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秋鵬
張婆子又要領她的羊過橋了
她用眼睛摟緊羊
“一、二、三……
夠……夠……”
松癟的嘴張成廢棄的鳥窩
“夠!夠!”
“能過!能過!”
她的眼睛松開了羊,向那邊不遠處瞅去
余暉里卑微地隆起一個土冢
——她的男人、女兒、兒子
廿年前橋頭車禍后就葬在那里
“回家!回家!”
她抱起腳力弱的一只羊仔
緩緩走去
夜色彌漫開來
小酒館蹲坐路邊雪里
張大口喘著灰煙
擠塞進佝僂一老漢
手里捏的錢皺成他的老臉
一只土狗緊偎腳邊,灰眉土眼
酒里一段寂寞飄散
門里吐出紅褐臉,搖晃成生硬的紙花
老眼似雪里的火星,弱弱的或隱或現(xiàn)
他趔趄跌靠路燈桿下
不斷加厚的暮色,算不得擋風的棉
他的狗不停舔去他臉上的孤單
幾聲汪汪,像是對壞天氣的抱怨
只是叫聲滾動不遠
小酒館熬紅的窗外
風雪欲把兩個裹成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