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華玲
清晨,我在外秦淮河的步行橋上健身行走。河岸柳枝曼舞,河中清水泛波,我熟視無睹;人們晨練所攜帶的音響設(shè)備發(fā)出不同聲響,我也都充耳不聞。忽然,遠處響起京戲女聲,令我的精神為之一振!那京聲雖外形于聲,卻更像內(nèi)心幽怨的獨白,一字一板、抑揚頓挫,欲放卻收、張弛有度,仿佛受了秦淮河水的浸潤、得了秦淮河的神韻。我的心有被撥動的感覺,甚至有輕甩水袖、慢移蓮步、隨聲附唱的沖動……
我幼年時曾受到京戲的熏染。我的父親特別喜愛京劇,可算一介票友。上世紀50年代,父親憑著精湛的手工裁縫手藝,從大別山下的巴河鄉(xiāng)村到省城武漢,打開一片天地。父親總是一邊做著手里的活計,一邊搖晃著腦袋,念唱《鍘美案》《捉放曹》《打魚殺家》……我一直困惑:不識字的他,是如何在城里接受到戲曲文化熏陶的?他對京、漢、楚劇及黃梅戲等,說起來頭頭是道,唱起來有板有眼。遇到愿意聽他唱戲、談戲的人,便視為知音。那時我還太小,算不上是父親的忠實聽眾,但耳濡目染,熱愛京戲的種子被植入了骨髓。
“文革”時期,一時間,廣播里、銀屏上播放的全是京劇樣板戲。我作為學生和文藝活躍分子,也開始學唱京戲《紅燈記》《沙家浜》唱段。這些少年時代學會的東西,竟經(jīng)年不忘。但有段時間,我也曾疏遠過京戲,看電視調(diào)臺時也避之猶恐不及。也難怪,那時要為學習、工作、家務奔忙,為學歷、職稱、房子、票子奮斗,情緒浮躁,步履匆匆,哪還有時間去欣賞咿咿呀呀的京戲。我甚至對國家發(fā)出拯救京戲的呼聲很不解,認為京戲的說白念唱那一套不適合現(xiàn)代生活的快節(jié)奏,遭遇淘汰勢在必然,理所應當。
可如今,當我不需要再為事業(yè)、工作奔忙時,同樣是京戲,再聽起來怎么就如此心旌搖蕩呢?是老了、懷舊了,還是因為品嘗了生活的酸甜苦辣,從而領(lǐng)悟了京戲通過特有的詞句、韻味所表達的思想感情?究竟是我懂了京戲,還是京戲契合了我的心靈?
總之,我明白一條,干涸的心田需要與之相契合的音樂甘泉來澆灌、來滋潤。我深信,京戲在我國,無需拯救,自會世代傳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