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殿偉

一

這是一片位于非洲撒哈拉沙漠邊緣的山區(qū)，由于氣候炎熱干旱，使得當(dāng)?shù)赝林用耧柺芩磪T乏之苦。一個叫安洛的外地富翁無意間察看到情況后，出于滿心的同情和關(guān)愛，經(jīng)過一番辛苦努力，總算在山間找到了一口泉眼。安洛遂在這里建起了一座小型教堂，并且還特意鑄造了一個厚厚的金屬水箱，專門截流和匯集泉水，以便源源不斷地向土著居民提供甘甜的飲用水。

安洛為了能看管好這個金屬水箱，索性處理了家中所有資產(chǎn)，一個人住進了教堂里。但是就在幾年后，一場可怕的疫病襲擊了山區(qū)村鎮(zhèn)，許多人染病身亡，年歲已高的安洛也未能幸免。疫情得到控制后，土著居民們出于對這位給他們帶來甘霖的好心人感激之情，把安洛的遺骸破例葬到了最好的部族公墓里。

安洛病逝的消息傳到其老家后，立即引起了不少人關(guān)注。因為這位擁有億萬資產(chǎn)的富翁膝下無兒無女，也沒有留下任何關(guān)于財產(chǎn)繼承的遺囑。人們紛紛猜測他一定是把財產(chǎn)帶走統(tǒng)統(tǒng)藏匿起來，于是一場所謂尋寶之旅的活動便在某些貪財?shù)哪贻p人身上開始了。

桑比爾是安洛的遠房族孫，早就惦念著祖上的遺產(chǎn)。不過他并沒有像其他年輕人那樣，搜遍安洛生前所居住的教堂后見一無所有，就沮喪地放棄了，而是把眼光瞄向了安洛的墓地。在桑比爾看來，安洛極有可能把寶藏一同帶到墓穴里。因此在一個漆黑的深夜里，桑比爾趁看守公墓的土著人疏忽之際，偷偷潛進了墓地里。他吃力地挖開后，誰知除了安洛的遺骸外，并沒有見到任何驚喜，倒是意料之外地發(fā)現(xiàn)了一張陪葬的字條，上面只簡單地寫了一句話：替我好好地看管那個水箱并隨時接濟需要泉水的人們，就一定會使你獲得寶藏！

桑比爾重新整理好安洛的墓地后，滿心疑竇地溜出了墓區(qū)。他對字條上的遺言半信半疑，難道安洛把那筆寶藏仍然藏在水箱附近教堂里某處極為隱蔽的地點嗎？可是那樣的話，有誰能知曉其中秘密，又怎樣如愿以償?shù)厝フ业侥兀?h3>二

桑比爾一路打聽尋找到教堂后，詫異地發(fā)現(xiàn)早就有繼承者替安洛看管泉眼處的那個水箱。彼此見面后，對方微笑著自我介紹道：“我叫卡迪，是接受安洛的遺愿留守在此處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也是來尋找安洛遺留的寶藏吧？”桑比爾見內(nèi)心想法被對方說穿，忙驚慌地掩飾道：“不，我是安洛的族孫，是出于對先祖這種樂施好助品格的敬重，才特意來到這里替他看管水箱的?！笨ǖ隙⒅１葼枱崆榈匦Φ溃骸澳翘昧?，我是安洛生前最好的朋友，今后就由我們一起去幫助這里的人們喝上泉水吧！”

桑比爾就這樣住進教堂里，他見卡迪的身子骨并不算好，遂主動請纓每天到水箱處及時向前來取水的人們提供貯存的泉水。桑比爾聯(lián)想起安洛墳?zāi)怪械哪菑堊謼l，一邊施舍泉水一邊仔細察看，但是發(fā)現(xiàn)它除了是個又厚又重的鐵制水箱外，別的什么異常也沒有。望著這個因為有源源不斷泉水的供應(yīng)而永不干涸的水箱，桑比爾甚感失望。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從卡迪口中探聽到有關(guān)寶藏下落的信息，可是卡迪這家伙就像個呆頭木瓜，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其余時間都是獨自在教堂里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做著彌撒。

不久，桑比爾不辭而別離開了教堂?？ǖ现懒藳]有介意，只是無奈地嘆息幾聲后，繼續(xù)拖著虛弱的身體去為需要幫助的人們提供泉水。殊不知就在一個月高風(fēng)黑的夜里，卡迪正在熟睡之際，忽然房門響動，從外面驟然闖進來一個蒙面人，手持明晃晃的匕首威脅道：“快把安洛藏匿財寶的地點說出來，否則就放干你身上的血！”

卡迪起初驚惶了片刻，但他盯住蒙面人僅僅露出的一雙眼睛，竭力使自己鎮(zhèn)定下來并認真地答道：“親愛的年輕人，你不要癡心妄想了，事實上那筆財寶是不存在的?？吹贸瞿闶且粋€本質(zhì)并不想作惡的人，只因為貪圖那些子虛烏有的所謂寶藏才做出這種莽撞事情的。不要演戲了，還是留下來同我一起幫助這里吃水困難的居民們吧！”

見把戲被對方看穿，桑比爾只得羞愧地摘下蒙臉布。不過他還是紅著臉詫異地問道：“卡迪先生，你怎么會認出是我呢？”卡迪微微一笑：“從你的一雙眸子里啊，因為它們透露出的只是一種因為誤入歧途而被蒙蔽的貪婪之色，并非是想惡意殺人的目光。其實你只要真心實意繼承先人安洛的遺愿看管好這里的水箱，相信上帝遲早會給你帶來意外驚喜的！”

三

桑比爾在卡迪的勸說下，終于留了下來。鑒于卡迪的身體每況愈下，桑比爾就獨自承擔(dān)了向人們供水的義務(wù)。閑暇之時，兩個人在一起促膝談心，很快成為無話不談的密友。當(dāng)桑比爾實在忍耐不住滿腹困惑向卡迪打聽起關(guān)于安洛遺留寶藏的問題時，誰知卡迪不好意思地兩手一攤：“年輕人，我其實當(dāng)初像你一樣，也曾因貪欲之念走過一段并不光彩的歧途……”

原來卡迪在10年前是個賭徒，整日泡在賭場里，以至于輸了個血本無歸。為了能撈取到哪怕是幾個小錢充作賭資，卡迪便四處游逛偷竊東西。一天，他來到土著部落生活的山區(qū)時，看到這里興建起一座小小的教堂，而教堂里居然住著一位叫安洛的億萬富翁?？ǖ嫌谑撬愫脮r間段后，鋌而走險闖進教堂里企圖搶些值錢之物，卻不料被安洛發(fā)現(xiàn)了。當(dāng)時安洛手中持著一支頂上子彈的雙筒獵槍，只要稍稍扣動扳機，卡迪就會殞命歸天。但是安洛并沒有那樣做，而是在問明來意后語重心長地表示，倘若卡迪能夠改邪歸正幫他一起看管好那個水箱，等自己臨終時一定會把所有寶藏交由卡迪去繼承。

卡迪看著安洛誠懇的神色，料定對方不會說謊，為了令其醉心不已的偌大一筆財寶，就留下來同安洛一道向人們提供泉水。不過在兩個人朝夕相伴的過程中，卡迪覺得安洛是一個具有悲憫心腸的好人，遂被他的品格深深感染，就戒掉了賭癮而一心一意幫助安洛看管水箱。

10年后，安洛不幸感染上無法醫(yī)治的疫病，臨終前拉著卡迪的手負疚地問道：“你知道我為什么舍棄萬貫家業(yè)專程來這里幫助人們嗎？”見卡迪一臉的不解，安洛就懺悔般地告訴他，自己年輕時曾經(jīng)做過下級軍官，在圍剿那些桀驁不馴的土著叛民戰(zhàn)斗中，為向上級邀功請賞傷害了不少無辜平民，其中不乏有孱弱的婦女和兒童。為了贖罪，他這才于晚年時期來這里幫助土著居民們尋找水源，并年復(fù)一年地看管那個水箱。

眼中噙滿淚水的安洛說到這里，忽然無限祈盼地盯著卡迪氣若游絲般說道：“你已經(jīng)在這里幫助我足足有10個年頭了，我現(xiàn)在可以告訴你關(guān)于那批寶藏的秘密?！卑猜迕銖姶鲎詈笠豢跉?，“寶藏其實就在那個水箱上，只要你繼續(xù)看管好它并向人們獻出真摯的愛心之水，上帝遲早會給你帶來意外驚喜的……”

安洛的話似乎并沒有講完，但是已經(jīng)永遠閉上了雙眼?？ǖ贤林用駛円坏缿阎粗榘苍崃税猜搴?，卻對其最后那句遺言百思不得其解。他實在弄不明白，那個水箱除了能使當(dāng)?shù)鼐用裆鰧λ纳钌罡屑ぶ橥?，究竟還能帶來什么呢？難道贏得土著居民們的感恩，就是安洛所說的寶藏嗎？不過已經(jīng)砥礪了10年心靈的卡迪此時并不想要任何物質(zhì)上的財寶，他已經(jīng)樂于去為人們無私地提供泉水?？吹叫χ痤侀_的居民們喝上大自然賜予的甘露，卡迪的心里便感到有一種莫大的欣慰和滿足。因此在安洛離開后，卡迪心甘情愿成為了第二任水箱看管人。但是卡迪在此期間患上了嚴重的風(fēng)濕病癥，以至于身體健康狀況越來越糟，他正愁于找不到接替自己的幫手時，恰巧遇上了前來此處尋找寶藏的桑比爾。

四

桑比爾聽了卡迪的講述，這才知曉安洛遺留的物質(zhì)寶藏極有可能不存在，但他并不感到太多的遺憾。畢竟自己是在人世間做著一樁令無數(shù)人感恩戴德的善舉，也許在故去的安洛心中認為，這就是一筆遠遠超過物質(zhì)財富而無法用金錢衡量的精神寶藏。

在桑比爾的全身心照管下，水箱繼續(xù)源源不斷地為土著居民們提供渴求的甘霖，但是卡迪卻由于病情惡化一日不如一日，最終被病魔無情地奪去了生命。供水的重任從此落到桑比爾一個人身上，他任勞任怨地守在這里，默默地用泉水滋潤人們飽受干渴之苦的身體和心田。

幾年后的一天，桑比爾正守在水箱旁向里面貯存泉水時，冷不防發(fā)現(xiàn)箱壁上的鐵皮被長年累月的水銹腐蝕得掉落了一小塊，露出一丁點很耀眼的金色光芒。桑比爾頗感詫異，就貼到近處仔細檢查起來。等他辨認清楚時，驚喜得險些叫出聲來。天哪，這個水箱別看外表包裹著一層鐵皮，里面竟然完全是用純黃金鑄造而成的！

桑比爾終于恍然大悟，鬧了半天，安洛生前并沒有說謊，他確實給卡迪留下了一筆豐厚的寶藏，那就是這個用大量黃金鑄造的水箱。因為安洛心里清楚，縱使鐵皮包裹得再厚，也遲早有被水銹腐蝕掉的一天。如果守護水箱的人能夠長久堅持，也就早晚有一天會發(fā)現(xiàn)這些黃金。但是卡迪過早地離世了，所以并沒有得到這個寶藏，這才使得繼承寶藏的機會竟然鬼使神差般落到了桑比爾身上。

那一刻，桑比爾的心里在做著劇烈的斗爭。是悄悄地取走這批黃金，還是接著留下來向土著居民們提供泉水呢？桑比爾最終選擇了后者，他重新把水箱缺口處焊死，使得其從外表看起來仍然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鐵制水箱。

若干年后，桑比爾已經(jīng)成為兩鬢斑白的孱弱老人時，終于迎來了第4任水箱看管者——一個叫拉索的小伙子。而當(dāng)拉索詢問起安洛當(dāng)年遺留的寶藏問題時，桑比爾則神秘兮兮地笑道：“年輕人，只要你長久堅持向這里的人們提供愛心之水，那么上帝一定會給你帶來意外驚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