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拿月
前情提要:第一次目睹從悅的脆弱,江也忽然間放下了心里許多顧念,決心追回從悅,不再錯過,然而從悅卻并不打算給江也這個機會……
7.
江也在門口站了站,藍白色運動裝明艷鮮亮,袖子微微挽起,兩邊各露出一截手腕,纖瘦但有力。
“林禧有事走不開,讓我過來?!?/p>
從悅想翻白眼:“走不開?他不是跟周嘉起說正好沒事做嗎?”
江也不急不緩地走進來,隨意道:“啊,本來是??伤蝗挥惺虑槌椴婚_身,我也不清楚具體情況?!彼D了覦四周,視線落到她臉上,“他求我來的,我不來他差點兒就哭了。”
“……”誰信誰傻,從悅默然。
江也道:“你如果覺得過不去心里那關,面對我沒辦法控制情緒,我也可以走。”
他暗暗激她,說得好像是她放不下過往。
從悅聽出他的弦外之音,若換成平時肯定要和他刺上一刺,但這會兒作業(yè)優(yōu)先,橫豎畫誰不是畫,懶得跟他計較。
就當是被他挑釁刺激到,她順坡下驢認了他這個模特。
“坐吧?!睆膼偛辉倏此诋嫲迩白?,更換紙張。
一抬頭,她卻見江也正在拉外套拉鏈。
“你干什么?”她愕然。
他已經脫了外套,答得理所當然:“脫衣服。”
“……脫衣服干什么?!”
他睨她一眼:“不是畫畫嗎?”
“我畫的不用脫!”從悅指著凳子,“你坐下就行,不要做多余的事!”
江也看了她幾秒:“哦?!?/p>
說完,依言落座。
從悅靜心凝神,拋開雜念,提筆開始在紙上作畫。輪廓才剛定好,江也悠悠道:“真的不用脫?”
她咬牙:“謝謝,不用!”
從悅打定主意,他要是再開口搗亂,她就把他趕出去,哪怕明天交白紙她也認了。之后,江也卻很安靜,沒再說什么不該說的話。
只是,他的視線一直黏在她身上,一開始還能忽略,可他卻越盯越起勁兒,一刻都不錯眼,就快在她身上盯出個洞來。
從悅被看得頭皮發(fā)麻,捏緊了筆:“你看著我干什么?!”
“不然我看哪兒?”江也道,“我直視前方不對嗎?”
是沒什么不對,但他的眼神灼灼似火,實在太磨人。從悅忍了,加快速度,比預計的提前半個小時完成。
她看了看畫板上的人像,松了口氣,再看向站起身一邊拉著拉鏈一邊低睨她的江也本人,還是覺得紙上的順眼多了。
從悅收好畫筆,對他道了句:“謝謝。”不管怎么樣,作業(yè)還是完成了。
江也并未對她的致謝表態(tài),一言不發(fā)地朝外走,高大的身影轉瞬便消失在門外。
從悅看著他走遠,心累地用指節(jié)揉了揉太陽穴。
周嘉起從導師那兒出來后,得知江也代替林禧去給從悅當模特的事,當即就往籃球館趕。
林禧一見他來,揚手和他打了個招呼。話音剛落,下一秒就被周嘉起揍倒在地。
“干什么你……”林禧一臉愣怔。
“你還好意思說!”周嘉起氣不打一處來,“你不是說突然沒空去嗎,怎么有時間在這兒打籃球?”
林禧咳了咳:“剛剛有點兒事,只好讓江也過去,后來不是忙完了,從悅那邊已經用不上我了,我就來打球了唄。”
“我信你的鬼話!”周嘉起說著便又揮來一拳。
林禧這次反應倒快,躲了開來:“你有必要這么生氣嗎?”
周嘉起狠狠地瞪他:“你懂個屁!”
“我是不懂?!绷朱φf,“江也不就是和從悅見了一面,值得你發(fā)這么大火嗎?再說,你自己上回不是還讓從悅去接江也?!?/p>
周嘉起怒道:“要不是你們跑去郊外吃什么農家菜,一個人都找不到,我用得著讓從悅去嗎?!”
當時江也手機沒電又沒帶錢,等了他很久,再加上卓書顏因為表白的事激動之下跑沒了影,他一時情急亂了分寸,不然打死都不可能讓從悅去找江也。
“我覺得你有一點兒搞錯了?!绷朱f,“你為朋友著想,是很好。我不太清楚他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也確實沒有發(fā)言權,但這是他們倆的事,你和我,還有別的人,其實都說了不算?!?/p>
周嘉起不爽,警告他:“少廢話。這次就算了,下回你再把他們湊一塊兒,有一次我揍你一次。”
林禧笑了笑,忽地看向他身后:“哎,卓書顏,你怎么來了?”
周嘉起一愣,下意識地回頭看。
林禧把手里的球一砸,正中周嘉起的后腦勺。
“林禧,我去你的!”
周嘉起捂著頭發(fā)飆,林禧已經大笑著跑開了。
從悅自然不知道周嘉起和林禧私下鬧的那一出,日子照常過。
隔天課上,老師點評著每個同學的作業(yè),一向表現(xiàn)優(yōu)秀的從悅少見地挨了訓。
回到宿舍,有個陌生號碼打來電話,從悅接通一聽聲音,頓時勾起了怒火。
“你打我電話干嗎?”
大一剛到盛城時,從悅就辦了本地的卡,她和江也都沒有對方的號碼,周嘉起肯定不會給他,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弄來的。
江也問:“那幅畫完成得怎么樣?”
“關你什么事?”
他一副正經口吻道:“好歹畫的是我,問一句不過分吧?!?/p>
從悅氣得咬牙:“怎么樣?得了個C!要不是你,我不至于被點名批評十多分鐘!”
江也稍作沉默,然后說:“我就說要脫,你非不讓。”
“跟這個有個鬼的關系!”
從悅氣得頭疼。因為和他關系弄僵了,昨天畫的時候導致她忘了自己抽到的主題是“溫情”,再加上他目光如炬,眼里實在找不到半點兒溫情的成份,最后的成品,畫工上完全沒有問題,但就是偏題太遠,所以只拿了個C。
以前被愛蒙蔽了眼睛,現(xiàn)在她算是發(fā)現(xiàn)了,除了優(yōu)越的外貌和卓然出眾的能力,江也這個人,絕對有毒。
在被氣死之前,她“啪”的一聲掛斷電話,果斷地將他拉進黑名單。
8.
難得沒課,從悅打算待在宿舍里看看書、畫會兒畫,悠哉悠哉地過一天。誰知十點不到,手機鈴聲就響個不停。
沒有備注的陌生本地號碼,她接通禮貌地問道:“哪位?”
那邊答了兩個她最不想聽見的字:“江也?!?/p>
從悅沉默了兩秒:“什么事?”
“沒什么?!苯舱f,“就是告訴你,這是我的新號碼?!?/p>
“哦。”她毫不猶豫地掛斷電話,將這個號拉進黑名單,動作一氣呵成。
翻開書繼續(xù)看,五分鐘后,手機又響了。
還是個陌生號碼,歸屬地也是盛城。
從悅皺眉接聽:“哪位?”
“江也?!?/p>
“……有事?”
“沒有?!苯舱f,“這個也是我的號碼?!?/p>
從悅不發(fā)一言,“啪”的一下再度終止這段沒營養(yǎng)的對話,并重復之前添加黑名單號碼的流程。
十分鐘后,當江也再一次打來電話時,從悅徹底忍不住了。
“你到底有多少部手機?”
“一部。”他答,“早上剛辦了三張卡?!?/p>
“換卡好玩兒嗎?你也不累!”
“你累嗎?”
從悅倒是想直接拉黑電話卡戶主,可惜沒這個功能。她道:“別再打了,這是最后一次?!?/p>
他的第三個號碼,同樣被她丟進了黑名單里。
耳根終于清凈了。
中午,從悅吃完外賣,短暫地睡了個午覺。
睡醒后繼續(xù)看書,舍友們都不在,她外放音樂,輕緩舒暢的調子在室內流淌,驅散些許躁意。
這時,林禧突然打來電話。如果不是看見來電顯示上備注的名字,從悅差點兒又想罵江也。
她放緩語氣:“找我有事?”
“有啊?!绷朱麗坌?,說話時聲音也總像沾染了笑意,“晚上不忙吧?我們聚餐,一起來吃個飯唄?”
“吃飯?”從悅一聽就要拒絕,“不了吧,你們……”
“我們昨晚比賽贏了,打算慶祝慶祝?!绷朱f。
從悅和林禧的關系說不上熟,因為周嘉起的關系才留了他的號碼,私下聯(lián)系這還是頭一回。
她正猶豫,林禧又道:“好歹我們也見過這么多回,周嘉起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你不必跟我們客氣?!?/p>
從悅想了想,問:“贏了什么比賽?”
林禧沉默了幾秒,說:“《槍戰(zhàn)星球》網游,遨游杯大賽。”
“遨游杯……這個遨游,是我知道的那家開在學生街街尾的遨游網吧嗎?”
那邊的人尷尬地咳了兩聲應道:“是。”
搶在從悅開口之前,林禧道:“昨晚我們組隊比賽,這不是贏了嗎,就慶祝一下?!彼麖娬{,“全網吧都坐滿了,全是特地來參賽的,戰(zhàn)況激烈,非常不容易?!?/p>
從悅毫不留情地質疑道:“網吧比賽拿個第一、第二就要吃飯慶祝,你們平時忙得過來嗎?”
“沒?!绷朱忉專拔覀兪撬膹??!?/p>
“……”
從悅不跟他掰扯,回到主題:“你們自己去慶祝吧,我不懂游戲。”
“先別掛——”林禧喊住她,“其實吧,主要還是為周嘉起慶祝。興術培育計劃是我們系每年都有的,你應該聽過。我們跟江也不一樣,他大一就被導師看中,我們沒那個能耐。周嘉起這回好不容易通過審核,能跟著導師進實驗室,你說是不是得慶祝?”
他這話一出,從悅猶豫起來。
“我就明說吧?!绷朱旅土?,“你不想來是不想見江也吧?要是顧忌這個,那完全沒必要。你也知道,他要干什么沒誰攔得住,你就算避過了今天的飯局,總還有明天、后天?!?/p>
他又道:“他那三張電話卡……光是看他折騰,我的頭都大了。他指不定等會兒怎么找你呢,你要是圖清凈,反而不避著他更好,反正你又不怕他什么,對不對?”
林禧循循善誘,繼續(xù)說道:“卓書顏也會來,我等會兒就讓周嘉起給她打電話。以前又不是沒有一塊聚過,上次打保齡球不也好好的,你擔心什么?”
他句句在理,說得還挺對。
確實,避著江也干什么?一來她問心無愧;二來,不和他碰面,她也并沒有過得很清凈——手機都快被他打爆了!
“我知道了。你告訴我時間地點,我晚點兒過去?!睆膼偀o奈,最終還是應承下來。
從悅和林禧說完吃飯的事,過了半個小時,又有一個陌生號碼打進來。
接通后卻是江也打來的。
“你怎么還有新號碼?”從悅服了。
江也清朗的聲線從聽筒中傳來:“借的別人的手機。”
她也不拖泥帶水,干脆地問:“什么事?”
“晚上聚餐……”
“林禧打電話和我說了,我知道,我會去!掛吧,沒事的話就這樣?!?/p>
還沒等她掛斷,江也問:“你想吃什么?”
“什么?”
“我說,你想吃什么菜,或者想去哪一家店?他們讓我定地方?!?/p>
讓他定地方?他一個目下無塵的大少爺,會懂這些事?只是既然他們宿舍的人這樣定了,從悅也懶得多管閑事。
“隨你們,我都行。問周嘉起或者林禧,他們肯定清楚?!?/p>
江也“哦”了聲:“那……你想吃什么?”
她一頓:“我剛剛講話你沒聽到?”
“聽到了?!?/p>
“那你還問?”
“他們想吃什么我不管?!彼f,“我問你想吃什么?”
從悅無聲地嘆氣:“隨便。隨便聽不懂?不要再問了,我沒空,就這樣,別再打電話給我了!”
說著,結束通話。
把手機往旁邊一扔,從悅坐到書桌前看書。
之后江也沒再打電話來,從悅被這一出又一出鬧得提心吊膽,看書都看得不安穩(wěn)。
其間,周嘉起和卓書顏聯(lián)系了她,就聚餐的事說了幾句。他們不在學校,從悅便不跟他們一起出發(fā),因約好的時間是七點,此刻還早,她便不疾不徐地先忙手里的事。
時間不知不覺拍馬走過,從悅揉揉僵硬的脖頸,正要停下休息之際,兩個舍友風一般沖進門。
“從悅!從悅——”
“怎么了?”從悅回頭,詫異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這兩個姑娘都不是鬧騰的性子,這般激動的樣子十分少見。
她倆道:“你有沒有看論壇?學校論壇啊,你看了沒?”
從悅不解:“沒啊,怎么了?”
兩個舍友連水都顧不上喝,忙點開手機給她看。
從悅狐疑地湊過去一瞧,傻眼了。
“就剛剛沒多久,十幾分鐘的樣子,論壇就變成這樣了!”
學校論壇被黑了,所有帖子的標題名,還有點進去之后所有回復樓層里的內容,全都變成了一句話。
——“從悅,你想吃什么?”
這七個字,其中還有她的名字,堂而皇之地掛在學校論壇的各個角落,無比顯眼。
兩個舍友是在回教學樓的路上,聽到別人議論,點開一看嚇了一跳,隨即跑回來找她的。
“是誰干的啊?你知道嗎?”舍友擔心地問。
從悅發(fā)愣,腦海里當即躥出一個人影。
“是我們學校的吧?計算機系的誰???”舍友知道從悅不愛交際,學校里的同學認識的也不多,更何況校外的。校內的,又能黑了論壇的,那必定是計算機系的那些大佬。
從悅頭都大了兩圈,想捏眉頭,又生生忍住。
她幾句話應付完舍友,打消了她們的好奇,然后抓起手機躲進衛(wèi)生間。
學校論壇是以前的學長學姐們自發(fā)創(chuàng)建的,并非官方網站,但學生們有事都喜歡在上面討論,久而久之聚集起人氣,校方偶爾也會上去查看學生們的動態(tài)。
江也的電話一打通,從悅沉聲質問:“是不是你黑的學校論壇?”
“啊?!彼茟菓?/p>
“你黑論壇干什么!你想被老師請去談話?”
“只是借用一下,等會兒就改回去?!彼Z氣淡漠,頓了頓,略帶批評道,“論壇的安全度太低了,很差勁。”
黑了人家還嫌人家脆弱,從悅對他的強盜行徑服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知道?!彼f,“沒辦法,你拉黑我,不接我電話?!?/p>
“所以你就把論壇黑了?!”要是能順著電流爬過去,從悅真想一拳砸在他臉上,只是這時候顧不上別的,“馬上改回去!”
“哦?!彼芷届o地應下,“那你想好吃什么了嗎?”
“……”從悅無奈,怕他再弄出什么幺蛾子,語氣中有幾分頹然,“東街口新開了一家東北菜,味道好像不錯,就那個吧?!?/p>
江也的情緒好似明朗了好幾分:“好,我知道了?!?/p>
“就這樣?!睆膼偵宰魍nD,加上一句,“要是老師找你談話,千萬別帶上我。真的怕了你了……”
不等他再說話,這次她真的按下掛斷鍵。
從悅一語成讖,江也果真被老師叫去訓話。那么大一個論壇,被他當成傳話板用,鬧得學校眾人議論不停,挨訓是自然的。不過不是官方網站,老師把他叫去訓了半個小時的話就放他離開了。
從悅和周嘉起那幫朋友早已在東北菜館點好菜,上茶水的時候,江也才姍姍來遲。林禧臉上的笑憋都憋不住,起身相迎:“我們江大神回來了!來來來,趕緊喊他們上菜。”
江也沒理他,瞥了從悅一眼,在她斜對面坐下。從悅安然端坐,自顧自往杯子里倒熱水沖洗餐具,看也沒看他。
知道江也把論壇黑了,就為了問一句從悅想吃什么,一幫人心知肚明,繞著他們二人打量的眼神比上回在保齡球館碰面時玩味多了。只是個個都很識趣,誰都沒把調侃擺到臺面上來。
在滿桌樂見其成的人中,只有周嘉起和卓書顏是最不樂意的。打從江也一來,卓書顏就一直拉著從悅小聲說話,生怕被對面的大尾巴狼鉆了空子。
一餐飯吃下來倒也愉快,菜品味道不錯,氣氛還算融洽。
飯局結束,周嘉起被林禧拉去柜臺,卓書顏被甜品勾起饞蟲,沒吃過癮,找服務員要餐盒重新打包一份。
從悅從洗手間洗臉出來,到門口吹風。那幫男生在說話,她不好過去,站在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
江也忽然走到她身邊。
從悅瞥了他一眼,沒理會。
他道:“老師叫我去,問起你,我說你不知情。”
“本來就不知情?!睆膼倹]好氣。
他“嗯”了聲,沒有頂嘴。
高大的身影立在她身邊,夜風一吹,她聞到他身上類似薄荷葉的味道,輕淺的一縷,極淡極淡。
想到他近來不尋常的所作所為,從悅有點兒煩躁:“你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她真的搞不懂,進入大學一年多,大一時兩人一直相安無事。怎么到了大二,他突然就怪里怪氣不按常理出牌,折騰出這些事來?
“沒有。”
“那你弄這些事到底想干嗎?”
江也垂眸看她:“追你呀?!?/p>
9.
江也那一句“追你呀”,從悅花了一晚上時間也沒能消化。她尚未反應過來,江也卻已經化語言為行動。
第二天起,他就開始頻繁地出現(xiàn)在從悅身邊,食堂、圖書館,甚至是她回宿舍的路上,他始終保持著一段讓人無法發(fā)作的距離刷存在感。
吃飯坐她隔壁桌,看書時在她斜后座,不遠不近,讓她趕也沒法趕。
從悅無奈地接受現(xiàn)狀,而這一切也被校友們看在眼里。撞見的人多了,嘀咕的人自然不少,連不甚八卦的舍友都好奇起他們的關系,旁敲側擊地找從悅問過。
從悅被江也“追”的第七天,論壇里出現(xiàn)了一個匿名帖子。
——“美院二年級的某位,有點兒過了吧?”
以頗有內涵的標題開始,樓主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堆酸話針對從悅。
先是說從悅和江也常常同時出現(xiàn)在一個地方,江也去食堂她也去,江也去圖書館她也去,江也走到哪兒她跟到哪兒。
又提起之前有人在論壇爆料的事,暗指是從悅自己一手導演,怎么看怎么不對。
全篇內容,只有一個意思:從悅厚顏無恥,故意往江也身邊湊。
有挑事的,自然有明事理的,有幾個校友在帖子里回復說:“那去女生宿舍也是江也想去,從悅跟著去的咯?你們有些人真的挺逗的?!?/p>
只是這類話語都被看似有理有據實則胡攪蠻纏的攻擊淹沒了,幾個路人校友被懟得煩了,干脆不再回了。
從悅是在帖子被熱議之后,從舍友那里得到消息的。
一層層回復瀏覽下來,她越看臉色越沉。
手機不合時宜地振動了一下,是江也發(fā)來的信息。托林禧做說客的福,從悅怕做得太絕反倒惹江也發(fā)瘋,所以沒再拉黑他。畢竟黑論壇傳話的事出現(xiàn)一次就好,再來她真的吃不消。
他發(fā)了一張藍天白云的照片,天湛藍得像被水洗過一遍,襯得那朵云格外潔白。這樣無意義的信息,她收到過不止一次,從悅從沒回過。
本來這次也想忽略,突然動作一頓,她對著電腦屏幕拍攝一張,將論壇里的那個帖子拍下發(fā)給了他。
從悅就是想讓他看看,這都叫什么事兒?
圖片發(fā)過去,她把手機往旁邊一擱,轉身忙正事,做老師布置的手工作業(yè)去了。
江也這個人,說好聽點兒叫無所謂,說難聽點兒就是冷心冷肺。
高中的時候,他身邊也有過別的女生。高二那年,他們年級里盛名在外的“級花”,在江也身邊出現(xiàn)了大概兩個星期左右。
她長得甜,一雙眼睛又大又水靈,只是成績不太出眾,是作為藝術生特招進他們那所重點高中的。
很多男生對她有意思,她也過得有滋有味,如魚得水。后來不知是膩味,還是百戰(zhàn)百勝覺得無趣,到高二時,她瞧上了從來不正眼看人的江也。
她天天往江也面前湊,江也卻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沒半點兒反應。剛開始其他人都說沒戲,她自己估計也要折戟而歸。
誰知,半個月后的某天,當江也和一幫男生去打球的時候,她出現(xiàn)在球場邊拿著水等他,還抱著他的外套,驚倒了一片吃瓜群眾。
那天,從悅也在球場邊,之后有好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怎么在人群里找江也的身影??吹剿蜁吹剿磉叺娜?,看一次難受一次,所以干脆眼不見為凈。
不過那姑娘沒能在江也身邊待很久,也就一個多月的樣子,后來就再沒看到她和江也在一塊兒過。
那時候還鬧了一場,有個學姐在貼吧發(fā)帖點名辱罵“級花”,兩人的一眾好友在帖子里吵起來,最后演變成約架。
上晚自習前,她們在巷子里解決矛盾,不少認識兩方人的同級學生去湊熱鬧,說和的有,添油加醋的也有。
而江也,連教室門都沒出,他趴在桌上睡得人事不知。被人叫醒聽完來龍去脈以后,他皺著眉睡眼惺忪,一臉不耐煩地說了個“哦”字,然后扔給朋友一句:“幫我?guī)€三明治?!?/p>
往桌上一趴,繼續(xù)蒙頭大睡。
他這樣的脾氣,眼里根本沒有別人。從悅不指望他能一下子變得善良有愛心,只希望他能看看那個帖子里都在說她什么,看完以后能有點兒給她添了麻煩的自覺,收斂一下自己的行徑。
默默嘆了口氣,從悅低頭做手工,將論壇帖子和江也一塊兒打包從腦海中剔除,扔進犄角旮旯。
消息發(fā)送之后,江也沒有半點兒動靜,過了十多分鐘也沒有回復。從悅求之不得,安安靜靜地做她的手工燈籠。最難的步驟完成,即將進行下一階段時,舍友在微信群里“@”她,手機在桌上振得嗡嗡作響。
“從悅!”
“看論壇!”
從悅無奈地嘆了口氣,又鬧出什么幺蛾子了?那些人罵她還沒罵夠,難不成還罵出什么新花樣來了?
她沒問,認命地點開論壇,一進去就見那個嘲諷她的帖子排在第一位,回復數量遠超其他帖子數倍。
她點擊進去粗略地往下瀏覽,看著看著,愣住了。
罵她的人沒有罵出新花樣,在回帖總量三分之一左右的位置,內容全然跑偏。
帖子里,樓主原本洋洋灑灑寫了好長一段內容攻擊從悅,可還沒等附和她的人開始狂歡,一個新注冊的一級小號恰好在樓主樓下回復,就從那兒開始徹底歪樓。
那個ID叫“江也本人”的賬號回復了一句話:
“并沒有,是我在追她?!?/p>
于是,之后的內容,就全都在討論這個“江也本人”到底是不是本人?
從悅拿起手機發(fā)信息問江也:“你回帖了?”
那邊回過來一個字:“嗯?!?/p>
過了一會兒,他又加了一句:“注冊太慢,費了點兒時間?!?/p>
從悅不知該怎么回復他,視線轉到電腦上,點了點刷新,拉到最底下。
被震驚到的樓主大概緩過來了,在一片討論是與不是的聲音中,轉載“江也本人”的留言進行回復:
“這是從悅親自下場來了,還是親友團啊?你當盛大的都不認識江也是嗎?戲精小姐姐,麻煩你搞清楚,誰不知道江也雖然是計算機系的,但是他從來不玩兒論壇這些東西,裝也裝得像一點兒好嗎?!”
有頑強的樓主帶頭,那些先前歡快嘲諷從悅的人再度復活,跟著附和:
“還江也本人,你怎么不把‘江也這兩個字寫臉上?”
“請問你替江也表白,江也知道嗎,這位江也本人?”
“為了挽尊真是豁出去了啊,美院的都跟你一樣低智商嗎?朋友。”
……
從悅縱使脾氣再好,這下也很生氣了。她一邊考慮著要不要注冊個號回復他們,一邊按下F5。頁面刷新,她揉了揉太陽穴,鼠標拉到最底下,還沒看其他的新回復,剛一瞥,目光頓住。
兩秒前更新的最新一條內容,是個人用戶自主選擇發(fā)布于樓內的系統(tǒng)消息,和版面公告一樣字體都是正紅色——
【1739樓】ID-江也本人:計算機系501班“江也”,學生證身份認證審核通過。
帖子里靜了半分鐘。
而后,滿樓的“6666”和“天吶,真的是本人”大肆刷屏,占據視線。
吃瓜群眾哪兒會錯過這個搞事情的機會,一看樓主被打臉,紛紛開啟嘲諷模式。誰讓樓主先前對從悅的言辭過分刻薄,還懟了不少理性發(fā)言的路人校友,這會兒事情反轉,個個都不客氣,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聊著聊著,帖里眾人開始討論樓主的身份,神通廣大地開扒她所在院系。
從悅收到江也發(fā)來的消息:“搞定了?!?/p>
她想了想,說:“別再回了,到此為止。事情鬧大了沒意思?!?/p>
他問:“你不喜歡?”
好端端的誰喜歡做人群焦點,況且又不是什么好事情。她回道:“很煩?!?/p>
江也說:“我知道了?!?/p>
從悅奇怪:“你知道什么?”
他沒答,沒多久,他又道:“你刷新論壇看看。”
從悅隱隱猜到他會做什么,依言點下刷新標志。
果然……
首頁所有帖子都沒了,最頂端的一個帖子,發(fā)表時間是昨天。今早零點后的帖子,齊齊消失。
從悅瞠目結舌,失言半晌,發(fā)消息質問他:“你怎么又黑論壇?!”
他回了兩條:
“……”
“一不小心刪多了?!?/p>
從悅真的很想扶額,何必叫“江也本人”,他分明是“麻煩本煩”!
不管怎樣,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關掉論壇之后,從悅點開江也的號碼,給他加上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備注——
麻煩!
去食堂的路上,從悅被部分時?;燠E論壇的校友們暗暗打量,目光里滿是遮掩不住的好奇。
江也等在食堂門口,從悅當作沒看到他,打好飯菜徑直找位置坐下。
他跟著坐在斜對面,比前兩天離得近了些,縮短到一個座位的距離,和她坐到了同一張桌旁。
從悅吃相斯文,半個小時后吃到七分飽就停下。她放下勺子,擰開礦泉水瓶蓋喝水,手機突然亮起,上方彈出一條微信消息提示。
上一回在保齡球館碰見的小男生問她:“在忙嗎?方不方便說話。”
互加微信后,從悅和他聊過一次,沒說幾句,只知道他叫唐耀。
從悅回道:“不忙。怎么?”
唐耀直接發(fā)來一個語音通話,鈴聲乍響,從悅差點兒沒拿穩(wěn)手機。
“有什么事嗎?”她問。
唐耀道:“周末你有空嗎?一起去打保齡球吧!”
“我……”正想拒絕,余光瞥見斜對面的江也,從悅想說的話到嘴邊轉了個彎,“周末打保齡球?你們不用上課嗎?”
他說:“不用,周日一天沒有課。你有空嗎?一起去啊!”
自己的事,從悅向來不喜歡拖別人下水,只是不給江也添點兒堵,他是絕對不會往后退的。
知難而退,得先有難。
“有空是有空。”她頓了下,“不然我周日再跟你聯(lián)系?”
唐耀一聽,歡喜應道:“好!我等你!”
從悅暗暗在心里嘆氣。她沒想和唐耀去玩兒,跟剛上大學的小男生吃喝玩樂,總有種在禍害別人的感覺。這會兒應下不過是應給江也聽的,等回宿舍,她再回條消息和唐耀說清楚,只說沒時間推了就是。
剛收起手機,江也就朝她看了過來:“保齡球館那個小男生?”
從悅說:“對?!?/p>
他睇了她三秒:“你喜歡那樣的?”
從悅想起江也對唐耀的評價,他自己也沒多大,還一口一個“毛都沒長齊的”稱呼人家。
雖然腹誹,從悅嘴上毫不猶豫地答道:“對啊,喜歡。我就喜歡年紀小的。乖乖巧巧的弟弟多好,黏人、可愛、有活力,什么都聽你的?!?/p>
“我知道了?!苯裁蛄嗣虼?,不再停留,端起盤子走人。
從悅看著他走出食堂,松了口氣。這下總算識趣了?
理好桌面,她把盤子端到餐具歸置處,然后回了宿舍。
將明天要帶去給老師檢查的手工作業(yè)裝進木盒子里,從悅洗漱完,站在桌前擦晚霜。
這時,江也打來了電話。
她愣了愣,接通:“喂?”
那邊聲音淡淡的:“睡了嗎?”
“……還沒?!?/p>
“明天晚上有空嗎?”
“干嗎?”
他默了默,沒回答,兩秒后“啪”的一聲掛斷電話。
從悅一臉莫名其妙,微微皺眉,正要放下手機,掌中忽地振了振,屏幕中跳出一條新消息。
江也發(fā)來的,只有一句話:
“約會吧,姐姐?!?/p>
(未完待續(xù))
下期預告:江也向從悅發(fā)起攻勢,然而從悅依舊不為所動,一邊是愈發(fā)有距離的家庭,一邊是窮追不舍的前男友,從悅有些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