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尤今
萬萬想不到,在短短的一個(gè)小時(shí)之內(nèi),我們竟體驗(yàn)到夏天與冬天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候形態(tài),這種感覺既奇妙又詭譎!
在六月明媚的夏天里,我們駕著租來的車子,在冰島北部的山路上輕快地奔馳。窗外的景色異常荒涼,兩邊都是凹凸不平的火山熔巖,沒有一幢屋子,沒有半個(gè)人影,沒有一棵樹,沒有半根草,到處都是灰蒙蒙的,有來到了世界末端的感覺。唯一顯得嫵媚的是那坦坦蕩蕩、晶瑩剔透的陽光。
突然,我看到一片一片類似雪花的東西,白白的、薄薄的,在很亮很亮的陽光里快樂地飛舞。定睛再看,哎喲,真的是雪花啊!夏天明明白白地還盤桓在眼前,冬天卻迫不及待地探出頭來,夏與冬曖昧地糾纏在一起。這個(gè)前所未見的景象著實(shí)令我目瞪口呆。
雪花起初是稀稀疏疏的,像飛舞于空中的白蝴蝶,輕盈,輕柔,輕悠悠;接著越下越起勁,綿綿密密的雪快而急,急而狠,吸掉了大地上所有的聲音,也吸掉了大地上所有的污濁,整個(gè)世界變得粉雕玉琢,幽幽然一片安靜。
正當(dāng)我們驚愕不已而又驚喜萬分地欣賞著窗外的飛雪時(shí),日勝卻突然發(fā)現(xiàn)剎車失靈了!
這亂竄、亂闖的雪蠻不講理地躺在馬路上,路面變得超乎尋常的滑,剎車根本不管用了。離山腳還有一段長路,而山路上除了我們之外沒有其他車子。我焦慮地說:“怎么辦呢?出了事也求助無門。”日勝卻應(yīng)道:“幸好沒有其他車輛跟在后面,我們才可以慢慢開呀!”車子在前路不辨的紛飛大雪中化身為螞蟻,一寸一寸地蟻行著、蟻行著……
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開了十來分鐘,原本把天地?cái)嚨靡黄煦绲难┚尤幌褡兡g(shù)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大地清朗,陽光一覽無遺。我們從酷寒的冬天返回溫暖的夏天了。馬路兩邊不再是陰森可怕的火山熔巖,青翠欲滴的草像綠色的綢緞,將大地鋪陳出一片溫柔的錦繡。
車子再行駛一陣子,哎喲,鵝毛般的雪花又徐徐降落了,窗外有條小河,原本潺潺奔流著的河水像被仙人施法了,變成了一個(gè)凝固的句號(hào),整條河竟已凝結(jié)成冰。
那一天,在迂回的山路上,我們就這樣奇妙無比地穿梭于夏天與冬天之間,看大膽的雪花頑皮地調(diào)戲陽光。
后來,當(dāng)?shù)厝烁嬖V我,冰島在夏天一般是不降雪的,可是全球變暖造成了氣候紊亂。在北部城市Akureyri,我們租住的民舍的房東皺著眉頭對(duì)我說道:“冰島夏天的氣溫一般都維持在10攝氏度左右。今年5月1日勞動(dòng)節(jié),我記得很清楚,氣溫居然躍升到25攝氏度,我做日光浴有說不出的舒服??墒牵姓l料到,今天,6月9日,氣溫卻下降到零下2攝氏度!”啊,夏日飛雪這浪漫景象的背后原來是凄厲地響著環(huán)保警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