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剛
剛剛退休的王副縣長,經(jīng)不起對門李大廚一再忽悠,穿好浴衣,對著鏡子照了又照,這才忐忑不安地下了樓。
“你這是臨上轎扎耳朵眼兒呢?”李大廚在樓下等候多時,一條浴巾搭在白花花的肩上,沖著文縐縐的王副縣長喊完,又說,“今天咱們要認識一位部長?!薄笆裁床块L?”李大廚哈哈大笑起來:“不是省部級部長,是合唱團的高聲部部長?!闭f完,邁動短粗有力的兩腿,唱著火風的《大花轎》,美滋滋地向山上的泡泉走去。
“快些!”李大廚唱著唱著,忽然發(fā)現(xiàn)王副縣長落在了身后,就大嗓高調(diào)地喊了起來。王副縣長心想,也就是你小子,換個二人,我也不會與你同行。
泡泉在官塘玳瑁山上,山不在高,有腳下萬泉河則名;水不在深,有五十多攝氏度的泉水則靈。百米見方的泡池由鵝卵石砌成,里面留有許多水眼,不時地噴著泉水,霧氣騰騰。兩人到來的時候,早有老的少的幾位身著泳衣,或站或坐在池水中。
王副縣長脫下浴袍,小心翼翼地下到池水里,水有些熱,而且水面上漂浮著一層白霧,細聞起來有一股硫黃的味道。他先是張著大嘴喘上幾口,等呼吸變得順暢,就撩起一些水在身上,適應一下水溫。李大廚沒有這些講究,哧溜一下就鉆進了池水里。
天濕漉漉的不見太陽,其實天晴的時候這個鐘點也見不到太陽。玳瑁山雖然不高,但是阻擋人們的視線還是綽綽有余??偟膩碚f,今天泡溫泉是個好日子。所以時間不長,人們陸續(xù)趕來,遠遠看去,泡池就像一口大號的鍋,里面煮了一鍋白面餃子。
“窮人、富人,大官、小官,此時此刻一個模樣兒。舒坦!”李大廚對于這一新發(fā)現(xiàn)很滿意,忍不住對著老天發(fā)起感慨。
王副縣長閉眼享受著溫泉帶來的快樂,他在思忖著把什么樣的話說出口,才能匹配自己曾擔任過分管文化的副縣長身份。
溫泉池里的霧氣越來越濃,人越來越多,幾乎屁股挨上了屁股,稍不注意,手就摸到了別人身上。這時有一對老夫妻,手挽手下到了池水里。眾人和他們打著招呼。須臾,這兩位老人相互攙扶著走到了對面的池水邊,見有個空隙,就猶如兩只老鴨下到水里。
李大廚看到這一切,用腳踢一下閉目養(yǎng)神的王副縣長,小聲說:“這就是我要給你引薦的高聲部長?!?/p>
王副縣長先是拿下模糊一片的眼鏡,眼前依舊是模糊一片。他點點頭后又搖搖頭,說:“我什么也看不見。”李大廚說:“這人素白臉兒,長壽眉,舉止文雅,還挺能鎮(zhèn)住人,我看有來頭?!蓖醺笨h長說:“不會吧?大人物都住在別墅或大房子里,家里都有泡池。眾樂樂,不如獨樂樂。”
“謬論!”王副縣長剛給自己找到了談話的語境,就被粗暴的李大廚給攪亂了。而且他還附加了一句,“魚兒離不開水,瓜兒離不開秧,你王副縣長要是離開我李大廚,那就是得抑郁癥的孤家寡人?!?/p>
山上的泉水不住地放下來,白霧包圍著人們,一切是那么寧靜。人們安詳?shù)靥稍诔厮?,盡情地享受大自然魔力的饋贈。
對面的兩位老者與周邊的人聊得盡興,泡得舒服,當微風輕輕吹來,他和她哼起了歡快的蘇聯(lián)歌曲《喀秋莎》。二重唱雖然聲音不大,但是精確的音準和好聽的腔調(diào),讓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于是,整個池子里的人們仿佛
受到了感染,歌聲四起。一曲終了,有人喊:“部長再來一個!”
歌聲打動了王副縣長內(nèi)心的向往,這個早年畢業(yè)于音樂學院的高材生,那年經(jīng)過省市層層選調(diào),縣里多了一個王副縣長,省里卻少了一個歌唱家。此時此刻,王副縣長心里有了想唱歌的沖動。于是,他對李大廚說:“咱在這里住一冬天也沒事干,干脆就跟著高聲部長混了。”
一個小時過去了,泡池里的人來來往往,霧氣也小了很多。兩位老人也要回去了,他們站起身,與眾人打著招呼,然后相互攙扶著走上泡池,穿上浴袍,走向不遠處的一室一廳單元樓。此時的王副縣長,忽然覺得這兩位老人有些眼熟。
翌日,王副縣長和李大廚再去泡泉,他們想當面向兩位老人提出加入合唱團的申請,可他們沒見到兩位老人。李大廚問保安:“他們?nèi)ツ膬毫??”保安說:“聽說他們到博鰲參加什么老領導合唱團演出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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