就消失了,慢不慢?
只是嘆了一口氣,一縷青絲就變成了白發(fā),慢不慢???
那來自云朵間的瀑布落向人間,真快
那碎片一樣的輕舟穿行在峽谷間,真快
我只是想了一想,牡丹花
就為我的心上人占領了長安,真快
可是更快的卻是流放的消息,是流放我的人
逃亡的消息,是烏鴉也不忍傳播的
那最美的人所戴的銀釵已被馬蹄踏斷的消息
多少次,我試圖讓所有都慢下來
讓雪花變得大些再大些,大到一片雪花
就可以覆蓋一座孤獨的庭院
讓一個思念的夜晚變成十幾年的夜晚
讓秋風中空空的石階忘記了秋已到來
可這一切都抵御不了悲傷快
抵御不了這快得要死卻不肯停下的悲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