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北京長安街邊的某賓館內(nèi) 晨

字幕：1949年10月1日

阿滿光著膀子站在窗邊，在向外盯著看，窗外來了一群游行的學(xué)生，喊著口號，舉著標語。阿滿一身黝黑的腱子肉，胳膊上刺著一塊明顯的文身。

阿滿興奮地：陳政委，快來看啊，又有學(xué)生過來了！你看他們那標語上寫的啥？

陳政委微微一笑，沒有搭理他，正在一本正經(jīng)地穿著黃色的軍裝。

屋子里，王大總管坐在沙發(fā)上，默默地抽著長筒的旱煙，似乎在想著什么。

陳政委：阿滿，不早了，還不快穿衣服，一會兒還得送王主任去天安門呢！

阿滿悻悻地回頭，見王主任還在抽煙，身上只穿著便裝。

阿滿說著套上了軍裝：王主任，您怎么也不換衣服?。?/p>

王主任沒有理他，轉(zhuǎn)向了陳政委：陳同志啊，你說今天要上天安門，和毛主席、總司令他們一塊兒那個……那個……

阿滿不耐煩地：閱兵！

王主任不滿地：對，閱兵，你說我穿啥好呢？

阿滿：當然穿軍裝啊，您王主任也是咱隊伍上的人，不穿軍裝，穿啥？

陳政委沒回答，向床上看了一眼，床上擺著一套黑布的黎族男裝。

陳政委想了想：我覺得您穿這個，也好??！

阿滿：啥？穿這個？多土氣啊，再說了，現(xiàn)在他是革命隊伍中的王主任，早就不是大總管啦！

王主任沒理他：陳同志，你說我們黎人過去哪有誰來過這北京城，更別說上這個天安門了！

阿滿：那是，你是第一個，我是第二個！

王主任：所以，陳同志，我想我還是該穿著我們黎人的衣服去見毛主席！

陳政委：王主任，這個您想的是對的，您想穿就穿！

阿滿不滿地在一旁嘟囔著：你前幾天見毛主席的時候可是沒穿這個，小心毛主席認不出來你！哼！

然后，外邊又傳來了口號聲：慶祝政協(xié)會議成功召開！新中國萬歲！

阿滿又跑到窗口去伸頭看，興奮地在窗口也學(xué)著學(xué)生們舉拳頭。

王主任默默地開始穿衣服。

2.長安街旁 日

阿滿蹲在墻角，拿著半截鉛筆在一個簡陋的本子上全神貫注地寫著什么。背后是游行隊伍的口號聲，和現(xiàn)場大喇叭的時況轉(zhuǎn)播聲。

陳政委走過來，突然拍了他一下，阿滿嚇得跳了起來，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阿滿：我……我得給阿鳳寫封信，這幾天太激動了，她還不知道呢！

陳政委：好啊，我一會兒正要找北京的同志給縱隊首長發(fā)電報，就一塊兒給你的也發(fā)過去，讓咱們瓊縱的同志們也都高興起來！

3.瓊縱的戰(zhàn)地醫(yī)院院內(nèi) 日

看要下雨了，阿鳳和一個女伴正在收衣服。

阿鳳臉上帶著明顯的文臉。

忽然聽到了集合號聲。二人抱著衣服和床單等跑進了屋子里。

4.戰(zhàn)地醫(yī)院茅草屋內(nèi) 日

阿鳳等人沖進了屋子里。

一個領(lǐng)導(dǎo)正在興奮地舉著手里的文件。

領(lǐng)導(dǎo)：同志們，縱隊剛到的文件，我們的新中國已經(jīng)成立了！我們海南的解放也不遠了！

阿鳳等人互相看了一下，大家拼命地鼓掌。

女伴一邊鼓掌，一邊悄聲地對阿鳳：那你們家阿滿在北京也能看到毛主席了吧？

阿鳳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領(lǐng)導(dǎo)示意大家停止鼓掌：符阿鳳！

阿鳳站了出來：到！

領(lǐng)導(dǎo)：這里還有你一封北京來的電報！

阿鳳：我的……電報？

領(lǐng)導(dǎo)把紙交給了阿鳳：對，你的！

阿鳳把紙打開，上面寫著一行小字。女伴們圍攏過來。大家一起讀。

阿滿畫外音：阿鳳，北京太好了，太大了，太漂亮了，王主任說他是第一個見到毛主席的黎人，我就是第二個，今天送王主任去上城樓時見到的，還有總司令，不過太遠，沒看清，我給他們敬了個軍禮，但他們可能沒看到。陳政委說，過幾天他就帶我回去解放海南島！

大家興奮地望著阿鳳。

領(lǐng)導(dǎo)：對，解放海南島！

5.戰(zhàn)地醫(yī)院的戶外空地 日

雨中，女戰(zhàn)士們站成了一排。

領(lǐng)導(dǎo)在他們面前：同志們，現(xiàn)在我們就面向北京，讓新中國聽到我們的聲音。

女兵們在雨中英姿颯爽，雨水從她們臉上流了下來，大家舉手喊口號：解放海南島！新中國萬歲！

阿鳳臉上雨水不時映襯著清晰的文臉。

6.黎寨 日

阿鳳：我從小生活在黎族山村，我是一個漢商的女兒，母親早就沒了，父親帶著我在這個村子經(jīng)商時得病過世時，把我托付給了我的黎族養(yǎng)父母……

遠遠的黎寨，美麗的風(fēng)光，茅草屋，早晨一聲歡叫迎來了黎明。

村子里在薄霧中開始有人走動。畫面落在一座茅草屋前，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穿著黎族的服裝走了出來，背后一個婦女叫了一聲：阿鳳，快吃飯了！

阿鳳畫外音：黎族的阿爸阿媽，把我當自己孩子一樣看待。我也就和村里的孩子一起長大。阿滿是村里的一個黎族小伙子，他帥氣、勇敢，打獵種田都是好手。

7.山里 日

薄霧中，一只鹿機警地望著四周。

一個黎族小伙子和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趴在林間。

阿滿20歲左右，上身只穿著一件貫頭的褂子，露出精壯的肌肉，下身穿著一條兜襠的短褲。二人靜靜看著前方。

一只鹿在林間。

阿滿用粉槍瞄準了鹿，鹿似乎也覺出了危險，聳起了尾巴。

阿武緊拉著獵狗，捂著獵狗的嘴。

鹿還在張望，正在向畫面遠處走去。

阿武焦急地望著滿。

阿滿放下了槍。

阿武一臉沮喪，要起身換地方。

阿滿按住了他，沒動。

鹿又回來了。

阿滿扣動了扳機。

鹿受傷奔跑，兩個人開了獵狗，撒腿追去。

鹿在林間跑著，漸漸地慢了……阿滿和阿武二人跟著狗猛追，跑到了樹下，鹿在樹后喘息，阿滿又端起了粉槍，又一槍把鹿打倒了。

阿滿把鹿扛到了肩上。阿武牽著狗。

阿武：阿滿哥，你槍打得真準。我什么時候能像你那樣，該多好?。?/p>

阿滿拍了拍阿武的肩：會的，你長大了也會是個好獵人的。

阿滿扛著鹿，兩人向林中走去。

8.河邊 日

河邊，阿滿脫下褂子，沖洗著自己身上的血跡，同時，把鹿身上的血也沖干凈。

阿武在河里玩水。看到了阿滿胳膊上露出幾道文身。

阿武：阿滿哥，你身上文的是什么??？

阿滿：我也不知道，反正老輩們給文上什么就是什么了。

阿武：那疼嗎？

阿滿：也沒什么啦，挺一挺也就過去了。

阿武：那我也得文嗎？

阿滿：隨你了，男孩子可文可不文的。

阿武：那女孩子為什么都要文呢？

阿滿：我們黎人的規(guī)矩吧，說是不文臉、不文身，死后祖宗是不認的。

阿武：祖宗認不認能咋的！

阿滿瞟了阿武一眼，拎起了鹿。

阿武：那我姐姐可是就沒文??！

阿滿瞪了阿武一眼。

阿武：她要是不文臉，你就不能娶她不是？

阿滿一把揪住了阿武的耳朵：臭小子，你故意和我找碴兒不是？

阿武故意地：我可沒那個意思，快放開我！你弄疼我啦……要不我回家告訴我姐去啦！

阿滿：臭小子，你敢？

二人還在溪邊打鬧，林間樹木高大，花朵盛開，但樹影晃動，高大而寂靜，又似乎有種不祥的征兆。

阿鳳畫外音：我知道，阿滿一直愛著我。但阿媽說了，我是漢人，以后要嫁回漢區(qū)的，所以一直沒有給我文臉、文身。

9.阿鳳家院子 日

阿鳳在自家院子里織黎錦。文臉的阿媽走了過來。

鳳媽：喲，織得真不錯，以后你要是嫁回了漢區(qū)，媽可就再教不了你了。唉，你看我，你嫁回去，這手藝也沒什么用了，漢人家里也不穿這個。

阿鳳：媽，我才不嫁呢！

阿鳳媽：你這傻孩子，女人哪有不嫁的道理。不管黎人漢人，姑娘總是要嫁人，要生孩子。唉，女人一輩子就這勞累的命。媽還真舍不得你走呢，你走了，媽就見不著你了。

阿鳳：阿媽，看你說的，那你就給我嫁到咱村子里，我就能天天看見你了。

阿鳳媽：唉，你是漢人啊，哪能在咱這黎村遭一輩子的罪，受一輩子的窮。我當年答應(yīng)過你親生爸爸的。再過些日子，我就托來黎區(qū)賣貨的人幫你打聽一下有沒有合適的人家。

阿鳳：媽，不要啦，真的不要，我就在家里，挺好的。

弟弟阿武滿頭大汗地從外面跑了回來，

阿武：姐，剛才阿滿哥打了頭鹿，他槍法真準，他說還要給咱家送點兒肉過來呢！

阿鳳媽：送什么肉?。∵@時候，誰家都不寬裕。

阿武得意地顯示了一下掛在頸上的一串野豬牙的串子：看，阿滿哥還給了我這個！

阿鳳把玩了一會兒阿武脖子上的串子：真好看。哎，看你這一身汗，快把衣服脫了，我一會兒給你洗洗。

阿媽：好看什么啊，這孩子也真是的，天天就知道和阿滿往山上跑，別哪天再弄傷了。

阿鳳：不會的，阿武會小心的，是吧?

阿鳳媽欲言又止。

阿滿拎著肉進了院子，看著鳳媽：大嬸，今天打了一頭鹿，給您送點肉來。

阿鳳媽：看你這孩子，現(xiàn)在哪家都不寬裕，那點肉你自己家都不夠吃。

阿滿撫著阿武的頭：阿武也有功勞，最先是他發(fā)現(xiàn)的。

阿滿媽沖進了院子：阿滿，你這吃里爬外的，我白養(yǎng)你這么大了，好不容易有點兒肉。啊，你倒先往他家送，你還沒娶媳婦就先忘了娘了，你這小兔崽子。

阿滿媽說著去追打阿滿，阿滿瞟了她一眼。

阿鳳媽過來拉：阿滿媽，我剛和阿滿說了，這肉我們不要，讓他拿回去就得了，你這是干嗎?

阿滿媽：喲，阿鳳媽，我也不只是心疼那點肉，可是這也有點兒太不像話了，哪有老這么勾引人家兒子的，你家可真是養(yǎng)了個狐貍精！

阿鳳跑進屋里，阿滿跟了進去。

阿鳳媽：阿滿媽，你怎么能這樣說話！我們家阿鳳怎么了，年輕人一個村里住著，從小一塊兒玩大的，什么叫勾引？咱們黎家也沒有那么多的規(guī)矩，過幾年我家阿鳳也是要嫁回漢區(qū)的。

阿滿媽：你別揣著明白裝糊涂，我們家阿滿可是和阿玲訂婚了的人，老往你家跑，傳出去像什么話！你不怕人說閑話，我們家還怕呢。

10.野地 日

一群年輕男女在野地里一起唱歌跳舞的場景，打柴舞以及互相拉歌。一群少女列在一起跳舞，光線從她們臉上搖過，發(fā)現(xiàn)，只有阿鳳一個人臉上沒有文臉。

11.樹林 日

阿鳳與阿滿二人跑到了后面的小樹林里，阿滿拿出一個骨簪。

阿鳳：給我的？

阿滿：是啊，戴上看看？

阿滿幫鳳戴上骨簪。

阿鳳：自己做的？

阿滿：是啊，用了半個月呢。

阿鳳低下了頭。

阿鳳畫外音：可是我知道，阿滿的爹媽是不會同意我們的婚事的。他們早已給阿滿找好了山外的一個富裕人家的女兒，叫阿玲的。我們只能偷偷相愛著。

12.阿滿家院子 日

阿滿在院子里擦他的粉槍，父親王洪才拎著一串檳榔走了進來。

王洪才：這是給阿玲家的檳榔，你趕緊送過去。我告訴你，你別惦記著那個小狐貍精，她是漢人，咱高攀不上！你死了這條心吧。

阿滿拎著粉槍走出院子，王洪才追著喊：你趕緊去，聽見沒有？

院子里傳出來了阿滿媽的叫聲：阿滿，你聽見沒有，你要是不聽我們的，你看我怎么對付那個小狐貍精！那個小狐貍精文臉都沒有，你怎么偏喜歡上了她，我告訴你，不文臉的人，祖宗都不認她……

13.阿鳳家內(nèi) 日

屋里，阿滿在哄著哭著的阿鳳。

阿滿：好了，別哭啦！我媽也不能把咱們怎么樣。

阿鳳：可你還是要娶阿玲呢。

阿滿：我可是沒同意，那是小時候訂過的娃娃親，哪里算數(shù)！

阿鳳：可是我是漢人，你沒法娶我的。

阿滿：誰說黎人娶不了漢人？

阿鳳：好了，好了，你別說了，我阿爸阿媽也不會同意的。

阿滿起身欲走：那我去和他們說。

阿鳳拉住了阿滿。

阿鳳：你可別去了，慢慢商量吧！現(xiàn)在去吵，不是更添亂了。要不我找陳老師商量商量？

阿滿：他？他連只雞都捉不住，還能幫我們這么大的事兒？

14.阿鳳家院子 外

阿滿媽雙手叉腰，站在院子里。

阿滿媽：阿鳳媽，那個漢人小妖精你是給養(yǎng)大了，這可不是啥好事兒。早晚要給我們村子惹下大禍，你還不趁早給她嫁出去。我告訴你，她要是影響了我們家阿滿的婚事，我可跟她沒完！

阿鳳媽：你放心，我的女兒我自己管，用不著你跟著操心！

15.茅草屋內(nèi) 日

陳老師在一間茅草屋里教著阿武等幾個孩子背《三字經(jīng)》。

阿武和其他幾個孩子暗中打鬧。

陳先生30歲左右，這間茅草屋既是他的教室又是他的臥室。里面凌亂地堆著些生活用品，還有個大書箱。陳先生穿著也顯得很不講究，只是穿了件臟兮兮的中式褂子，但扣子系得緊緊的，手里還拿著把大蒲扇，搖頭晃腦地不管學(xué)生們背書，自己還在看著一本封面是美人圖的閑書，但是書的里面卻不自覺地露出來“史達林”等幾個字。

阿鳳畫外音：這就是陳老師，據(jù)說是我們這一帶的大總管王玉田請來的。他給請了好多這樣的先生教小孩子讀書，他說我們過去黎人吃虧就吃在不讀書上了，因此，讓男孩子必須讀書。聽說這個陳先生還曾經(jīng)是什么六師畢業(yè)的，可是男孩子們還是看不起他，因為陳先生連捕魚捉鳥都不會。我阿媽幾次托陳先生幫我在外面找個漢人嫁過去，可是陳先生似乎不愿幫忙。反正，在村里人眼中，陳先生是個很特別的人。

陳先生敲著簡陋的桌子，后面連黑板都沒有，只有一個鍋底灰涂抹的黑板子。他回過頭去寫字：好了，你們聽我說！

一個孩子偷著用彈弓打了下他背后掛著的斗笠，斗笠應(yīng)聲而落。

陳先生過去拾起斗笠：唉，你們聽我說，現(xiàn)在國家都這樣了，你們還這么調(diào)皮。

孩子們假裝讀書，在底下暗笑。

阿武也在下面，裝著讀書的樣子，正在下面偷著逗一只青蛙，忽然青蛙跳了出來，幾個孩子都跳起來去捉青蛙，屋里亂成了一團。

陳先生無奈地搖搖頭。

16.阿滿家內(nèi) 夜

阿滿媽對王洪才：這事兒得盡早定下來，這后天就是三月三了，他們總這么在一起怎么行？

王洪才吸了一口水煙：是啊，阿滿不娶阿玲，咱欠人家的錢怎么還？阿玲爸說了，成婚之后，把他在咱村的幾畝水田都給咱種，一年怎么也多出幾塊光洋。

阿滿媽：是啊，得想個辦法，你平時不是挺有主意嗎？

阿滿在屋里偷聽……

王洪才：符老桂他們家也太不像話了，他家阿鳳勾引著咱家的阿滿，誰知道打的什么主意？阿玲爸還說了，要是阿滿娶了他家的阿玲，就到大總管那兒幫我說話，讓我來當咱村的峒長。

阿滿媽：那可好了，他符老桂這么多年一直壓著咱們，咱也有出頭之日了。就他符老桂那德行，也就靠祖宗的恩德，承了這峒長，他主事兒，總沒咱家的好處。

王洪才：對了，前天不是老黃家老婆要找你來做法嗎？

阿滿媽：是啊，他家那老婆是個老病號了。

王洪才沖阿滿媽低語：你過來，到時候你就這樣……

阿滿在外面干著急。

17.茅草屋內(nèi) 夜

屋里點著盞油燈。阿鳳和阿滿、陳先生三人坐在燈下。

阿鳳：陳先生，你說我們怎么辦呢？

陳先生：戀愛自由國家是提倡的。但是……但是，這個事兒也難辦，畢竟你們父母都不支持。

阿滿：支持還用得來找你？

陳先生：要不……你們倆逃婚？就是兩個人跑外面去過日子。

阿滿：你們漢人行，我們黎人可不行。哪村沒峒長，沒哨長，沒總管啊，到時候還不得給捉回來？

陳先生：進城呢？我在城里倒是有熟人。

阿鳳：進城……倒是個辦法。

阿滿：城里沒山，上哪兒打獵，到哪兒砍山蘭？城里也沒田，怎么種田？再說，聽說城里人都壞著呢，我們還不讓人給騙了？

阿鳳：阿媽說，也不全是壞人。

阿滿：那你去，我不去。

陳先生：我知道，城里人有些人是專門幫窮人的。

阿滿：我才不信呢，從來人都是眼睛往上看，都是幫富人，哪有人肯幫窮人？

陳先生：也不是的，阿滿，你不知道，過去有過幫窮人的隊伍。不過，現(xiàn)在都在準備抗日呢！

阿滿：抗什么日？我們山里人只知道打獵、種田，你說的抗什么？

陳先生：就是日本人要來占領(lǐng)我們的國家，我們要把他們打跑！

阿滿：啥是日本人？沒見過……要不，你是大總管請來教書的，你去找大總管問問我們這事兒該咋辦？

陳先生：這個，你們還是自己去找吧，我就快離開這兒了！

阿鳳：離開，您要去哪兒啊？

陳先生：就是說的那個抗日去……

三人陷入沉默。

18.坪里 夜

三月三的夜晚，大家在篝火旁唱歌跳舞。

阿鳳也在女孩子中間，但顯得悶悶不樂。

阿滿也在男生中，只是喝著悶酒。

大家起哄：阿滿，給情人唱一個！

阿滿實在推不過，唱了起來——

姑娘阿，你為什么不能嫁給我……

阿鳳羞澀地低下了頭。

19.老黃家內(nèi) 夜

一排婦女坐在地上，阿滿媽穿著娘母的衣服在做法事，閉著眼睛念念有詞。

她前面點著香，放著法器。

后面的婦女緊張地看著她，忽然，她發(fā)出了凄厲的叫聲，昏倒在地。

20.坪里 夜

夜，大家還在唱歌跳舞，阿滿還在唱著，別人還在給他灌酒。

阿鳳在一邊暗暗地傷心。

阿鳳也與姐妹們一起跳起舞來。各種樂器，在篝火前面大家顯得格外高興。

21.老黃家內(nèi) 夜

阿滿媽忽然睜開了眼睛，站了起來：有禁母禁人！

滿屋的婦女大驚失色。

畫外音：禁母是黎家的一種傳統(tǒng)，是說有人體內(nèi)有了鬼在作怪，可以暗中做法害人得病。如果有人被指認是禁母，給全村帶來災(zāi)禍，是可以被打死的。

阿滿媽衣衫不整地往外跑，一幫婦女在后面跟著。

22.村口 夜

一個婦女遇見了阿武，把他拉到了一旁，悄悄地和他說了幾句，阿武飛快地向家里跑去。

阿滿媽還在領(lǐng)著婦女向村外跑。

鳳媽和符老桂也跟著阿武向外跑。

23.坪里 夜

跳舞的年輕人跳得正歡，忽然被阿滿媽凄厲的叫聲打斷，停住了。

阿滿媽處于迷狂狀態(tài)，又唱又跳，她忽然睜開了眼睛，掃視著驚呆了的女孩子們。

阿滿媽用手指向了阿鳳：她，就是她。

兩個婦女立刻把阿鳳帶出了隊列。

阿滿媽：說，你為什么要禁人？你這個狐貍精，我就知道你會害了全村！

阿鳳：沒有啊，我怎么會禁人呢？

阿滿媽：你還狡辯，明明是你身子里有鬼！

阿鳳：哪兒有的事兒，大家看我不是好好的嗎？

阿滿媽：我查過了，就是你！你讓老黃家的整天鬧病，讓全村不消停。你這個禍害！

阿鳳掙扎：大嬸，你怎么可以這樣隨便說人！

阿滿媽：我當了這么多年的娘母，我查的鬼還能有錯，不是你是誰！

符家人跑來。

阿鳳媽：阿滿媽，你這可不能亂說啊，我家阿鳳在我家這么多年，從來沒招惹過誰，哪能害人呢？

阿滿沖上來：媽，你這是干什么！你非要出人命不可嗎？

阿滿媽：和你沒關(guān)系，我這是替村里人除害。不能讓這個小妖精再害人了，村里人剛才都看到了，我查了一晚上才查出來，就是她。

符老桂：阿滿娘，我們村多少年從沒出過禁人的事兒！

阿滿媽又做出迷狂的狀態(tài)：就是她，就是她，快把她帶到河里去！把她按到河里去！

24.河邊 夜

幾個婦女拉著阿鳳向河里奔去。

阿滿：老符叔，你是峒長，你趕快想辦法??！

王洪才湊了過來：老符，你是峒長，你可不能包庇自己女兒??！這可是全村的禍害！

符老桂：你……你！

阿滿沖向阿鳳，卻被王拉?。耗愀墒裁?？你要害了咱們?nèi)覇幔?/p>

阿滿：爸，她不是，她真的不是。

王洪才：娘母說了算，別人說了都不算。老符，是不是？

阿鳳大喊：阿滿！阿滿！

河水映著火把的倒影，十分恐怖。

阿鳳拼命掙扎。阿滿沖了過去，被幾個婦女拉住，他一使勁，甩開了她們的手，也沖向河里，阿鳳已經(jīng)被拖下了河。

一陣鑼聲傳來，大家都愣住了。

大總管王玉田帶著隨從走了上來。后面遠遠地跟著陳先生。

阿鳳媽跑上來，跪在王玉田的面前：大總管，你可得給我做主啊，我家阿鳳從來沒有禁過人??！

王玉田：怎么回事兒？

阿滿媽：老黃家的一直鬧病，今天找我去查鬼，我查了一晚上，才查出來，就是老符家收養(yǎng)的漢人丫頭阿鳳給禁的。

王洪才：大總管，這可是大事，您看著辦！村里禁人可是大罪。

王玉田懷疑地看了看王洪才，沒說話。

阿滿沖了上來：大總管，阿鳳雖然是漢人，但她是不會禁人的！

王玉田鄙夷的看了阿滿一眼：禁人不分黎漢，只要有了鬼附了體，都是一樣！

阿滿跪下：大總管，求您了，阿鳳從小在黎村長大，她肯定不會禁人！

大總管王玉田瞟了阿滿一眼，回頭：哦，把銅錢拿來。

后面人遞上來七枚銅錢和香燭等物。

王玉田點著，嘴里念念有詞。忽然把銅錢撒在了地上。

七個銅錢四正三負。

又擲了一次，三正四負。

大家全高度緊張。

這次，王總管只拿出了一枚，看了一眼大家，向空中拋去。銅錢落了下來，負面的。

王玉田瞟了一眼阿滿媽，淡淡地：你查錯了。

幾個隨從過去，把阿鳳拉了回來。

阿鳳回來跪在王玉田的身前，王玉田不理會她。

王玉田對老符：殺口豬，給全村人壓壓驚。

符老桂：謝謝大總管。

阿滿也跪在大總管面前，王玉田抬起他的臉：好后生，以后用得上！

王玉田又看了看阿鳳：你是漢人？

阿鳳：可是我從小就在這村子里長大，大人們都知道的。

王玉田：還是早點兒嫁回漢區(qū)吧，現(xiàn)在這又要打仗了，如果有人說我們拐帶漢人，老符他們也說不清??！

阿鳳：不，我就想留在這黎村里。

王玉田一楞：我的話你也不聽嗎？老符家的，帶回去好好管教吧，還是讓她早點兒嫁回去好！

阿滿媽：大總管，是了，我也這么想，所以一直也沒給她文臉呢！

王玉田：這就對了！

阿鳳：大總管，可是我想文身！

王玉田怒對阿鳳：這文身是我們黎人的規(guī)矩，你想文也不行，

王玉田轉(zhuǎn)身對阿滿：阿滿，你娶不起她！

阿滿：為什么？

王玉田扇了阿滿一個耳光：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我們有祖宗傳下來的規(guī)矩。

阿滿還上前，老符拉住阿滿。

王玉田對眾人：今天我來還有件事兒要說，今天區(qū)上開會了，說日本人要打過來了，日本人是壞人，盡干壞事兒，你們不要聽他們的。我也不識字，懂的也不多，對了，來，識字的陳先生，你給大家講講！

大家在下面議論：日本人？什么人？哪兒來的？是洋人嗎？

陳先生慷慨陳詞：鄉(xiāng)親們好，日本人全面侵略我們中國了，他們打下了南京，打下了上海，打下了武漢。如今，他們打到我們海南島上來了！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海口和崖州城，正在向我們的內(nèi)地山區(qū)推進，他們奸淫擄掠，無惡不作，他們是我們中華民族共同的敵人。中國全面的抗戰(zhàn)早已打響了，我們需要用我們的心緊緊團結(jié)在一起把日本強盜驅(qū)逐出去！

大家無精打采地，有的打哈欠，有的在說著阿鳳和阿滿的事兒。

王玉田覺得陳先生講得太羅嗦，把陳推到了一旁：好了，好了，大家聽清楚了沒有？就按陳先生說的做，不管哪個村的，都給我記住了，我們黎人都是中國人，都要抗日！記住了，日本人就是壞人，誰也不能幫日本人，好了，散了吧……抗日，這個我想肯定是對的，陳先生是讀書人，他說的壞人就是壞人，我們肯定要與好人一伙去打壞人，這也是我們祖宗傳的規(guī)矩！

村民甲：可是咋分辨呢，他們臉上寫什么了沒有?

王玉田沖陳：陳先生，這個，你說。

陳先生：這個……倒是沒有，但你們知道他們是壞人就是了！你們記住，現(xiàn)在這個時候，只要來到咱們村子里的日本人，都是壞人！

王王玉田很滿意，舉了舉拳頭，但又怕不對，回頭問陳先生：那個……怎么來著?

陳先生舉手：打倒日本人，打倒奸細，打倒日本人！

王大總管學(xué)著陳先生的方式：打倒壞人！

陳先生跟著：打倒壞人，打倒日本強盜。

村民甲高呼：打倒壞人！

村民甲問村民乙：壞人，日本人啥樣兒?

村民乙忽然揮拳：不管啥樣兒，拿粉槍打倒了就是了！打倒日本強盜！

25.村口 清晨

陳先生擔(dān)著個扁擔(dān)，見了等在村口的阿鳳和阿滿和阿武三個人，抹了一下汗，放下了擔(dān)子。

阿鳳：陳先生，您這一走，以后還回來嗎？

陳先生：也許吧！

阿鳳：我們知道，你是有學(xué)問的人，對我們黎家人好，我和阿滿真心謝謝你！

陳先生：唉，可惜，你們的事兒我?guī)筒簧鲜裁疵Α?/p>

阿滿：也沒指望你幫上什么。

阿鳳把阿滿拉到了后面：陳先生，我們肯定會聽你的話，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們的，你就別客氣，捎個信到村子里來。

阿滿：人家有什么能用咱們窮人幫忙的。

陳先生沒理阿滿：你們放心，我也是窮苦人出身，只不過比你們多讀了兩天沒用的書。

阿武：陳老師，你什么時候教我們更有用的東西呢？

陳先生：阿武，我走了之后，你還要接著學(xué)著識字，以后會有用的！

阿武：我阿滿哥也不認識字，可是不也啥都能做得好嗎？

陳先生：這個……你以后會知道的。

陳先生想了想，從懷里掏出來一張布條：這是一個藥鋪的地址，你們?nèi)绻院笥惺虑?，可以到這里找我，或者給我往這里捎個信兒，我會盡力幫忙的！

阿滿將信將疑地接過了布條。

26.村里 日

畫外音：果然，沒過多久，日本的軍隊就來了，但一開始沒進村，搭著帳篷住在村外的山腳下。過了幾天，他們隊長帶著士兵，來到了村子里，給大家鞠躬，還給小孩子發(fā)糖。大家說，日本人沒有王總管說的可怕。又過了幾天，日本人提著酒肉又來到了村里，說是要和大家共存共榮。大家都去了。他們還帶來了個新玩意兒。

日本人給小孩子糖吃，小孩子不要，日本人拿了一顆先放到了自己的嘴里，一個孩子試著拿了一顆，吃了，很甜。別的孩子見他表情，怯生生地也上去拿了一顆，然后一哄而散。

阿滿爸王洪才躲在角落里偷偷看著，狡黠地一笑。

27.村里 黃昏

幾個日本兵在給坐在村里空地上的大人孩子倒酒，幾個日本兵在遠處支起了一塊屏幕。大家有些拘束。老符木然地看著日本人的比畫，日本人端過酒來就喝。他已經(jīng)有些喝多了。

28.村外 夜

天黑了下來，日本人拉著繩子把銀幕綁到了樹上。屏幕上出現(xiàn)了演偽滿洲國和平生活的王道樂土的影片，還伴著音樂，大家好奇地看著。聚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過了一會兒，日本隊長出來了，影片停了下來。

日本軍官喊話，一個漢族翻譯官在翻譯。

日本人舉起了酒杯：我們就是要建設(shè)這樣的王道樂土，讓這個世紀變成亞洲人的世紀！讓我們一同努力吧！

王洪才高興地跟著鼓掌，符老桂鄙夷地看著他。

大家也跟著舉起了酒杯。

老符也不情愿地舉起了酒碗。

王洪才忽然跑到了日本軍官前面，舉起了酒碗，挑起了大拇指，捅捅翻譯官：你說給他，我們很高興，謝謝他請我們喝酒。

日本軍官大為高興。

王洪才指著自己，又抱了抱拳：我，老王，王洪才。

日本軍官忽然從衣服里掏出了一枚徽章，帶著日本旗的圖案，親自給王洪才別在衣服上。

日本軍官：這個，以后麻煩地，就不會有了！

王洪才一個勁地鞠躬，日本軍官又和大家鞠了個躬。

電影繼續(xù)放映，大家接著三五一群地喝酒。

日本人不斷地倒酒。老符已經(jīng)有些醉了。大家也都露了醉相。

幾個女孩子醉倒睡著了。

幾個日本兵相互使了一下眼色。

大家相扶著回家。

遠處傳來了幾聲驚叫，但聽不清楚。

畫外音：第二天，卻有幾個姐妹失蹤了，后來有人說，在崖州的所謂的慰安所里見到了她們。過幾天，其中的兩個回來了，說，慰安所里不要文臉的，才放她們回來。

29.日軍軍帳內(nèi) 日

王洪才在日軍帳篷內(nèi)和日本軍官談話。

王洪才比畫著：對，這個沒有文臉，很漂亮。

日本軍官很有興趣，眉飛色舞地：真的？很好，你的，忠誠大大的！

日本軍官隨手掏出來一沓鈔票給了王洪才，王洪才鞠躬退出，手里緊緊攥著鈔票。

30.帳篷外 日

日本軍官嚴厲地訓(xùn)著符老桂：對，阿鳳，為皇軍貢獻，大大的光榮。你們?nèi)业墓鈽s?；受姶蟠蟮鬲勝p！

符老桂木然地轉(zhuǎn)向翻譯：你再跟他說說，阿鳳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我得對得起她阿爸。我答應(yīng)以后給她找個好人家嫁出去的，她不能去的，您再跟皇軍說說？

翻譯向軍官說了幾句日語。

日本軍官大怒：你的，這是對皇軍大大的不敬。陪伴皇軍是她的光榮，皇軍來解放大東亞，做出了很多犧牲，大家都要為皇軍奉獻。

日本軍官拔出了手槍，頂在了老符的腦袋上：三天，三天懂嗎？三天后要是你不把人帶來，你的全家的完蛋！

31.村子里 日

老符一個人拄著根棍子低著頭走在小路上。

王洪才：老符，怎么了？

老符木然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繼續(xù)走。

王洪才：阿鳳不就是個漢人丫頭嗎，留著也是個禍害，你得想開點。

老符搖搖頭，不理他。

王洪才：再說，她那臉都沒文，咱黎寨里哪個后生敢娶，不如到皇軍那兒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在你家強？

老符瞟了他一眼。

王洪才：我老婆說了，阿鳳這丫頭鬼附了身，成了禁母，盡早得把全村子給害了，你還不把她給趕緊送走！這個害人精留不得，你是峒長，得給全村人考慮。

老符揚起手里的棍子：滾！

王洪才：好好，我走，我走，等你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時候就明白了！

32.阿鳳家里 日

阿鳳媽等人在家里。

阿鳳媽：你說那可怎么辦?。?/p>

老符搖搖頭，木然不語。

阿鳳媽：這孩子自小就命苦，我們說什么不能給送去。我們答應(yīng)他阿爸了，怎么也得給她嫁個好人家。

老符低下頭又吸水煙：可是，有啥法子呢？

阿鳳在一旁哭泣。

阿鳳媽：不行，怎么也不能把阿鳳送進虎口！

老符：可是，不送去，這一家子人怎么辦？

阿鳳媽：要不，你去找大總管？看他有什么辦法，他是咱這幾十峒黎人的頭兒，他得給咱們做主。

老符：唉，大總管也對日本人沒有辦法啊！他說讓咱抗日，可是日本人有槍，有炮，咱黎人窮得就剩下一條命了，拿啥去抗日啊？

阿鳳媽：反正我不能看著你把阿鳳送到日本人那兒去。

阿武：唉，要不問問阿滿哥，他會幫姐姐的！

阿鳳媽：你小孩子別多嘴！

33.村口 日

阿滿和阿鳳趁著清晨，在阿鳳媽阿武的護送下向外走。

阿鳳臉上文著臉，二人打扮成了夫妻。

阿鳳媽：阿滿，你就照顧阿鳳幾天。過了這幾天，風(fēng)頭一過，我捎信去，你們再回來！

阿滿：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阿鳳媽：要是遇見生人，就說你們是兩口子，上山砍山蘭的！

阿滿：我懂。

阿鳳媽：阿鳳，照顧好自己，機靈點兒，見著誰問，都裝著聽不懂。記住，見誰都不能說漢話。

阿鳳點點頭。

阿武：放心，姐姐，阿滿哥，我會給你們送吃的！

阿鳳媽和阿武目送二人走遠。

34.阿鳳家內(nèi) 日

日本兵站在后面用槍指著老符。

翻譯官：說，阿鳳跑到哪里去了？

老符搖搖頭，阿鳳媽沉默。

日本兵用刺刀頂住老符胸膛：巴嘎！

老符還是沉默。

另一個日本兵從屋里出來，搖了搖頭。

老符還是沉默。

日本兵：帶走！

老符木然地站起來，跟著日本兵往外走。

35.村口 日

王洪才和兩個日本兵，趴在村口的樹下埋伏著。

阿武機警地向兩邊看，手里拿著個竹籃，但沒發(fā)現(xiàn)王洪才和日本兵。

一個日本兵想站起來，王洪才把他按下，做了個手勢。

阿武走遠了，王洪才悄悄地和日本兵邊比畫邊說：不能讓他看見！

日本兵點點頭。

阿武在山上爬，王洪才和日本兵在后面跟著。

36.山上 日

阿滿趴在一棵高樹上，肩上扛著粉槍，仔細地觀察著下面。一只黃猄從下面走過。忽然，黃猄落到了套子里面，掙扎著，阿滿迅速地從樹上下來，用槍托打暈了黃猄。

阿滿高興地扛著黃猄向茅屋走去。見阿鳳正在織錦。她故意地把黃猄套在頭上，躡手躡腳地來到了阿鳳的身后，忽然學(xué)了一聲鹿叫。阿鳳驚得一回頭，見一只黃猄的頭，大叫了一聲，低頭把自己的頭藏在了膝間(黎族是腰踞織機，坐著織布，腳蹬著一端的線竿)。阿滿扔下了黃猄，抱住了阿鳳的頭，阿鳳回頭看，見是阿滿，怒向阿滿。阿滿大笑，摟住了阿鳳，去吻阿鳳。阿鳳半推半就。

阿鳳開了阿滿，阿滿也變得不好意思起來。

阿滿：阿鳳，我們以后會永遠像這樣在一起嗎?

阿鳳：只要我們的心在一起，我們就會永遠在一起！

阿滿一把抱住了阿鳳。

阿鳳深情地捧著阿滿的臉，在他的臉上吻了一下。

37.山上 日

阿武爬到山上，進去前面一個新搭的草屋。

王洪才和兩個日本兵迅速地跟了進去。

阿鳳和阿滿說說笑笑地回來，阿滿肩上扛著一只黃猄。兩人走近了，阿滿突然發(fā)現(xiàn)屋前的草有些凌亂，向屋內(nèi)看了一眼，迅速拉起了阿鳳。

阿滿：跑，有人來了。

兩人剛跑出不遠，王洪才與日本兵鉆了出來，用槍瞄準了二人。

阿武被按住胳膊，大聲地向二人喊：姐，快跑?。?/p>

日本兵忽然掉轉(zhuǎn)刺刀，指向了阿武。

王洪才：別跑了，跑了阿武就沒命了！

阿滿扔了粉槍，向他們走了過去，但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王洪才：阿鳳，快過來啊，要不阿武就完了！

阿鳳走了過去：你們放開阿武！

阿鳳走近。

文臉的特寫。

日本人仔細地端詳，轉(zhuǎn)向王洪才：她的不是，隊長說，文身的沒有，你的，欺騙皇軍！

王洪才：她本來是沒有啊，她是沒有的！

阿滿：她的，我老婆，黎人，女的，文身的都有。

日本兵扇了王洪才一個耳光。

日本兵用刺刀指向了王洪才：你的，良心大大地壞了。

王洪才：她本來是沒有的啊，沒有的。

日本兵手指阿鳳：那是什么？

王洪才：我也不知道??！

日本兵又扇了他一記耳光。

阿滿指王洪才：他的，搞錯了，不是有意的，皇軍辛苦。

日本兵懷疑地望著阿滿與王洪才。

日本兵：巴嘎！

日本兵一腳踢翻了王洪才，又命令他起來領(lǐng)著他們向山下走去。

38.山上草屋內(nèi) 日

三個人在草屋內(nèi)。

阿鳳：嚇死我了！

阿滿：可不是，他要不是拉著阿武，我一槍就把那日本兵崩了。那粉槍怎么也打他幾十個窟窿。

阿鳳：對了，阿武，爸媽呢？

阿武：我也不知道。

阿滿：等天黑了，我們再偷著回村看看。

阿鳳：好！

39.阿鳳家內(nèi) 日

日本兵無精打采地在屋里看著老符兩口子，兩個人苦悶地坐在床上。

40.黎寨 黃昏

太陽快下山了，外面一些人家房頂上冒起了炊煙。

41.阿鳳家內(nèi) 黃昏

幾個日本兵押著王洪才進了屋。

阿鳳媽見王洪才被日本人押著進來：喲，你這是怎么了？

王洪才氣憤地：你什么時候給阿鳳文的臉?。?/p>

阿鳳媽一聽，愣了一下，轉(zhuǎn)而忽然笑了：聽說日本人不要文臉的，我就給她文了。

王洪興沖老符：你們這不是耍我嗎，我怎么跟皇軍交代！

老符一臉疑惑：文臉？

阿鳳媽踩了他一腳：沒告訴你，我自己給她文的。

王洪才沖日本人：太君，阿鳳的文臉，是她干的，和我無關(guān)！

日本兵給了他一槍托，王洪才一個勁地喊疼。

42.阿鳳家外 夜

阿滿等三人悄悄地摸到了后窗，看見里面昏暗的油燈下站著的日本兵和床上坐著的三個人。

阿滿向后面的阿鳳比畫了一下，比畫了頭盔的形狀，伸出了三個手指頭。

阿鳳和阿武點了點頭。

阿滿走到了前院，不小心踢倒了門前的木桶。

一個日本兵端著刺刀沖出來，一手舉著火把，大喊了一聲，轉(zhuǎn)頭只見阿滿抱著黃猄笑著站在前面。

日本兵：你的什么人？

阿滿怔了一下，忽然指著身上的黃猄：良民，慰勞皇軍！

日本兵驚訝地看著黃猄，先指了指黃猄，又反手指了指自己。

阿滿點了點頭。

43.阿鳳家內(nèi) 夜

屋子里酒菜飄香。

王洪才、符老桂、鳳媽、阿滿、阿鳳、阿武和三個日本兵在一起喝酒。

王洪才已經(jīng)喝多了，沖老符：老符，你怎么就給阿鳳文身了呢，真是的。可我告訴你，她就算是文了身，也別想嫁給我們家阿滿。

符老桂：你想娶，我們阿鳳還不肯嫁呢！

王洪才：哼，誰都知道你家阿鳳是領(lǐng)養(yǎng)來的漢人，看誰能娶她！

阿鳳媽：哼，我們阿鳳可不想有你這樣的公公，一肚子壞水！

王洪才：要不是看在皇軍面子上，我今天肯定得和你好好評評理，你說誰一肚子壞水？

阿滿瞟了一眼王洪才，沖日本兵，指著阿鳳。

阿滿：她的，我的老婆，她的讓我把肉送給皇軍！

日本兵舉起了杯子：你們的，大大地好，為了大東亞共榮！

王洪才：共榮、共榮。皇軍，您都聽見了，我沒說錯，阿鳳本來是沒有文身的，都是他們壞，故意給文了身，現(xiàn)在不能給皇軍奉獻了！

日本兵：什么有了沒有，你欺騙皇軍，良心大大地壞了！巴嘎！

日本兵剛伸出了手，王洪才自己先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王洪才指鳳媽：皇軍說得對，我該死，她的，更壞。

日本兵：她的，不壞，給皇軍做飯，給皇軍喝酒。

日本兵指阿滿：他的，更好，給皇軍送肉！

王洪才：他的，我的兒子！

日本兵：你的，沒有他好！

阿滿指阿鳳：她的，更好！

日本兵：她的，文臉的，皇軍的不要。

阿滿：女人文臉了才漂亮！

日本兵：文臉的，不好。

阿滿偷著樂：文臉才好，黎人只娶文臉的。

阿滿得意地摟著阿鳳，不小心，手碰到了阿鳳的臉，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上沾著墨跡，十分驚恐。

阿滿趕緊把手拿開：來來來，皇軍吃肉，我再敬你一杯。

日本兵過來仔細看阿鳳的文臉，被阿滿把視線引開了，也端起了杯子。

老王還在氣鼓鼓地自斟自飲。

老符：他叔啊，你也不用生氣，其實孩子們的事情我們何必多管呢！

王洪才生氣地：那可不行。我們家阿滿與阿玲定親的事情上上下下都知道，我們連定禮都收了，不管你怎么說，這事兒都沒的商量！

他說著推開了老符敬酒的手，誰知一推，正好與日本兵一撞，酒灑到了日本兵的衣服上和阿鳳的臉上，阿滿去給日本兵抖衣服，日本兵發(fā)現(xiàn)阿滿的手是黑的，奇怪地看了一下。

阿鳳不自覺地用手抹了一下臉上的酒，文臉被抹花了。

日本兵看著阿鳳的臉，用手輕輕抹了一下，看著自己手上的墨跡。

日本兵忽然退后端起了槍，對準了阿鳳和阿滿:巴嘎！

44.村外的路上 夜

日本兵兩個在前面打著火把探路，一個在后面端槍押著被綁著的老符、阿鳳媽、阿滿和阿鳳。王洪才跟在旁邊走。

王洪才對日本兵：我就說，他們的良心大大地壞了！

他隨后又先指阿滿后指阿鳳媽和符老桂：不過，他的不壞，他的，從犯。他們的，主犯。

日本兵不說話，嫌惡地看了王洪才一眼。

阿滿沖王洪才：爸，我就是主犯，看他們能把我怎么著！

王洪才打了阿滿一記耳光：我?guī)湍阏f話，你怎么跟自己犯渾呢！

日本兵給了王洪才一槍托：你的，不準說話！

一行人低頭在夜色里走著。

忽然，遠處傳來了一聲槍響。

三個日本兵全都臥倒了，剩下幾個人傻傻地站著。

阿滿大喊：趴下！

幾個人才反應(yīng)過來，趴到了地上。

過了一會兒，槍聲沒有了。

軍階高的日本兵向其他兩個人說了句日語。兩個日本兵，舉著火把向前跑去。

后面的一個日本兵押著幾個人在原地等待。

王洪興：這年頭啊，有槍就是草頭王，誰敢亂打槍。

符老桂：說不準也就是誰在山上打獵。

阿滿：不對，那不是粉槍，是步槍！

王洪才：這是皇軍的地盤，誰敢和皇軍作對呢？

日本兵：不準說話！

前面村外又傳來了幾聲激烈的槍聲。

只聽見前面的日本兵喊著什么，過了一會兒，槍聲停了。

日本兵忽然憤怒地舉起了槍，先對準了阿滿，大喊了一聲并推上了子彈：巴嘎！

這時，阿鳳一下?lián)涞沽税M，日本兵沖上了他們近前。

這時忽然一聲槍響，日本兵倒下。

趴著的幾個人抬了一下頭，一個黑影從林間晃過，消失了。

阿鳳臉上一陣驚異。

大家愣著，看著倒在地上的日本兵，阿滿端起槍，向他的尸體上又刺了幾刀。

王洪才上去奪槍。

鳳媽向老符：怎么辦？那幾個鬼子一會兒要是回來了，看到了怎么辦？

老符向后努努嘴：抬林子里去！

45.樹林 夜

幾個人忙拖著尸體進了林子。

阿滿又弄了些土和草，把血跡埋了起來。

一個日本兵還睜著眼睛，老符想了想，把他的眼睛給合上，但他又睜開，嚇得抬到了阿滿挖好了的坑里。

王洪才嚇得閉上了眼睛，緊張地在一邊看著。

阿滿：爸，你倒是幫我埋了他??！

王洪才：這個，這個，這是你們的事兒，可與我無關(guān)。

阿滿嘆息。

老符等人往里填土，把日本兵的尸體埋掉了，阿滿又在上面拉來了些樹枝，看已經(jīng)看不出來了，然后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阿滿忽然發(fā)現(xiàn)阿鳳在一邊，手里拿著一張照片，是一個日本女子穿著和服的。

阿滿：這是誰?

阿鳳：剛才在他口袋里撿到的。

阿滿搶了過來，撕掉了，扔了一地。

阿滿：這是壞人身上的，你留著它干嗎！

阿鳳把碎片一點點撿起來，用手挖了個坑，埋了起來。

阿滿：你干嗎??？

阿鳳：要是有一天，你死了，你不希望我也和你埋在一起嗎?

阿滿一愣：他們是壞人！

老符：看來家是不能回了，上山躲幾天吧。

王洪才：那可不行，禍是你引起來的，我可得回村！

阿滿：阿爸，你回去見了鬼子說得清嗎？

46.村口 日

幾個人來到村口，阿滿背著槍，悄悄地從路上出來，阿滿向后喊：沒人，出來吧！

幾個人悄悄出來。

這時，忽然幾名穿著國軍制服的戰(zhàn)士在村口路邊舉槍：不準動！

幾個人嚇得趕緊舉手。

這時一個軍官手里拿著手槍，仔細地端詳著幾個人。

軍官：哦，黎人啊！

軍官隨后又看了看阿滿手里的槍，眉頭凝重起來：日本人的槍，哪兒來的？

阿滿：撿的！

軍官：放屁，日本人的槍是隨便能撿到的嗎？要是隨便能撿到日本槍，這仗可就好打了。怕是日本人給你槍吧？綁起來！

幾個兵上來繳了阿滿的槍，綁了起來。

軍官又看了看阿鳳的臉，仔細地看著上面刮花了的文臉，忽然伸手去摸。

阿滿大喊：你要干什么？

軍官拿過身邊一個士兵肩上的毛巾，在阿鳳的臉上擦了擦，紋路被擦掉了。

軍官忽然大笑？沖老符：喂，我說，你們黎人這文臉還有畫上去的??！

老符不語。

阿鳳媽：她不是黎人，她是漢人。

軍官：那她是你們拐帶來的了？

阿鳳：不是，她是我阿媽。

軍官：都什么亂七八糟的。通通帶回去，好好審審。

兵押著幾個人回村，路過林子里兩具日本兵的尸體。

畫外音：后來知道那個軍官叫劉征，是國民黨的營長。聽說他們打不過日本人，就進了山，來到了我們黎村。那天起，他們便住在了村里，這次是他們打跑了日本人。

47.村口 日

劉征在村口對大家訓(xùn)話，臺下站滿了鄉(xiāng)親們。

劉征：鄉(xiāng)親們，我們是黨國抗戰(zhàn)的隊伍。我們要以時間換空間，積小勝為大勝，我們要軍民一體，趕走日本人！你們黎人和我們漢人都是中國人，我們都要為國家貢獻出我們的一切，乃至生命。今天起，你們不要再怕日本人，我們保護你們，我們一起擔(dān)負起抗戰(zhàn)的職責(zé)，蔣委員長說了，人不分東西，地不分南北……

士兵遞給了劉征一個茶缸子，劉征喝了一口水。

48.茅屋內(nèi) 日

阿鳳和阿滿進來，劉征起身歡迎。

劉征：哈哈，誤會了，誤會了。讓你們受苦了，日本鬼子真是壞透了。

阿鳳：劉營長救了我們，我們感謝還來不及呢！

劉征：哪里話，你們都是抗日的民眾，我們是民眾的軍隊，守土有責(zé)，保護你們是我們的義務(wù)。談什么感謝？

阿滿：那你們什么時候能把日本人都趕出海南島??？

劉征：這個嘛，現(xiàn)在還不好說，抗戰(zhàn)是長久的事兒，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哪??！

阿滿：唉！

劉征：也不用悲觀，現(xiàn)在美國已經(jīng)參戰(zhàn)了，國際大勢對我們中國有利。

阿鳳：反正還是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我這不一定哪天就被日本人給抓走了。

劉征：阿鳳，你這沒有文的臉，更漂亮了。文臉是社會陋習(xí)，以后是要革除的。

阿滿不快。

劉征：阿鳳，你是漢人，你就準備一直在這黎村待下去嗎？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阿鳳：我在這兒長大的，這兒挺好的。

阿滿很得意。

劉征：對了，阿鳳，你們這里的人熟，現(xiàn)在抗戰(zhàn)的關(guān)鍵時期，你們還得為我們的隊伍做事！

阿鳳：這個當然。不說你救了我，陳先生也說過，抗戰(zhàn)人人有責(zé)！

劉征：什么陳先生？

阿滿：就是那個村里的教書先生。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

劉征：嗯，這個陳先生很有覺悟！他在哪兒，能引見一下嗎？

阿滿：他早走了，不知道哪兒去了，說是去了個什么藥店。

劉征：可惜了！

49.路上 日

阿滿悶悶不樂。

阿鳳：怎么了，你生的什么氣??？

阿滿：沒怎么，我不喜歡他的話。

阿鳳：他也沒說什么。道理是對的。

阿滿：反正我不喜歡。

阿鳳：他們幫著打日本人，我們應(yīng)該感激他們才對。

50.村子口外面的平地 夜

年輕男女與國軍的士兵一起聯(lián)歡。

黎族女孩子們拉著手跳舞，男人吹著鼻蕭等樂器，一些人敲著鼓，另外一些人打著竹竿，幾個男人邀請女孩子唱歌。

阿鳳也在里面高興地跳著舞蹈。

幾個國軍戰(zhàn)士看著，笑著，劉征也高興地點著頭，他身邊站著一個穿著筆挺的中山裝的男人。

老符拎著一壺酒，來到了他們二人的身邊。

老符：劉營長，你們來抗日，這太好了。來，按我們黎人的風(fēng)俗，咱喝酒助興！

劉征連著擺手：老符啊，我不會喝酒，你來得正好，這是咱們區(qū)上的吳特派員，今天也隨著隊伍到了你們村子里，你們正好認識一下。

吳特派員見了老符，趕緊站了起來，異常地?zé)崆?，深深地鞠了一躬，又伸手來與老符握手，老符不知所措，轉(zhuǎn)臉看了一眼劉征。

吳特派員一見老符這個樣子，趕緊又拱手作揖：老符啊，咱們也不講這新規(guī)矩了，你是這里的峒長，今天聽劉營長說，你們覺悟高，拒絕了日本人提出的找慰安婦的要求，說明你們對于抗日有很高的熱情。鄙人對你們黎族同胞的這種抗日熱情是十分佩服！黨國對抗戰(zhàn)的原則是以時間換空間，積小勝為大勝，你們對于抗戰(zhàn)做出了極大的貢獻，兄弟定會向上峰匯報，給你們大大的嘉獎！

老符聽了，不太明白：吳特派員好，我們哪敢真的和日本人打啊，我們的粉槍哪里打得過他們的步槍?。磕侵毡緲屵€是日本人被打死了之后，我們撿的。來，特派員，您請喝酒！

吳特派員：符峒長你客氣了，不管怎么樣，都說明你們站在國家的立場上勇于抗日，這就好，這就好！

老符又沉默不語。

吳特派員：對了，符峒長，這國軍撤到了五指山區(qū)，和你們黎族同胞共同抗日，還得你們大力支持??！

老符：支持，支持。

吳特派員：你也知道，這抗戰(zhàn)是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但也是最為艱難的時候，我們國軍將士缺吃少穿，還得仰仗你們黎族同胞多多支援！

老符不解地：您就說要我們做什么吧！

51.村口 日

吳特派員在村口臨時搭建起來的臺子上慷慨陳詞：各位鄉(xiāng)親們，抗戰(zhàn)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刻，每個中國的百姓都守土有責(zé)！

幾個士兵在臺下跟著喊著：守土有責(zé)！

臺下的黎族百姓都一臉茫然。只有王洪才，想了一下，忽然也跟著舉了手來，大喊了一聲：守土有責(zé)！

大家的目光都轉(zhuǎn)向了他。

吳特派員高興地：大家都能有這樣的覺悟，非常好！下面我就說一說現(xiàn)在抗戰(zhàn)遇到的困難吧。

眾人木然地聽著。

吳特派員：你們有些人可能知道，現(xiàn)在日本人占領(lǐng)了中國的好多地方，國軍將士打得極為艱難?，F(xiàn)在是缺糧、缺槍、缺各種物資，雖然我們現(xiàn)在有美國的援助，但是我們的物資供應(yīng)還是十分缺乏?，F(xiàn)在，咱們海南抗戰(zhàn)，最缺的就是糧食，咱們的政府和軍隊都撤到了中部的山里，還希望各位黎族同胞能夠捐出糧食來，共渡時艱，保證抗戰(zhàn)的勝利。

下面人開始竊竊私語。

村民甲：糧食?咱現(xiàn)在也沒糧啊！

村民乙：本來咱們糧食也不夠吃呢！

吳特派員臉色忽然變得嚴厲起來：各位同胞，抗戰(zhàn)是每個人的事情，我們有人出人，有力出力，打敗日本侵略者，是我們每個中國人的職責(zé)，大家捐出一斤糧食，就能夠為抗戰(zhàn)獻出一份力量，大家聽明白了嗎?

老符跑過去：特派員，您等等，每年我們都是按照政府給的數(shù)量交的糧食，我們一直在支持抗戰(zhàn)的……

吳特派員：抗戰(zhàn)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刻，中國也已經(jīng)到了勝利前夜，但這也是最為艱難的時候，只能仰仗諸位同胞再做些犧牲。

老符：可是，特派員，您知道，我們黎人本來糧食就是不夠吃的，我們也就半年能吃糧，剩下的都是吃地瓜木薯的??！

吳特派員臉色變了：你們可以，但是你們能想象國軍將士為了保衛(wèi)你們，也整天吃地瓜木薯嗎?而且行軍怎么帶呢?我只是想說，你們一個人交一百斤糧，四百斤糧能養(yǎng)活一個國軍的將士，能保護你們不受日本人的凌辱，這點兒犧牲你們都不想做嗎?

下面人議論：一個人一百斤?誰家能有啊?

阿鳳媽對吳特派員：特派員，我知道各家真的拿不出來這么多的糧??！

忽然，王洪才上了臺，對吳特派員：特派員，各家的存糧還是有一些的，不過——

老符瞪王洪才。

王洪才：這個老符還是應(yīng)該有辦法的，我知道，他家就有些存糧，我家阿滿也給他家送過些糧食和獵物的！

眾人議論。

劉征登上了臺：既然是這樣，大家也都明白了，多捐些糧食，支持抗戰(zhàn)，支持國軍！

下面群眾明顯表示出來疑慮。

阿鳳忽然站出來：各位長官，我們黎人本來種糧就趕不上漢人多，我知道，我們家根本拿不出來那么多糧食的！

劉征對阿鳳：你家的問題我們再說，但征糧的指標是上面定下來的。不過，阿鳳，你本來是漢人，老符撫養(yǎng)了你，你們家減免一些是可以的。

阿鳳：這不是黎人與漢人的問題，我知道各家真的拿不出來那么多的糧食！

吳特派員：你一個女孩子，要破壞抗戰(zhàn)大業(yè)嗎?

阿鳳：抗戰(zhàn)我堅決支持，但——

阿滿沖了上來：吳特派員，我聽明白了，日本人也沒要這么多的糧??！

吳特派員勃然大怒：你居然敢把黨國與日本人去比，你肯定是受了日本人的好處了！鄉(xiāng)親們，這就是黎奸！

國軍中的幾個戰(zhàn)士一聽，立刻上去，要綁阿滿。

阿滿被捉。反抗。

王洪才反倒在一旁冷笑著。

阿鳳沖上來：吳特派員，我們黎人連話都不讓說了嗎?

吳特派員：黎人?你不是漢人嗎？

劉征過來，向吳特派員使了個眼色：特派員，他們黎人不識大體，得慢慢教育。

劉征又向幾個士兵擺了擺手，士兵把阿滿給放開。

阿滿過去拉住阿鳳：你們，你們這不是欺負人嗎?

吳特派員忽然又和顏悅色地：小伙子，不要激動，別忘了，前幾天，還不是我們把你從日本人手里救下來的嗎?你難道要恩將仇報嗎?只要大家交足了糧食，讓將士們吃了飯，我們才有力氣打鬼子不是嗎?好了，回去好好反省，老符！

老符上前，但不說話。

吳特派員：這事兒就交給你了，你是峒長，你就安排吧！

老符剛要辯解，吳特派員：好了，我相信鄉(xiāng)親們的覺悟，三天之內(nèi)大家就都把糧食交上來吧！

52.阿滿家內(nèi) 日

王洪才：他們來了就要征糧，這下老符可有事兒干了。

阿滿媽：那你有啥幸災(zāi)樂禍的，咱家也沒糧啊。

王洪才：是啊，家家都沒余糧，看他老符怎么辦？

阿滿：老符叔為難，對你們有啥好處？

王洪才：你個吃里爬外的東西，養(yǎng)你也是白養(yǎng)，本來這個峒長應(yīng)該是我的。

阿滿白了他一眼，還在擦槍。

阿滿媽：其實還不如日本人來好呢，日本人至少沒征這么多的糧。還來給咱們放什么映畫呢！

阿滿：還搶女人呢！

阿滿媽：也沒搶咱家的，那天要是真把那個小狐貍精給搶走了倒好了。

阿滿氣得拎槍走了。

阿滿媽沖王洪才：要不你去山外阿玲家去一趟，可不能由著阿滿胡鬧，把這婚事給攪黃了。

王洪才：也好，順便借點兒糧去。

53.阿鳳家院子 日

院子里堆著不多的糧袋子。

劉征和吳特派員走進了院子。

老符：劉營長，按說，你救了我們，我們該多交點兒，可是大家的糧食的確也不夠吃啊！

劉征一個勁地皺眉。

吳特派員嚴厲地：老符，你們對國家做了貢獻，國家日后自然不會虧待你們。但如果在關(guān)鍵的時候，心里不想著國家，到抗戰(zhàn)勝利的時候，有什么資格過好日子，?。?/p>

老符：真的是難啊，現(xiàn)在村里有人都到山上挖木薯吃了，難啊。

劉征：老符，這可是政府的任務(wù)，必須得完成。

老符：我再想想辦法。

54.阿玲家內(nèi) 日

王洪才和阿玲爸在喝酒。

阿玲爸：阿滿他爸啊，聽說你們那邊進了國軍了?

王洪才：是啊，阿玲他爸，他們來了就要征糧，讓他老符為難去，現(xiàn)在上哪兒能征上糧食來？

阿玲爸：你說這日本人吧，其實也沒啥，也就抓了幾個姑娘陪他們玩玩兒。別的還真沒啥。

王洪才端起了酒碗：是啊，這國軍來了就征糧，還不如日本人太平無事。來喝酒！其實我看也還不如日本人管呢！

阿玲端酒上，不快地瞪了一眼二人：爸，洪才大叔，你們少喝點兒！

阿玲爸：去，你個姑娘家懂個啥?

阿玲不快地走了。

阿玲爸繼續(xù)說：這就不好辦了，聽說你家阿滿在村里還有個相好的？還是個漢人？得趕緊斷了，要不我們阿玲怎么嫁過去？你不如……

王洪才點點頭。

阿玲在屋門口偷聽。

55.村口大院內(nèi) 日

吳特派員氣憤地訓(xùn)話：你們聽好了，這次糧食被日本人搶走，就是因為有人泄露了消息，有人私通日本人，你們該當何罪！國軍將士英勇抗戰(zhàn)，現(xiàn)在你們卻把糧食給了日本人，你們還有良心嗎？

老符：吳特派員，你看，這也不是故意的，這不是路上被日本人搶了嗎?您就高抬貴手，原諒大家吧。

吳特派員：原諒？那糧食怎么辦？我告訴你們，你們要是交不出來奸細，就重新征糧，征夠為止！

老符：您也看見了，大家真的沒糧了，征上來的這么點兒還都是肚子里淘出來的。

劉征：你們不能餓肚子，國軍就得餓著肚子保衛(wèi)你們的家園嗎？

56.王玉田家內(nèi) 日

一群人聚在王玉田家里正激烈討論。

甲：大總管啊，這實在是沒糧了，全征走了。

乙哭著：我們峒長被打了個半死，還說要是再征不上來，就槍斃了。

老符沉默不語。

丙：得想個法子啊，大總管，有人說那邊苗寨里有人私通日本人，結(jié)果幾千人，全給砍死了。

大總管：老符，你們村呢？他們那些兵不是駐在你們那里嗎?

老符難過地搖了搖頭。

?。捍罂偣埽荒苓@樣了，再這樣下去，我們黎人餓也餓死了。

大總管：你們說呢？

青年：大總管，我們反了他，把他們趕走，他們不走，我們也過不了好日子。

總管：反？怎么反？

青年：他們有槍，我們也有粉槍，雖然沒他們的洋槍好，但我們?nèi)硕?，我們?nèi)齻€人頂他們一個人也不怕！

老年：阿剛說得也有點道理，這么耗下去，餓也餓死了。

青年：我們村里就他們?nèi)齻€兵，我?guī)送抵湍芨傻簟?/p>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開了。

有的點頭，有的搖頭。

大總管：可是成了倒好，不成呢？我們的腦袋就不在我們自己脖子上了！

青年：不成，不成就上山，反正上了山，他們找也找不到我們了。山上也餓不死人。他們弄不到糧食，先餓死的肯定是他們。

大總管不言不語。

老人：大總管，你得拿主意啊，到底怎么辦？

大總管嘆了一口氣：我小時候，也聽說咱們黎人和官府斗過，那時候還是前清呢，黎區(qū)都反了。

幾個老人點點頭。

一位老人：那時候我還記得呢，號令起事的，后來官府派來了個姓馮的，騎馬帶槍。我們還是打不過他們，不過聽說那個姓馮的還好，后來只是把領(lǐng)頭造反的治了罪，但還是免了些黎人的錢糧。后來又給黎人修了路，好歹算安撫下來了。唉，不過我們黎人也死傷了不少。

大總管：阿叔啊，你肯定知道得比我多，這造反可不是鬧著玩的事兒。

年輕人：可是那也不能看著我們都餓死吧?

大家沉默不語。

大總管回身，掏出了一枚銅錢，點燃了一炷香。

眾人跪倒在地。

大總管穿戴好，隨后跪下，念念有詞，爾后撒下了一枚銅錢，銅錢正面沖下。

年輕人嘆了口氣。

一個年輕人憤怒地甩手沖出了屋子。

大總管無奈地：大家都回村吧，祖宗之意不可違。盡量能征多少糧食就征多少吧，征不夠再說，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

大家在無奈中散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王大總管與另外一個人。此人比大總管年輕十多歲，顯得精明強干。

大總管盤腿閉目坐在茅草屋里。爐里的香還在燒著。

大總管見這人過來。

王總管：玉林，你說呢？

玉林見已經(jīng)沒有別人，湊了過來：大哥，今天也就只能這樣了，不過我想這事兒還得解決才行啊。你是咱這幾十個峒的總管，你可不能任著這幾十峒的人餓死。我也知道這抗日的難處，但首先我們黎人得能活下去才行啊！

老符跟人離開，但想了想，又停在了門口，忽然推開了門，又進了總管的茅草屋。見王玉林正在與大總管說話，不知道該怎么辦。

大總管：老符啊，過來吧，正好有事兒和你商量。

老符也湊了過去。

大總管：老符，這兵扎在你們村，你說說他們的情況。

老符：駐扎我們村的那個營長還好，就是有個特派員，姓吳的，征糧都是他在弄。

玉林：他們多少人？多少條槍?

老符：我們村的也就百八十號人吧，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槍。

大總管：上次你們征了糧，怎么就又被搶了呢?

老符：唉，也是倒霉，我們把征來的糧食往外運的時候，誰知道就遇上了日本兵，結(jié)果，他們一打，我們就散了，糧食就沒了！

大總管：哦，知道了，那你們什么時候送糧的，有誰知道嗎?

老符：沒幾個人知道啊。

大總管點了點頭。

大總管：對了，你們村那個教書的陳先生呢?你沒問問他該怎么辦呢？

老符：這個抗戰(zhàn)一開始，他就走了，說是去了什么藥鋪……

大總管：唉！

王玉林：辦法還得我們自己想。

老符：大總管，我知道你其實更不容易，但我們這些做峒長的真的沒法子啦！

王玉林：老符，放心，有苦有難，我們和大總管一起扛，天上的祖宗會幫我們的！

57.村外的路上 日

阿玲正在往村子奔來，肩上跨著人腰簍。

兩個國民黨兵持槍攔住了她。

國民黨兵甲：干什么的，哪兒來的?

阿玲：我家是山那邊什攏村的，我來找王阿滿！

國民黨兵甲：什攏村?

二個國民黨兵對視了一下。

國民黨兵甲沖阿玲：那不是日本人占著的嗎?喲，敵占區(qū)的，跑我們這兒干什么?

阿玲：我是有事兒找阿滿的，王阿滿，你們認識吧?

國民黨兵甲流露出蔑視的神情：找那個渾小子有什么事兒?

阿玲：我們是……親戚，我來找他說點兒事兒！

國民黨兵甲：找他說什么事兒啊，先和我們說說吧！

阿玲：唉，這事兒沒法兒和你們說。

國民黨兵甲：有什么不能和我們說的啊，你一個敵占區(qū)來的，是不是來打探什么情報，所以不能和我們說啊?

阿玲不理他們，自己往前走。

另一個國民黨兵乙：站住！

阿玲怒視。

國民黨兵乙：把東西放下，搜查！

阿玲把籃子不情愿地交給了他們。

兩個人把東西一件件倒出來查看，忽然拿出來了一塊白布，布上畫著三個月亮五個太陽，下面是樹枝似的東西。

國民黨兵乙：這是什么?是不是日本人讓你搜集的情報?說！

阿玲遲疑地：這是，這是我給阿滿帶的頭巾。

國民黨兵乙：哪有這樣的頭巾？走，到村里好好審審。

兩個人押著阿玲進了村。大家都出來看。

阿滿剛和阿鳳從屋里出來。

阿玲驚喜地喊：阿滿！

阿滿十分不好意思，阿鳳推了阿滿一下，阿滿不好意思地上前。

阿滿問國民黨兵乙：你們怎么把阿玲給抓起來了?

國民黨兵乙：正好，你來了，那就一起讓王營長和吳特派員看看她是不是奸細吧！

阿滿：阿玲怎么會是奸細？

國民黨兵甲哼了一聲，拿出來那塊白布：你看這塊布能不能給你做頭巾？

阿滿剛要拿，國民黨兵甲又一把搶回來：走，到了營長那兒再說！

58.劉征和吳特派員的茅草屋內(nèi) 日

國民黨兵甲把阿玲往前一推：你自己交代吧！

國民黨兵乙把白布交到了劉征手里。

阿玲：有什么好交代的啊，我來村里看阿滿，誰知道就遇見了你們。

劉征：你和阿滿什么關(guān)系?

阿玲怯怯地看了看阿滿：我……我……

阿滿低頭不語。

阿鳳瞪了阿滿一眼：這有什么不能說的，阿玲和阿滿定了親！

劉征一笑：哈哈，來會情人啦！

吳特派員拿著白布仔細地翻看。

阿滿很不愿意地看著阿玲：你大老遠找我什么事兒啊？

阿玲指了指白布：(黎話)自然是有事兒才來找你！

阿滿：(黎話)那布是什么?

阿玲：(黎話)你爸捎給我阿爸的，后來我阿爸就告訴了日本人。

吳特派員慢慢站起來，湊到了阿滿面前：阿滿，你們上次送糧是三月初五的事兒吧？

阿滿：對啊，怎么了?

吳特派員把白布扔給了阿滿：你自己看看吧！

阿滿仔細看著白布上的三個月亮和五個太陽，看完了大驚：怎么會是這樣？

阿玲用黎話：我就是來告訴你一下，以后可是要小心啦！以后凡事兒得防著他們兩個！

吳特派員：講漢話，說，日本人又讓你來村子里做什么？

阿玲：我來找阿滿的，不是日本人派來的！

吳特派員拿起了白布：證據(jù)確鑿！你還要抵賴嗎?

阿鳳：特派員，你不知道，阿玲是冤枉的，她不是奸細！她是好心來告訴阿滿有奸細！

吳特派員沖阿玲：那你說奸細是誰！

阿玲看了看阿滿，又低下了頭，什么也不說。

阿鳳：奸細是……

阿玲跪到了阿鳳的面前：(黎話)阿鳳姐，不能說??！

阿鳳：(黎話)為什么?

阿玲：(黎話)說了我以后還怎么進阿滿家門？千萬不能說，我只想讓你們知道，以后防著他們就行了。

阿鳳：(黎話)可是……

吳特派員大聲喊：說漢話！

劉征示意旁邊的兩個士兵把阿滿和阿鳳拉出去。

屋里只剩下吳特派員、劉征幾個兵和阿玲。

吳特派員過去扇了阿玲一個耳光：老實交代，誰是奸細，這圖是誰畫的？你要是不說，你就是奸細！

阿玲就是不說話，怒瞪著吳特派員。

吳特派員拿出手槍頂著阿玲的頭：你說不說？

劉征：你只要說出來，我們就不難為你；但你要是不說，我們只能認定你是奸細了！

劉征手里抖著白布：證據(jù)確鑿，你還有什么可抵賴的嗎?

吳特派員用槍頂住了阿玲的頭。

阿玲哭：我不能說，我不能說。

阿滿與阿鳳在外面焦急地等待著、和士兵們爭辯著。

阿鳳：阿玲真的不是奸細！

士兵們不答話。

屋里吳特派員開槍，阿玲倒在血泊之中。

阿滿與阿鳳聽到了槍響，沖進了屋子。

阿鳳拉住了劉征：劉營長，阿玲真的不是奸細啊。

吳特派員：她不交代誰是奸細，那她就是奸細，這幅白布就是證明！

阿滿：你們這是濫殺人命！

吳特派員：我這也是為了你好，要不她把你扯出來了怎么辦?

阿滿怒：你、你血口噴人！我們黎人的命就那么不值錢嗎?

劉征：阿滿，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特派員有權(quán)直接處決掉所有給日本人賣命的人！

阿滿：可是阿玲不是奸細??！

劉征：證據(jù)在這兒呢，你也不是沒看見。

阿滿抱著阿玲的尸體，大哭：阿玲，我害了你啊……

阿鳳也哭著過來安慰阿滿。

59.村口外 日

阿玲的尸體被吊在樹上，那塊白布被掛在她的胸前，在風(fēng)中搖蕩著。

60.村外 夜

阿滿與阿鳳兩個人把阿玲的尸體放入挖好的坑里。

土落在阿玲美麗的面頰上。

阿滿站了起來：阿玲，你放心，我會給你報仇！

阿鳳深情地拉著阿滿的胳膊，難過了搖了搖頭。

阿滿悲愴地：不行，這仇必須報。

阿鳳不語。

60.王大總管的茅草屋內(nèi) 夜

屋子里只有兩盞油燈。

但下面地上擠坐著幾十個人。

阿滿也坐在下面，前面還綁著兩只雞。

王大總管面無表情，靜坐在前面。

王玉林：我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我們就是死，也得死得體面，能堂堂正正地去見自己的祖宗。

王大總管焚香祭拜，身后一群穿著正式服裝的黎族峒長跪著祈禱。老符和阿滿也在其中。大總管又拋出一個銅錢，銅錢正面朝上。

大家一片歡呼。

玉林走了過去，收起了銅錢，翻過來，發(fā)現(xiàn)，原來銅錢兩面是一樣的。

王大總管走向前，割斷了雞的喉嚨，血倒進了酒里。

大家在念過誓詞之后，一飲而盡。

61.村里 夜

一個黎族青年人借著夜色一刀捅死了一個國民黨兵。

兩個黎族青年男生用粉槍打死了一個守倉庫的國民黨兵。

幾個黎族人端著粉槍沖進了一所茅草屋，幾個打麻將的國軍士兵舉手投降。

吳特派員也跟著被拉了出來，阿滿一槍把他打倒。

王總管閉著眼，撫摸著手里的銅錢。

阿滿帶著阿武用槍頂著一個國軍士兵押了下去。

劉征憤怒地舉著手從茅屋里被押了出來。

阿鳳拉著阿滿的衣服為劉征求情。

阿滿打了阿鳳一個耳光，把劉征押了下去。劉征走時，深情地看了阿鳳一眼。

漫山遍野的黎族人手持各式的武器，有粉槍，有長矛，有大刀，還有弓箭，他們沿一條條路向前沖著，有的在砍殺國民黨兵，國民黨兵驚慌失措。兩個黎族青年，坐著獨木船，從蘆葦里悄悄劃出，把剛才兩人岸邊觀望的國民黨兵一把拉進了水里，按倒溺死。一個國民黨兵貓在林間，忙亂地張望，向前走著，一下被樹上的機關(guān)給吊了起來，在半空中搖晃，一支箭射進了咽喉……

阿鳳畫外音：為了反抗征糧和濫殺無辜，后來人們說的黎人的白沙起義就這樣開始了。我們周邊幾十個寨子都加入到了暴動的行列。雖然我和阿媽都覺得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但是我們改變不了局面。大家憑借人多，趕走了國民黨的官兵。

62.茅屋內(nèi) 夜

夜里，阿鳳悄悄地來到綁著劉征的茅屋里，松開了繩子。打開門，劉征回頭欲拉阿鳳一起走，阿鳳推開了他。

阿鳳：我只要你知道，阿玲不是奸細……

劉征：算是我錯了。

阿鳳：以后不要拿我們黎人不當人。

劉征：你是漢人！

阿鳳搖了搖頭。

突然，一個掛在墻上的牛頭掉了下來，劉征停住了腳步，阿鳳悄悄地出去，見沒人來，回來拉出了劉征，看他消失在夜色里。

63.村口 外

阿滿等村里的青年們埋伏在村口，但卻沒人來。大家打著哈欠。聽到村口一聲步槍的聲音，大家興奮起來，向外跑去。

槍聲又響了幾下，幾個青年人也胡亂向前面打了兩槍。

幾個人悄悄摸出了村子。

劉征領(lǐng)著國民黨兵從后山悄然下來。

一個守在后面籬笆旁的青年人被擊斃。

劉征指揮著隊伍翻過了籬笆。

村里有人敲起了鑼，一些人驚惶地打著火把跑了出來。有人拎著粉槍，有些人提著長矛，還有些人拿著弓箭。

阿滿和老符從村前跑回來，發(fā)現(xiàn)村里正在混戰(zhàn)，阿鳳遇到了阿滿和老符，把他們往外推。阿滿不走。

老符：阿滿，咱們打不過他們，往山上撤！

阿滿：好，大家往山上撤！

村里幾個年輕人還在抵抗，幾個人中槍身亡。村里有老人也中槍。

阿鳳和阿鳳媽躲在倉房里，眼看著一個年輕人倒下。

老符和阿滿等一行人沿著小路跑上山去。

64.村口 日

幾個年輕人被綁著，火光尚未全滅。

劉征：你們黎人在干什么？我們在抗日，你們呢，你們在背后捅刀子，你們和黨國對抗，只有死路一條！讓那些跑了的人趕緊回來，我就不相信他們能躲到什么時候，我不相信，他們能跑出海南，跑出中國去！

一旁，國民黨兵架著機槍。

站著的老弱婦孺神情沮喪。

劉征做了個手勢：讓跑了的人快回來，不要執(zhí)迷不悟！

一個年輕人被拉了過來。

劉征掏出手槍，一槍打死了年輕人。

大家悲憤的眼神。

劉征拎著手槍從眾人面前走過。

劉征深情地看了一眼阿鳳，阿鳳低頭。

66.山上臨時找尋的茅屋 日

阿武哭著跑了進來：亮哥，阿仁哥被打死了，還有好幾個留在村里的都被打死了。

阿滿憤怒地：符大叔，我們不如下去和他們拼了！

老符搖搖頭：這仇總是要報的，可是……

阿滿：我們得在這兒待多久啊，要不你去問下大總管，我們該怎么辦？

老符：聽說，大總管他們那邊也頂不住，都上山了。

老符：阿武，你媽和阿鳳姐還好嗎？

阿武點了點頭。

67.茅草屋內(nèi) 日

劉征：阿鳳，你本來也不是黎人，跟我走吧，不要和黎人混在一起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他們已經(jīng)站到了政府的反面，遲早會容不下你的。

阿鳳搖搖頭。

劉征：今天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全村一個都不會放過，畢竟我死了那么多的弟兄。

阿鳳：劉營長，我求你，別打了。黎人實在是交不出糧了，他們也不是成心與政府作對，你就放過他們吧。

劉征：放過？你知道，對抗政府，尤其是在抗戰(zhàn)的關(guān)頭，這是什么罪？

阿鳳：你說的我不懂，但我們也得活啊。

劉征：你要活，嫁給我！我?guī)汶x開這里。

阿鳳：可是……

劉征：沒什么可是的，阿滿那小子魯莽難馴，你跟他窮一輩子嗎？你要是嫁給我，我就赦免了全村，既往不咎。

阿鳳不語。

劉征：要不然，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只要參加暴動的，都是政府的敵人！

68.茅屋內(nèi) 日

阿鳳一個人在茅屋里發(fā)呆。

阿鳳媽走了進來：你愿意嗎？

阿鳳搖搖頭。

阿鳳媽：那你答應(yīng)他了？

阿鳳沉默不語，拔下了阿滿給的那支骨簪。

69.阿鳳家內(nèi) 夜

阿鳳盛裝。阿鳳媽幫她化妝。然后，幾個姐妹和年長的女性一起喝酒唱歌。

阿鳳邊唱邊哭。

阿鳳媽趁著阿鳳不注意，往阿鳳的酒里撒進了藥粉。大家繼續(xù)唱歌跳舞，阿鳳喝了數(shù)杯后醉倒了。阿鳳媽望著阿鳳流淚。

悲愴的聲音在黎寨中響起。夜幕下，黎寨只有星星般的燈火。

女人們還在唱著歌，喝著酒。

阿鳳躺在床上，阿鳳媽及一位老年婦女拿出來棒、刺和墨汁。

婦女低唱著歌，阿鳳媽用小棒一下下地敲著，一針針地刺著，阿鳳安詳?shù)厮?/p>

阿鳳媽一點點地拭去臉上的血跡。

其他的中年婦女們還在唱著歌。

阿鳳媽一滴淚滴了下來。

70.阿鳳家內(nèi) 日

阿鳳在水盆里看到了自己文過的臉，驚恐地回頭看著阿鳳媽。

阿鳳媽平靜地：別怪阿媽，阿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嫁給他。去吧，去山上找阿滿和你阿爸吧。

阿鳳哭著投入到阿鳳媽的懷里。

71.阿鳳家的茅屋內(nèi) 日

劉征：為什么？

阿鳳媽平靜地：我不能看著我養(yǎng)大的女兒嫁給我們的仇人。

劉征怒：你們真是，真是愚昧透頂！不想國家，不想自己，全無理性。好，那也就別怪我不義了！

劉征怒氣沖沖地走出了屋子，阿鳳媽依然自若地坐在地上織錦。

72.山里的窩棚 日

外面下著雨。

老符一個人穿著蓑衣進了門。

阿滿與阿鳳迎了上來。

阿滿：大總管怎么說?

老符：大總管說，無論如何我們不能投降，更不能去投日本人，但他讓你們?nèi)フ壹t軍。

阿鳳：紅軍?

老符：對，大總管聽說，當年的紅軍在北邊還有人，當年他們是幫窮人的，現(xiàn)在也只能靠他們了。你們就往北邊去吧！找來了紅軍救我們下山！

阿滿點了點頭。

老符：你帶好阿鳳，阿鳳漢話比你好，但千萬別說她是漢人，免得有麻煩。

阿滿：這個我知道。

老符端詳了一下新文了臉的阿鳳：唉，和我們黎家的女孩子沒差別，只要你們自己不說，沒人會懷疑的，放心吧。

阿鳳撲到了老符的懷里，哭了起來：阿爸！

老符：阿鳳，別哭，阿爸最看不得你哭。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要是順利啊，你們就快去快回！

老符忽然想起了什么，從腰里拿出來一個布包，打開，原來是一根黃銅的簪子：大總管讓你們帶著它，這是大總管家祖?zhèn)鞯聂⒆?，說是過去官府給的。要是能見到紅軍，你們就把它交給他們，再把咱們受了什么樣的苦告訴他們。

阿滿鄭重地接了過來，包好，揣到了懷里。

老符：另外，阿滿，你下了山就多聽阿鳳的，她比你有見識，也有主意。

阿滿不好意思地偷著瞅了一眼阿鳳：知道了。

老符：好了，趁著現(xiàn)在下雨，他們的崗哨少，你們快下山吧！

阿鳳忽然沖著老符跪下：阿爸！我走了，你照看好阿媽和阿武！

老符趕緊攙起鳳：放心吧！你阿媽比你還有主意！

阿鳳：阿爸，還有你自己！

老符笑：放心吧！

阿鳳忽然跪著退后了兩步，向老符磕了個頭。

老符急著去拉阿鳳：孩子，咱黎家沒那么多的規(guī)矩，快起來！

阿鳳不理，又磕了兩個頭。

老符抱著阿鳳，強顏歡笑：好阿鳳，沒事兒的，阿爸這輩子養(yǎng)了你這個女兒，是阿爸的福氣！

老符轉(zhuǎn)身回過頭去，眼淚也流了出來。

老符和阿武等在雨中目送阿鳳與阿滿下山。

二人扮作夫妻，表情都帶著憂傷。

老符：走吧。只要你們?nèi)嗽诰秃谩?/p>

73.村里 日

劉征在訓(xùn)話：已經(jīng)接到了上面的命令，凡參加暴動者如能下山，則從輕發(fā)落。如果負隅頑抗，一律從嚴處理。給你們?nèi)鞎r間，快叫自己的男人下山等待處理。否則，三天后，有你們的好看！

下面聽著的婦女和孩子都默然。

阿鳳媽和一個婦女對望了一眼。

74.林間 日

小溪淙淙，阿鳳和阿滿在溪水旁。

阿滿拿了一只粽子，送到了阿鳳的嘴邊。

阿鳳拿過來剝開。

阿鳳：謝謝啦！

阿滿抱住阿鳳：我們永遠在一起，我永遠不會讓你餓著！

阿鳳抿嘴一笑吃起了粽子。

阿鳳倒在地上，看上面的樹影婆娑。

阿滿：阿鳳，我們以后會生好多的孩子！

阿鳳：好吧，聽你的。

二人又在林間走著。

75.縣城外的路邊 日

幾個國民黨兵在巡查，見阿滿與阿鳳過來。

一個兵見阿鳳的文臉，仔細地端詳。

兵：黎人？來這里干什么？

阿鳳不答，阿滿：我們來賣藥材！

兵：賣藥材？有通行證嗎？

滿：啥叫通行證？

兵：就是路條，現(xiàn)在你們黎人在山里造反，沒有通行證，別想出來，你們不知道嗎？

阿滿搖了搖頭。

兵：那我就沒辦法了，回去吧！

阿滿：回去，我們走了這么遠，你一句話就讓我們回去？我們的藥材怎么辦??？

兵：咋的？這是規(guī)定！現(xiàn)在你們黎人都有通敵的嫌疑！

阿滿：我們通敵？通什么敵？

阿鳳拉阿滿，阿滿不快，繼續(xù)喊：你們才通什么敵，都不讓我們黎人活了！

兵抬起槍：你這就是典型的通敵言論！我現(xiàn)在就斃了你！

阿鳳：這位大哥，他不是這意思。

兵：你會說漢話啊？你不是黎人？

阿鳳：我……

阿滿：她當然是黎人！你看，有文臉的！

阿鳳：這位大哥，我們急著賣藥材，還等著抓藥回去救人呢！

兵：這就對了，抓藥回去救你們那些造反的人吧！

阿鳳：真不是，就是家里老人病了。

兵：不對，你們黎人病了也不用藥找個道公不就行了嗎，抓什么藥，我看你們就是來打探情報的！

阿鳳突然跪下：大哥，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就放我們進城吧！

兵端詳著阿鳳：你這要是沒有文臉，還挺漂亮嘛！

阿滿：她本來就漂亮！

兵：唉，怎么插在你這牛糞上了！

其他幾個人大笑。

一個兵細端詳了阿鳳之后，沖阿滿：說，她是不是你拐帶出來的？

阿滿氣極，要上去搶槍。

另一個兵把槍頂在了阿滿的胸口上。

一些路人圍攏過來。

阿滿與兵怒視。

阿鳳過來拉阿滿。

這時，人群外面忽然沖進來一個人，原來是商人打扮的陳先生。

陳先生：喲，阿滿啊，你們還真把藥給送來了！

兵：陳掌柜，這兩個黎人沒有通行證。

陳先生笑著對兵遞過一支卷煙：這是給我送貨的，你們誤會了，我做保人，你們放心！

陳先生又暗里塞給了兵一塊光洋。

76.城里藥鋪門前 日

陳先生領(lǐng)著阿鳳和阿滿二人進了城里，二人四處張望，見什么都新鮮。來到了藥鋪門前，二人好奇地看著，隨他進了藥鋪。

77.藥鋪內(nèi) 日

二人跪在陳先生面前，阿鳳在啜泣。

桌上放著那支黃銅簪子。

陳先生搶上去扶他們：別這樣！有話好好說！你們在這兒先歇下吧，別的事，過后再說。

阿滿：陳先生，以往有什么對不起的地方，您可千萬別怪我，我們現(xiàn)在真的是沒活路了，只能求您了！

阿鳳：陳先生，您不知道，我阿爸他們現(xiàn)在上了山，但也撐不了多久的！

陳先生：不急，你們先吃點兒東西，再細細地說！唉！時局艱難，都不容易。暴動的事情我也聽說一些，不過真的不知道咱們村子出了這么多事情。

78.藥鋪內(nèi) 夜

陳先生在燈下寫信。封好，交給了一個年輕人。

阿滿與阿鳳在屋里的地上安然入睡。阿滿睡著拉著阿鳳的手。

陳先生見了，笑了笑，拿出來一床被單給他倆蓋上。

79.村口 日

前面架著機槍，婦女們在前面站著，劉征指著眾人，示意士兵們。

劉征：把他們都綁起來。

當兵的過來綁人，有的人反抗。

阿鳳媽不在乎地伸出手來，場地上哭聲一片。

劉征：這就是你們的下場，什么時候，你們男人下山，什么時候就放了你們，看你們能挺幾天！

婦女們被綁在樹上。

80.山上的茅屋 日

阿武在焦急地來回踱步：怎么辦?。堪?，阿媽他們都給綁起來了！

另一年輕人：拿武器，下山趕跑他們！

老符：那不是去送死嗎？現(xiàn)在他們都有了防備，等著咱們?nèi)ツ兀?/p>

一年輕人：符大叔，要不咱們?nèi)デ笄竽莻€劉營長?

老符：唉，前幾天，聽說有人去和他們談判，結(jié)果都讓他們給綁起來，直接給槍斃啦！

另一年輕人：可是人總得救啊，這樣下去，她們用不了三天，晾也晾死了。

81.村口 日

樹上，婦女們痛苦的表情。有人已經(jīng)暈了過去。

阿武在阿鳳媽的前面，痛苦地喊媽媽，沒人管他。

阿武跑去求劉征，劉征鄙視地看了他一眼，順便彈了他腦袋一下，阿武不敢說什么。

綁在樹上的女人們在烈日下曬著，渴得無奈地咽著唾沫。

阿武拎了一個壇子，里面裝著水，想要給阿媽遞過去，剛提起來，一槍打來，壇子碎了，濺了阿武的身上都濕透了。

阿媽冷笑著，舔了一下嘴唇。

阿武怒向子彈來的方向，幾個國民黨兵向他嘲諷地笑著。

劉征向他們喊了一聲：立正！注意軍紀！

幾個人立刻站好，但還是笑著。

劉征陰著臉，走了。

阿武過去拉著綁在樹上的媽媽，鳳媽說了句黎話：去找你阿爸他們，告訴他們千萬不能回來！

兵：不準講話！

阿武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兵陰陰地看著笑……

82.山上 日

老符在做著安排，有的年輕人在擦槍，有的在磨刀，有的在調(diào)試弓箭，有的在忙著打綁腿。

83.村口 夜

一個年輕人悄悄地來到綁人的樹下，解開了繩子，并噓了一下。解開了的婦女已經(jīng)快暈倒了，年輕人扶起她。年輕人流下了眼淚。

老符等在遠處圍觀，打了個手勢，又幾個年輕人下去了。

又幾個年輕人摸了過來。大家在解繩子。

忽然，一根火柴點亮了火把。周圍一支支火把都亮了起來，劉征指揮著人舉著槍在周圍站著。

劉征：你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快投降吧！

兵：繳槍不殺。

有人愣住了。有人趴下了。

老符：有埋伏，快撤！

槍聲響起，有人中彈倒地，有人在還擊。

老符躲到了樹下，用粉槍打倒了一個國民黨兵。

但黎人的抵抗越來越被動。

有人負傷，有人逃跑，有婦女哭。

阿鳳媽也撿起一條槍，向敵人開槍。

老符胳膊中槍。

阿武：阿爸？

老符把槍交給了阿武：快，往那邊跑！

84.村里 晨

天已漸亮，槍聲漸弱。

劉征站在一棵樹前：躲著的人快出來吧，不要負隅頑抗了！

阿武偷著給了他一槍，劉征的帽子被打掉。

槍聲大作。

又有兩個黎人倒了下去，有的被抓住，仍然在破口大罵著。

劉征：狠狠地打，不要讓他們逃了。

劉征向后面的樹退去，整理了一下帽子。

一個黑影從樹上跳下。

那人一把拉住劉征，并用槍抵住了他的腦袋。

劉征一回頭，見是阿滿。

劉征：王阿滿！你這是干什么?

阿滿不理他，命令士兵：把槍放下！

士兵們看著，猶豫。

劉征：不要放！

幾個士兵又端起了槍，向里面的阿滿瞄準。

劉征：阿滿，你要殺就殺，但你槍殺國軍長官，也是死路一條。

阿滿笑：我找著活路了！

劉征：你們不放下槍，就沒有活路！

這時，一個士兵放下了槍。

被綁著的人向外看去。

又一個士兵放下了槍。

劉征透過人群向外看去。

士兵們的背后，茅屋上，樹上，路邊，都有埋伏著的人頭上頂著偽裝，用槍口瞄準著他們。

一個人從路上走了過來，是穿著國軍軍裝的陳先生。

鄉(xiāng)親們大驚。

陳先生標準正步向劉征走去，向劉征行了個軍禮。

劉征：你是?

陳先生笑：劉營長，你貴人多忘事啊，10多年前我們見過，不過那時候我還是紅軍，被你們給打散了。忘了吧？現(xiàn)在我們又是友軍了。

劉征：……你要干什么？

陳先生：我現(xiàn)在是瓊崖游擊總隊的一名教導(dǎo)員。

陳先生示意阿滿放下槍。

阿滿放下了槍。

劉征怒視了阿滿一眼，輕松下來。

劉征向陳先生：既是友軍，你們這是干什么？

陳先生：沒什么，上峰有令，這里的黎村由我們瓊崖游擊總隊的教導(dǎo)營接防了！請您帶著弟兄們先撤吧！

劉征：他們聚眾叛亂，對抗政府……上峰的命令在哪里？

陳先生：是蔣委員長的命令。

隨即陳先生忽然拿聲拿調(diào)地：全國國民在此安危絕續(xù)之交，唯賴舉國一致，服從紀律。劉營長，你們破壞舉國一致的抗戰(zhàn)，這里也只能由我們接防了……

劉征：你們勾結(jié)叛亂黎人，你們才是破壞抗戰(zhàn)！該撤的是你們！

陳先生微微一笑：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陳先生沖國軍士兵揮了揮手：弟兄們，你們回頭看一下，然后收槍離開！

士兵們回頭，見槍都瞄準他們，一些人放下了槍，一些人望著劉征。

劉征怒：拿起槍！

阿滿又瞄準了劉征。

劉征看到了遠處阿鳳穿著瓊縱軍裝的身影，臉上分明帶著文臉，也躲在樹后，手里拿著槍。

劉征想了想，忽然氣憤地沖陳先生：好吧，既是友軍，我們撤！

劉征眼里閃著淚花，沮喪地向外走去。

陳先生向他敬了個軍禮，目送著他帶著士兵們離去。

一些人起來，把綁著的人解下來。

劉征路過阿鳳，阿鳳避開了他的目光。劉征停了一下，什么也沒說，看了她一眼，繼續(xù)走了。

老符抓著陳先生的手，一個勁地哭。

陳先生：符大叔，從阿滿那里知道你們受苦了！

老符緊握著陳先生的手，一個勁地哭，卻說不出話來。

陳先生：共產(chǎn)黨不會看著黎人兄弟們受苦的，我們就是幫窮人的隊伍。十年前我們叫紅軍，現(xiàn)在我們叫瓊崖縱隊。

阿武跑過來看著陳先生手里的槍，很是羨慕。

阿武：先生，你也會打槍？

陳先生：是啊，不過沒有你阿滿哥打得準，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我們瓊崖游擊總隊的戰(zhàn)士了。

阿滿：陳先生——不，教導(dǎo)員，我只會瞎打槍，別的啥也不會。更不像你，懂那么多的道理。

陳先生：沒關(guān)系，這回進了隊伍慢慢學(xué)，會成長起來的。

阿武：陳先生，那我也能當兵，啊不，當戰(zhàn)士嗎？

陳先生：怎么不能，和你阿滿哥好好學(xué)，以后，長大了，你也能當戰(zhàn)士。

阿鳳走了上來拉住阿武，撫摸著他的頭。

阿武不好意思地摸著腰上的彈弓。

阿滿終于把骨簪別到了阿鳳的頭上，捧著阿鳳已經(jīng)文著的臉，兩個人擁抱在了一起。

阿武：姐姐，那你也是戰(zhàn)士了嗎？他們還收女的？

阿鳳點點頭。

阿武：那你也會打槍了？

阿鳳搖搖頭。

阿武：不會打槍是啥戰(zhàn)士?。?/p>

阿鳳：陳先生，啊，不，陳教導(dǎo)員說，讓我做衛(wèi)生兵。

阿鳳甩了一下軍帽下剪短了的頭發(fā)，臉上映出清晰的文臉……

85.一組鏡頭

打仗，行軍，阿鳳搶救傷員，喂傷員喝水、一個個定格……

阿鳳畫外音：后來，我在隊伍里也學(xué)會了打槍，阿滿還當上了連長。

86.林間臨時軍中醫(yī)院院內(nèi) 日

阿鳳正在晾救治的傷員的衣物床單等，一個臉上同樣有著文臉的女兵跑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張《簡報》，拉著阿鳳：阿鳳，好消息，毛主席請我們王主任去北京呢！

兩個人坐下來，用不太通順的漢語一個字一個字地點讀著：瓊縱指34號，中共中央、毛澤東主席電請我軍瓊崖少數(shù)民族自治區(qū)行政委員會主任、黎族人民領(lǐng)袖王同志赴北京參加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和開國大典……

阿鳳：啥是開國大典??？

女兵：大概就是，就是歃血為盟吧。

阿鳳疑惑地：歃血為盟？

女兵：可能就是馮同志說的，以后就誰也不欺負誰，一起過好日子！

女兵說完了跑去晾衣服了。

阿鳳將信將疑地：開國大典？

87.一組鏡頭

開國大典錄像。毛主席宣布“同胞們，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已于本日成立了！……”

一張開國大典的照片。

阿鳳畫外音：后來聽說了，王主任登上了天安城樓，和毛主席、朱總司令一起參加了開國大典，還參加了大閱兵，代表全國少數(shù)民族在政協(xié)會上發(fā)了言。后來聽說，毛主席還說了，我們黎族自發(fā)地起義，后來主動尋找共產(chǎn)黨，建立根據(jù)地，是有代表性的第一次……

開國大典的照片，報紙的報道，中插戰(zhàn)斗的畫面。

阿鳳畫外音：幾個月后，在我們瓊縱的配合下，海南島也迎來了解放，阿滿也隨著大軍回到了海南。

88.?？诮诸^ 日

市民們正在迎接解放大軍的到來。

阿鳳和幾個女兵在忙活著安排市民們歡迎解放軍。她穿著軍裝，英姿颯爽。

一隊人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十七八歲，正是長大了的阿武。穿著新軍裝，扛著槍，作為新兵在隊伍里，意氣風(fēng)發(fā)。

阿鳳見了，跑上去，把阿武給拉了過來。阿武似乎有些不情愿。

阿鳳：阿武，阿爸阿媽捎信來了嗎？

阿武：捎來了，啊……

阿鳳：他們說了什么？

阿武急著要回隊伍里：有的，啊，不過也沒什么了。

阿鳳拉著阿武：到底有什么??？

阿武：唉！

穿著軍官服裝的陳先生趕了過來：喲，你們姐弟倆在聊什么呢？

阿武立正，敬了個軍禮：報告政委，沒什么。

陳笑：怎么會沒什么呢？怎么回事兒？

阿鳳：陳政委，我問阿武阿爸他們有沒有什么消息？

陳先生：阿武，有消息嗎？

阿武：報告政委，有點兒事兒，但不重要。

陳先生：什么不重要的？

阿武難為情地：這個……

陳先生：說啊，你是戰(zhàn)士了，有什么還要和組織隱瞞的呢？

阿武：報告，就是他們問我姐和我阿滿哥啥時候能成親？

眾人大笑，阿鳳有些不好意思。

陳笑著拍了拍阿武的頭：這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全國都要解放了，以后的政策是婚姻自由的。

阿武噘著嘴。

阿鳳不好意思。

陳先生回頭，見阿滿正領(lǐng)著戰(zhàn)士們走在隊伍的前面。

陳先生喊了一聲：王福滿！

阿滿見，立正，敬禮，跑了過來：報告政委，王福滿到！

陳先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阿鳳：王連長，我問你，你準備什么時候和阿鳳成親呢？

阿滿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阿鳳，又看了看陳政委，想了想：等到解放全中國！

阿鳳瞪了他一眼。

陳政委笑：解放全中國得看黨中央和中央軍委的部署，你就不用等了，你參加革命已經(jīng)七年了吧？

阿滿：報告政委，七年零兩個月。

陳政委：你年齡也不小了，趕緊打個報告上來，結(jié)婚吧。

阿滿不好意思地：我怕報告寫不好……我文化水平你也知道的！

陳政委笑了：阿鳳，文化學(xué)習(xí)上你以后要多督促他，我看這個報告，就你寫吧，你也是老戰(zhàn)士了！

阿鳳狠狠地瞪了阿滿一眼：陳政委，他……

陳政委笑：這樣吧，你寫好了，讓他抄10遍！算文化成績！

89.一組鏡頭

一張張的照片，阿鳳和阿滿漸漸老了，慢慢添上了兒孫，但阿鳳臉上的紋飾也越來越淡了。

阿鳳畫外音：阿滿，進城這么多年了，你不會覺得文臉不好了吧。

阿滿：沒有啊，那天你文了臉，上山來找我的時候，是我記得你最美的一次。

阿鳳：你記得那么清？

阿滿：當然啦，那文上去的是我倆最美的記憶。

阿鳳：好啦，睡吧。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