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
剛過立夏,太陽就一天賽一天地熱辣起來。窗外,樹呀、花呀興致勃勃地伸頭展腿,穿著單薄的人們來來往往,這初夏的氣息卻讓胡小倩心煩意亂。
六年前,胡小倩的媽媽病故后,爸爸上班下班,做飯洗衣,事無巨細地把胡小倩拉扯大。幾個月前,天氣轉暖,胡小倩發(fā)現(xiàn)了自己身體上的異常。她感到疑惑、尷尬,又有一點點恐慌。有好幾次,她想去問問爸爸,但話都到嘴邊了,又咽了下去。畢竟,爸爸不是媽媽。
這天體育課快結束時,隊列中有了小小的騷動:
“什么氣味?”
“誰吃了洋蔥?”
“好難聞的味道,我要吐了?!?/p>
胡小倩發(fā)現(xiàn),同學們正用奇異的眼光看著她,然后紛紛捂著鼻子避開。她想拉住好朋友管彤的手,可管彤甩開了她,只說了句:“真對不起?!?/p>
陽光碎成玻璃灑下來,周圍的陸地分崩離析,此刻,胡小倩感覺自己仿佛站在一座孤島上。
自這之后,同學們都知道了胡小倩的秘密——狐臭。天哪!多么難聽啊!胡小倩覺得世界上沒有一個詞像它一樣刺耳,它像一個恥辱的符號,刻在胡小倩的身上。同學們的議論像匕首,像尖刺,割著她的心。
夏至將至,氣溫一波三折,每下過一場雨,氣溫就向上躥高一截。但是,胡小倩的心沒法溫暖起來,她身上的氣味愈來愈重了。
“唉,不能怪管彤和其他同學,真的很難聞,連我自己都受不了?!焙≠痪趩实叵?。
周末午飯時,爸爸和她邊吃邊聊?!跋轮芟闹亮耍胰ヌ酸t(yī)院吧!”爸爸把一塊剔好刺的魚肉夾到胡小倩碗里,“以前,你媽也這樣,動個手術就好了。”
“媽媽……媽媽什么問題?”胡小倩結巴起來。
“每個人體質都不同,有的人頭發(fā)油,有的人皮膚干,有的人腳容易臭……”
“爸爸!”敏感的胡小倩一下就知道了爸爸要講什么,她臉漲得通紅,趕緊出聲制止。
“這丫頭,我是你爸爸?。 卑职譄o奈地道。
站在白茫茫、靜悄悄的手術室前,胡小倩還是感到了害怕:“爸爸,會疼嗎?”“有麻醉,不疼!”
“爸爸,你會一直在手術室外面嗎?”“當然,我一步也不會走。”
“你發(fā)誓?!薄斑@丫頭,我是你……”
“你是我爸爸哎!”胡小倩搶過了爸爸的話。當醫(yī)生喊她名字的時候,胡小倩心里揣著這句話,勇敢地跨進了手術室。
窗外的林木綠得發(fā)翠,暖陽穿透玻璃,照亮每一個黑暗的角落,即使是最陰冷的地方。
畢竟,夏至了!
林冬冬摘自《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