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穎
選題會正酣,雨也下個不停。收發(fā)室打來電話說,樓下有作者在等我。
得空下去,時間已經(jīng)過去一個小時。門口站著一個中年男子,雙手合十,拎著一個牛皮紙袋,像是不堪重負(fù),又像是在禱告。
我走過去,自我介紹。
他愣了有10秒鐘之久:“我以為您很大年紀(jì)了!”松開合十的手,他從紙袋里捧出兩瓶燒刀子,又從衣服里懷拿出一個濕漉漉、皺巴巴的信封。
臺風(fēng)尚未過境。這個從朝陽大山跋涉十幾個小時來到我面前的中年男子,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這個信封里——那是他的作品,他人生中的第一部中篇小說。
對于每天都要處理上百封以電子郵件作為來稿方式的文字編輯來講,我真的很想告訴他,我沒時間把這30頁的、需要一個字一個字辨認(rèn)的稿件,在電腦上和盤敲出,然后再來判斷它是否能夠發(fā)表。
他等了我60分鐘,話卻只說了60秒鐘——因為我對禮物的拒絕,他無所適從,站在辦公樓的雨搭下,憋憋屈屈地跟我告別。
望著他傘下的背影,我有一剎那的恍惚,仿佛是蔡琴的歌聲遠(yuǎn)遠(yuǎn)飄來:人生,本來就是這樣,和那些事,那些人,相遇的過程……
我喜歡這歌,它唱出人生真實的況味,不設(shè)計,不矯情,一副該怎樣就怎樣的坦然,可是終究逃不出蒼涼的底色,無來由的讓人心驚。
人生飄搖似煙塵,個中糾結(jié)難為解。我們寄居在這個藍(lán)色星球上,抬頭望去,沒有誰能夠準(zhǔn)確觸摸到屬于自己的夜空——西方把大家的歸屬地分為12星座,賦以美麗傳說,卻忘了告訴人們在命運的琉璃轉(zhuǎn)盤之外,還有巨大的一個黑洞,叫現(xiàn)實。
傍晚,和女兒走在小樹林,望著嘰嘰喳喳的喜鵲、麻雀,她突然問我,鳥能活多久?我上網(wǎng)查了一下,灰喜鵲的壽命有20年,麻雀的,只有七八年。
想想,真是需要打起精神,好好活。
周末的電腦前,我鋪平了那些文字……
我決定,花點兒時間,去他的世界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