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森 劉韻涵

中國古時候用香爐焚香，多用于宗教祭祀活動，后加蓋做成熏香，用于書房聞香。為計時起見，把極考究的蕓香材料做成粉，“印”制成圖案，放在多層印香爐具中暗燃，既計了時，又香了書房。印香的各類爐具中，有一種頗具趣味的方型印香爐，爐具鏤空精美，四壁書畫銅刻，被刻銅文房研究專家周繼烈先生首次收藏并發(fā)表了研究成果。

周先生的《雅玩掇英》（圖1），2004年由天津古籍出版社出版。周先生的論文中，給出了印香爐的構(gòu)件拆開圖（圖2）。

從圖2可知，從右邊數(shù)過來的第一件是爐蓋，它由兩部分焊接而成：弧型邊緣的長方體焊接在直角邊緣的長方體之上。前者為了透風(fēng)把頂部鏤空，后者可以嚴絲合縫的蓋在下一層印香爐之上。第二件是爐子，香印在此暗燃。第三件放印模及其他附件。第四件放蕓香等香料。第五件壓板和第六件鏟子都是附件，是制作香印時使用的工具。

按照規(guī)定的層次方位，將以上第一至第四件蓋合起來，就構(gòu)成了一個精美的四層白銅印香爐工藝品。由于層次和附件較多，歷經(jīng)近兩百年的變遷，圖2所示的這個精美印香爐被完整收藏并拍出照片來，實屬不易。所以筆者覺得應(yīng)對周老師及拍攝者表示衷心的感謝。2008年，筆者在昆明古玩市場，買到類似圖2但是方型、缺少第一層和第三層及附件的一個殘缺印香爐，因第二層圖畫上有題跋文字，現(xiàn)在已成為文物，是十年來筆者研究印香爐刻銅藝術(shù)的枕邊之物，其精美和文物考證價值，不輸于任何一個完整的清代印香爐。美學(xué)原理中有一則“殘缺美”的說法，此說我深信之不疑。

周繼烈先生對他首藏的這只“福祿壽印香爐”作了如下評價：“本文附圖之印香爐，做工亦極精細，鏤空爐蓋、香印、爐身下部、鏤空精絕細致，爐身四面之刻銅工藝尤稱絕響”。

這是對印香爐藝術(shù)品的綜合概括評價：第一，器身要“鏤空精絕細致”;第二，爐身四面之刻銅工藝要“尤稱絕響”。具備這兩個條件，才是高規(guī)格的白銅印香爐。筆者試舉例論證之，先說周先生首藏的“福祿壽”印香爐，再說筆者十年前收藏的殘缺印香爐。

一、“福祿壽”長方型白銅印香爐

說來也巧，筆者在寫這篇文章時，偶然得知：周繼烈先生首藏的這只印香爐現(xiàn)被潤土（網(wǎng)名）先生收藏了。在此之前我只知道第二位收藏者是竹林八賢（網(wǎng)名）先生。如此說來，我首先要祝賀第三位收藏者潤土先生，并感謝他為我們提供印香爐的最新信息和最新照片。潤土先生說：“他所收藏周繼烈老師的舊藏，蓋上是‘福祿壽篆書，爐身一面為九才女圖，一面為五子登科圖，一側(cè)隸書銘60字，一側(cè)小篆銘48字。周老師說它刀刻如書寫，畫刻尤精。爐高14.8CM，重達1750克。多年來見過不少刻銅印香爐，無論是體量還是刻工竟無出其右者”。我認為此說非常貼切，評價十分中肯。我的文章將進一步補足前人未披露的細微末節(jié)，由此揭開這“過眼煙云”的尤物的最后一層面紗。

先看看蓋上的“福祿壽”鏤空篆字：（圖3 ）

再說鏤空工藝，圖3是此爐頂部鏤空“福祿壽”圖案，如與丁月湖（1829 - 1979）印香爐鏤空技術(shù)進行對比，也不會失色;如與筆者收藏的白銅水煙壺鏤空梅花外罩（圖4）相比，亦各有千秋。

由此可見，大約在道光年間，精致的鏤空技術(shù)已經(jīng)在水煙壺、印香爐等實用器物上得到廣泛應(yīng)用。代表了鏤空技術(shù)的最新成就。在當(dāng)年技術(shù)不發(fā)達的清代中晚期，用手工和半機械制作此類物品，即使在現(xiàn)代制作也非易事。沒有國之工匠是做不出來的。

再次來看看印香爐四周的刻銅工藝。

1.篆字文字格言銘（圖5）

君子胸中所常體，不是人情是天理。

君子口中所常道，不是人倫是世教 。

君子身中所常行，不是規(guī)矩是準繩。

（春日節(jié)錄格言）

2.隸字文字格言銘（圖6）

常操常存，得一恒字訣。

勿忘勿助，得一漸字訣。

敬守此心，則心定。

斂抑其氣，則氣平。

人性中不曾缺一物。

人性上不可添一物。

君子之心不勝其小。

（春日偶錄）

以上兩幅格言，均出自清金蘭生（字纓）所編述的《格言聯(lián)璧》。據(jù)作者金蘭生自序：余自道光丙午歲（1826年，道光二十六年），敬承先志，輯《幾希錄續(xù)刻》?？坦た⒑螅殚喯日苷Z錄，遇有警世名言，輒手錄之。積久成帙，編為十類，題曰“覺覺錄”。惟卷帙繁多，工資艱巨，未能遽（立即）付梓人。因?qū)泝?nèi)整句，先行刊布，名“格言聯(lián)璧”，以公同好。至全錄之刻，姑俟異日云。咸豐元年辛亥（1851年）仲夏山陰金纓蘭生氏謹識。

由此可以得知：咸豐元年（1851）《格言聯(lián)璧》刊行后，在“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貧富，家家置之于案，人人背誦習(xí)讀”的背景下，本印香爐書銅者，在咸豐元年（1851）將這兩段格言書入印香爐之中。也就是說，筆者將這個印香爐制成時間初步考訂為辛亥咸豐元年（1851）。以后還要論證此件印香爐與其他印香爐的制作年代，在此暫且不論。

3.五子登科圖（圖7）

4.九才女圖（圖8）

筆者曾收藏過不少刻銅墨盒，也見過數(shù)百千計的刻銅墨盒精品，覺得沒有一件精品能比此印香爐更精美，故稱之為絕響。因為用具體的字眼贊美它已太蒼白無力了，所以也十分同意周繼烈先生用“鏤空精絕細致，刻銅工藝尤稱絕響”來評價這個印香爐。

俗話說：不怕不識貨，只怕貨比貨。光贊美貨好還不如去比貨和識貨。正是：深潭羨魚，不如退而結(jié)網(wǎng)。于是十年來對此印香爐進行了斷斷續(xù)續(xù)的研究，直到今日才將研究成果及心得集結(jié)成文，投交《藝術(shù)中國》雜志曹。近日兩位同事朋友倏忽而逝，我心中暗以此文告慰老友，深感吾生亦垂垂老矣！

二、庚戌年作于漢皋的方型印香爐

2013年，筆者在《藝術(shù)中國》第6期發(fā)表一篇論文，題目叫《鐵生書畫銅刻四器》。其中第3段提及“庚戍年作于漢皋的殘缺印香爐”，摘錄如下：“2009年春節(jié)剛過，我在昆明古玩城，買到一個殘缺印香爐，雖然殘缺失了兩層，但從遺留部分看，其書畫刻藝術(shù)價值很髙，更難得的是留有題跋，在題跋中留下了庚戍年（1850）年款，給晚清印香爐研究提供了斷代資料。這是已發(fā)現(xiàn)的近代銅刻器具中年代較早的一個，這對近代銅刻器的斷代，有重要參考價值。最近的研究進一步證實，此印香爐的詩、書、畫、刻者正是湖北嘉魚通才鐵生劉鳳山。這種判斷有什么根據(jù)呢？那就讓我們對比一下鐵生書刻《愛書歌》上的文字和殘缺印香爐上的文字，我們立刻就發(fā)現(xiàn)：此殘缺印香爐上留下的字和鐵生在《愛書歌》銅墨盒上留下字，書風(fēng)不僅相似，而且同一個字（例如“書”“處”等字）的字體竟是毫厘不差。所以筆者認為：這個殘缺印香爐也是鐵生的詩、書、畫、刻，是研究鐵生劉鳳山書、畫、銅刻作品的第三個標準樣本。順便一提：筆者正組織業(yè)內(nèi)高手，想把此印香爐修復(fù)如舊，讓鐵生的傳世作品重放光芒，也彰顯當(dāng)今銅刻高手的銅刻技藝。

此殘缺印香爐原被南京的一位藏友收藏，后來被送給了一位古董攤販子， 2009年春節(jié)初六的早上被帶到昆明古玩城出售，竟被我一眼看中，作為殘缺珍品收藏起來，避免流出圈外而失去極佳的研究機會。收藏的故事就是這么神奇：鐵生傳世作品很少，至今也只發(fā)現(xiàn)四件，而我卻占有了其中的三件，使我的研究具備了必要的實物條件，才有可能取得突破性的成果?！?/p>

這個殘缺印香爐是什么樣子？看以下圖9至圖12幾張照片，讀者就會明白。因為缺少如圖2中所示的第一層件和第三層件，所以拼起來的每張圖都顯得不完整，第9圖稱為五子登科圖，是因為缺失的第三層中可能畫了一個學(xué)生，與第二層中的兩個學(xué)生（露出了頭部），第四層中的兩個學(xué)生（露出腳者和下半身者），加起來是五個學(xué)生和一個老師，所以把此畫也定名為“五子登科”。如果與圖7中的“五子登科”進行畫技刻技對比，或許會得出結(jié)論：這兩幅“五子登科”可能是同一人書畫，同一人刻制。這人就是鐵生劉鳳山?。▓D9）

第10圖稱為仕女桐下觀書圖是因為第一層中可能有許多桐樹枝葉，第三層中可能有一個仕女（已露出部分頭髪）挨著另一個位仕女在觀書。請把這幅畫和圖8的九才女圖進行比較，并說說你內(nèi)心的感受。筆者就不贅述了。

第11圖稱為“江城夜氣”七言律詩，是因為第一層從右至左缺失八個字，第三層缺失二十一個字，圖11中總共有五十六個字，所以是一首七言律詩。此詩不是流行的名詩，是書銅者所寫的詩，筆者已在網(wǎng)上公布，希望高手補正全詩，筆者也曾牽強補正了一首，但總覺狗尾續(xù)貂。至于第一個字補作“江”，只是為本詩取名而已，并不作可靠定論，但有懷念原作者鐵生劉鳳山是“江城”（武漢漢陽）人之意。

同樣道理，把圖12稱為“卻道蓬萊”七言律詩，補正了第一個字“卻”，只是為了取名而已，沒有任何可靠證據(jù)。

把圖5、圖6、圖11、圖12組合在一起，筆者認為鐵生劉鳳山在展現(xiàn)他的篆書、隸書、行書等書法技藝。所以筆者一直期待他的草書和楷書會在刻銅作品中出現(xiàn)。

讀者如有興致，請參照圖7“五子登科”圖中的人物形象把圖補畫出來，或者直接由當(dāng)今刻銅高手宋國柱先生將此缺失的兩幅畫補畫補刻出來，那是非閭里之榮、邦家之光了。對弘揚中國傳統(tǒng)的銅刻藝術(shù)有著重要意義。

我很珍視這個殘缺印香爐，至少有四個原因：第一，它的題跋（見圖9右上角）為此印香爐提供了確切年代：庚戍（1850）;確切地域：漢皋;確切齋名：新銘?zhàn)^。第二，它殘留的行書字跡，與《愛書歌》中鐵生劉鳳山的字跡相似，筆意相同，所以推斷此印香爐的書畫作者均是鐵生劉鳳山。第三，這個殘缺印香爐書畫雖不完整，但它是可以與“福祿壽”印香爐對比研究。它們都是不可多得的印香爐之刻銅藝術(shù)絕響。第四，如果此件不是殘缺件，它被南京藏友收藏之后，我也不可能再獲得收藏的機會了。因此我把它作為可遇不可求的收藏品。

下篇將要論證：這兩件印香爐及其他兩件印香爐都是鐵生劉鳳山在他的有生之年的書、畫、刻銅作品。

三、來自蘇州市拍賣會的清代白銅印香爐花落誰家？

2011年6月，蘇州市吳門拍賣有限公司，推出2011春季藝術(shù)品大型拍賣會。有“香云吉金”專場，其中一件“白銅熏爐”，語焉不詳，實為清代白銅印香爐。所介紹的文字很簡單：“正方形邊長75毫米，四層總高105 毫米。內(nèi)帶香具。器身陰刻賞菊飲酒圖及詩句”。所給的照片只有一張外形圖（圖13）。

2014年，筆者才得知以上拍賣信息，錯過參拍機會。求助信息無門，求征照片無果，求知花落誰家。真如李白所言：“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 無耐之下只好沉下心來，通過一張照片開始了長途考證。

1.似曾相識的白銅印香爐

此印香爐上刻有圖畫“賞菊飲酒圖”。一位老者坐在芭蕉樹下飲酒而樂，一個書童把剛摘下的菊花遞給老者，菊花之香氣還引來一雙蝴蝶亂飛，把秋天芭蕉樹下賞菊飲酒的場面渲染得淋漓盡致，線刻的圖形生動傳神。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清代書、畫、刻俱佳的刻銅藝術(shù)精品，似曾相識的感覺，使我們加大了考證的力度。

從圖13右側(cè)模糊楷書方陣出發(fā)，考證出方陣由以下六十三個字組成：

品詣?？磩偃缥艺?，則愧恥自增;

享用?？床蝗缥艺?，則怨尤自泯。

家坐無聊，當(dāng)思食力擔(dān)夫，紅塵赤日;

官階不達，須念高才秀士，白首青衿。

丁酉冬日錄格言口口。

由右自左的前七行楷書，每行九字，共六十三個字。最后一行九個字，由上至下判讀為：丁酉冬日錄格言口口。

這一行字太重要了，首先敲定此印香爐刻制于道光十七年（丁酉1837）冬季;其次確定了楷書銘文來自《格言聯(lián)璧》。

2.道光年間刻制的白銅水煙壸與白銅印香爐

白銅是中國古代發(fā)明的優(yōu)秀銅合金材料。清嘉慶年間，檀萃在《滇海虞衡志》中談到云南白銅器作坊的生產(chǎn)情況：“白銅面盆，唯滇制最天下，自四牌坊（今昆明正義路中段）以上皆其店肆。夫銅出于滇，滇匠不能為大鑼、小鑼，必買自江寧，江寧匠自滇帶白銅下，又不能為面盆如滇之佳，水土之故也。白銅制器皿甚多，雖佳亦不為獨絕，而獨絕者唯面盆，所以為海內(nèi)貴。稱為云白銅?！钡拦饽觊g，今漢陽、荊州、沙市一帶（古稱漢皋）有許多打銅作坊，生產(chǎn)許多銅器，使用的白銅材料，潔白如銀，在印香爐、水煙壺中廣泛使用。例如漢陽漢正街上姚春和所制的鏤空水煙壺，由漢陽人鐵生劉鳳山刻制（圖14）。

還有一個刻制于壬寅年（1842）的白銅水煙壺，見圖15，制作地方是漢皋，刻制人是葉名灃（1812-1859），號潤臣，漢陽人。

丁酉道光十七年（1837），是鴉片戰(zhàn)爭的前夕，中國處在即將經(jīng)歷巨變之前的平靜當(dāng)中。這一年制成的“丁酉春日”白銅印香爐，見圖13，是目前已知最早的書畫刻銅器。筆者把刻制于道光年間的以上三個刻銅器放在一起比較研究，有三個目的：第一，印香爐和水煙壺在道光年間已在漢皋地區(qū)制作流通。它們所使用的材料，從成色看是同一種白銅材料。第二，出生在湖北嘉魚縣的鐵生劉鳳山和出生在漢陽的潤臣葉名灃，都以匠人和文人身份參加了道光年間的書畫銅刻創(chuàng)作，刻過水煙壺，且有實物及刻名字的證據(jù)。第三，后來成為刻銅“泰斗”的陳寅生（1830-1908），在這個時候才十多歲，不可能參與道光時期的刻銅制作。

3.鐵生劉鳳山留名的刻銅器舉例

鐵生劉鳳山缺乏商業(yè)廣告行為，也不重視用署名標明其原創(chuàng)性，所以他很少在刻銅作品上留名。經(jīng)過多年求索，筆者才收到鐵生簽名的四件刻銅器，本文考釋的這四件印香爐是沒有簽名的鐵生劉鳳山書畫刻銅器。現(xiàn)將有鐵生簽名的一部分刻銅器展示在圖16、圖17之中。

鐵生劉風(fēng)山在多功能文具盒及鏤空梅花內(nèi)的白銅水煙壺上分別書刻過《愛書歌》，且留下了姓名（圖16）。

鐵生劉鳳山還在另一個白銅水煙壺上，書刻趙孟俯天冠山二首詩，并留了名（圖十七）。

升仙臺

仙臺高幾許，時時覆云氣。

一去三千年，令人每翹企。

靈湫（上有亭名聽雨）：

靈湫不受污，深淺何足計。

小憩松竹鳴，蕭蕭山雨至。

（書于進思之軒，鐵生）

4.丁酉白銅印香爐與庚戍白銅印香爐形制相似

丁酉白銅印香爐正方形邊長75毫米，四層總高105毫米，筆者量了一下所收藏的庚戍白銅印香爐，正方形邊長80毫米，兩層總高55毫米。如按四層計算，總高度應(yīng)估計為100毫米左右。考慮到測量誤差，可粗略認為二者尺寸相似、體量相同，爐身上下鏤空部位圖案相同，都是同一尺寸的正方形爐體，是同一模具（如果當(dāng)年制造時有模具）生產(chǎn)的小批量產(chǎn)品。

5.丁酉白銅印香爐與庚戍印香爐的畫風(fēng)相似

從拼圖18可以看出，上半幅畫的是芭蕉下飲酒賞菊圖，下半幅畫的是五子登科圖，意境不同但人物頭像、毛發(fā)乃至衣飾的畫法相同，而刻工也相同。所以筆者認為此兩個印香爐的書畫刻都是鐵生劉鳳山所書畫刻作。

6.鐵生劉鳳山多體書法題刻的重要意義

筆者在上篇中說過，鐵生劉鳳山在銅器上展現(xiàn)他的書法和刻技是全方位的，包括有篆書、隸書、行書、行草書，現(xiàn)在有了楷書，至于鐵生劉鳳山在吸煙器及水煙壺上寫刻草書的示例已屢見不鮮，筆者在《鐵生刻銅四器》（藝術(shù)中國》2013第6期）一文中早有披露，無妨在此轉(zhuǎn)發(fā)一張照片，以饗讀者。見圖19，這是王羲之十七帖中的第六《服食帖》：“吾服食久，猶為劣劣。大都比之年時，為復(fù)可可。足下保愛為上，臨書，但有惆悵?！保h客次）。這是鐵生劉鳳山臨寫并刻王羲之草書之范例。至今所見，在銅噐上刻草書的示例并不多，寫好草書不易，刻好草書更不易。在另一個水煙壺上，鐵生又題刻了王羲之草書十七帖之《郗司馬帖》和《積雪凝食帖》，就不再贅述。

四、癸丑春月題蘭亭序印香爐

2018-09-13“樂藝會”有一篇刻銅印香爐收藏家潤土先生的大作《香篆風(fēng)雅事妙印香爐》。據(jù)說潤土先生曾在《收藏與拍賣》雜志上也發(fā)表過有關(guān)印香爐的文章。筆者來不及找到該雜拜讀大作，僅僅從網(wǎng)上查獲的這篇文章中，摘錄一段文字：

“（潤土）收藏的第一件刻銅作品就是一座白銅印香爐，該爐一面刻《蘭亭序集》節(jié)錄文字，字字珠璣;一面刻山水風(fēng)光，意境悠遠;一面刻喜上眉梢，心存高潔;一面刻秦磚漢瓦，鐵筆金石;盒蓋為鏤空的篆書‘貴壽無極。整件作品秀雅端莊，置于案頭，文人氣息油然而生?！?/p>

筆者在此借用了潤土先生癸丑印香爐的四幀照片（見圖20至圖23），特此申明并感謝潤土先生的大力支持。

1850年的十二月十日這天，洪秀全等人在廣西金田村起義，1852年冬天，接連攻克了湖北的漢陽、漢口和武昌等地，印香爐的生產(chǎn)基地漢皋一帶，處在槍林彈雨的戰(zhàn)亂之中。次年咸豐三年，即1853年之“癸丑春月”，鐵生劉鳳山?jīng)]有忘記1500年前王羲之們“曲水流觴”的那場詩酒雅集，那是發(fā)生在公元353年東晉穆帝“永和九年”的一次修禊活動。于是他刻制了“癸丑春月題”的這個白銅印香爐。在臨寫并刻《蘭亭集序》七行，每行十一個字時，按照他的老慣例，末尾行占用了“癸丑春月題”五個字?？墒撬]有發(fā)現(xiàn)，也許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但來不及改正，他在書寫“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這段文字時，竟然把第一個“會”字寫漏并刻漏了。筆者認為，內(nèi)亂當(dāng)頭、外辱日重的日子里，由于心情散亂，所以鐵生劉鳳山所刻的四個白銅印香爐，不可能件件都是精品。

圖21之文字結(jié)尾有“癸丑春月題”五個字，這五個題字也很重要，根據(jù)這幾個題字，筆者確定此印香爐刻制于1853年，并命名為“癸丑（1853）春月印香爐”。

至此，我們考證了四個清代白銅印香爐，如按年序排列是：

甲，丁酉冬月印香爐（1837）

乙，庚戍仲口月印香爐（1850）

丙，長方形福祿壽印香爐（1851）

丁，癸丑春月印香爐（1853）

鐵生劉鳳山1863年去世，他生前的三十年，基本上是道光年間，刻制了以上四個白銅印香爐（或許還有許多未發(fā)現(xiàn)的），既合情又合理。

如按作品的相似性，證明都是鐵生劉鳳山所書刻的邏輯關(guān)系是：

1.庚戍仲口月印香爐（1850），李杰森：“鐵生銅刻四器”（2013第6期《藝術(shù)中國》丁酉）。首訂為鐵生劉鳳山書畫刻。

2.丁酉冬月印香爐（1837），圖18之人物相似畫風(fēng)相同。

3.長方形福祿壽印香爐（1851），與2爐都有《格言聯(lián)璧》銘。

4.癸丑春月印香爐（1853），與1爐、2爐、3爐型制年代同

以上四個清代印香爐為道光期間（含道光末年和咸豐元年）所作，材料相同，年代幾乎在1850-1853年之間（1837者例外），畫風(fēng)相似，型制相同，更有格言多、書體多、尾款同等鐵生劉鳳山習(xí)慣，所以都是鐵生劉鳳山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