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說自己在尼日利亞當上了酋長，你一定會覺得驚訝，但這是真的。去年12月23日，我當上了尼日利亞的酋長。在尼日利亞，像我這樣的中國酋長并不算多，而我是其中唯一的90后。

我是“幸運酋長一世”

此時的我在尼日利亞東南部克羅斯河州與喀麥隆交界的伊通地區(qū)，與中國有7小時時差。這里雖然較為偏遠，卻是片肥沃的農(nóng)業(yè)區(qū)，可可、車前草、椰子、香蕉、玉米、山藥……應(yīng)有盡有，當?shù)剡€建起了可可研究所。鹽湖的鹽、森林的木都是很好的原材料。當?shù)匾苍趪L試改善電力設(shè)施、引入公共交通計劃、培訓(xùn)婦女自力更生。

我之所以來到伊通地區(qū)，源于另一個身份——中地海外集團尼日利亞公司的職員。公司正在承建尼日利亞與喀麥隆的跨境大橋項目，我在其中負責(zé)行政外聯(lián)等事務(wù)。不久前，當?shù)刂砀嬖V我，伊通地區(qū)的土皇有意冊封我為酋長?！斑@是一種莫大的榮譽，這種榮譽可是用錢買不來的。”土皇后來告訴我，之所以選擇我，一是表示當?shù)貙χ袊镜恼J可，二是期待我能夠代表他去處理公司與當?shù)厝说囊恍┦聞?wù)。

加冕的日子是我選的——2018年12月23日下午2點。沒什么特別理由，那是我這段時間唯一悠閑的半天。圣誕節(jié)前，我要為200多名尼日利亞員工結(jié)清當年的工資，之后還要投入到圣誕節(jié)和新年放假期間的員工活動中。

下午2點前，我來到土皇的皇宮，兩名秘書為我準備了專門的酋長制服：白色上衣和棕色“圍裙”（其實是一塊布）。這套制服在慶祝當?shù)貍鹘y(tǒng)節(jié)日——例如木薯（當?shù)刂魇常┐筘S收的木薯節(jié)上可以穿著。酋長的另一套議員制服是淺褐色格子衫和格子褲，只有在參加當?shù)胤煞ㄒ?guī)制定或出席重要會議時才可穿著。

加冕的幾天前，伊通地區(qū)就貼出告示，當?shù)貜V播站也進行了廣播。我還給尼日利亞和喀麥隆各政府部門寫了邀請信。當?shù)睾ｊP(guān)移民局、警察局局長和憲兵隊司令都來捧場，平時他們也是我打交道的對象。

“這是你應(yīng)得的！”在進行了一番簡短講話后，土皇開始為我加冕。先是依次遞來了證書、項鏈和權(quán)杖，最后為我戴好酋長帽。鑲金邊的長方形藍色酋長證書上，寫著我的英文和中文拼音名字。名字后寫有我的封號“Ntui Ofa 1”。“Ofa”是當?shù)卣Z言，意為“幸運”。翻譯過來就是“幸運酋長一世”。

伊通地區(qū)之前共有220位酋長，我是第221位?！澳闶莻€厲害角色！”當?shù)仄渌蹰L也上前來跟我打招呼?！皺?quán)杖的上方鷹頭部位擰開是一把尖刀。土皇告訴我說，這是權(quán)威的象征，并熱情地為我演示作為酋長應(yīng)該怎么使用自己的權(quán)杖。加冕儀式最后，尼日利亞人用載歌載舞的方式為我慶祝。木薯、自釀飲料、啤酒紛紛上桌，整個儀式耗時近三小時。

最年輕的酋長

在伊通，酋長可以決斷他所管轄范圍內(nèi)大大小小的事情，甚至一些家庭瑣事。有著近1.8億人口的尼日利亞由250多個民族組成，酋長作為部族傳統(tǒng)領(lǐng)袖，至今仍然在人民心中享有威望，并受到政府的尊重。

所以每當我身穿酋長服飾、手拿權(quán)杖走在伊通地區(qū)街頭，當?shù)厝丝倳蛭彝秮碜鹬氐哪抗?，甚至?xí)呱锨皝碚埱笪业淖８?。因為我的英文名叫阿丹（Adam），他們還會尊稱我為“阿丹酋長”。

“阿丹酋長你好！”一位女性村民跑來用當?shù)胤窖韵蛭覇柡蚓瞎?，我會輕輕拍拍她的肩給予祝福。男性村民會雙手合并，放在我的面前讓我吹口氣，然后用手去擦拭自己的身體，以此期望給自己帶去平安和福氣。

酋長都有自己的封地和臣民，但中國企業(yè)代表獲得的尼日利亞酋長頭銜更多是榮譽性質(zhì)，平日里我只是一名普通的行政外聯(lián)人員。在尼日利亞，像我這樣的中國酋長并不算多，他們當中既有在尼生活多年的華人，也有中資企業(yè)的高管。

和土皇相互“顯擺”

2019年新年伊始，我接到土皇的電話，他讓我去家中做客。土皇稱呼的家是“皇宮”，這棟兩層樓高的建筑依舊保留著傳統(tǒng)的西非元素。皇宮外墻上雕刻有三個穿當?shù)胤椞璧纳倥?，兩?cè)是演奏樂器的小伙子。

皇宮的客廳陳設(shè)簡單，棕皮沙發(fā)、矮茶幾擺放在正中，墻上掛著方形時鐘。70多歲的土皇有高血壓，腿腳不靈便。一個多小時的交談中，他一直坐在那把專屬“皇椅”上。這把金黃發(fā)亮的座椅的椅背上寫著“上帝在我身旁”，椅子腿上刻著“皇宮座椅”。

這次土皇找我來，主要談了三件大事：老婆、孩子和土地。他建議我娶妻生子，今后讓孩子繼承酋長位置，最后還表示他的秘書正在為我準備土地授權(quán)書。這些話真是嚇到我了，畢竟我還那么年輕，壓根沒想過娶妻成家的事情。

隨后的閑聊中，我們談起了中國和非洲。我為土皇帶去了年貨——新疆大棗和葵花籽，還有其他極具中國特色的小食品，這些都是當?shù)厝顺圆坏降摹?/p>

土皇對中國的印象只有“中國制造”。這次召見中，我便從“中國故事”聊起：中國港珠澳大橋通車了、中國高鐵又快又穩(wěn)、去年尼日利亞總統(tǒng)和夫人到北京出席中非論壇……在我“顯擺”了一通之后，土皇則分享了自己如何從村長打敗勁敵，最后成為土皇的故事，以及他唯一一次去印度的經(jīng)歷。

臨別前，他還給我“顯擺”了州政府剛剛送他的一輛全新福特SUV汽車，車牌號上霸氣寫著土皇的名號以及“高貴權(quán)力”的縮寫。隨著尼日利亞大選臨近，中央政府為了得到伊通地區(qū)的支持，向土皇贈予了這輛汽車。

這是一份榮譽和責(zé)任

寫到這里，我知道你們都好奇我是如何來到尼日利亞，并當上酋長的。我畢業(yè)于西安科技大學(xué)地質(zhì)工程專業(yè)，剛畢業(yè)時過于安穩(wěn)的國內(nèi)生活讓我產(chǎn)生了出去闖闖、看看世界的想法。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來到尼日利亞一家中資礦業(yè)公司從事地質(zhì)勘查工作，還帶領(lǐng)尼日利亞當?shù)卮髮W(xué)生去野外勘查。經(jīng)過兩年多的鍛煉和適應(yīng)之后，我便進入中地海外集團尼日利亞公司工作。

記得在非洲的第一次出差，我就去了尼日利亞中部的納薩拉瓦州。通訊靠喊、交通靠走是該地區(qū)的生活常態(tài)。我?guī)缀趺刻於继幱谑?lián)狀態(tài)，打電話只能靠運氣。當時我摸索到了一棵大樹當坐標，每次朝著一個固定方向就能有信號。之后的兩個月，每天我都去樹下“報到”。

無信號的日子，我會去當?shù)厝思掖T。這里加起來就十幾戶人家，沒幾天就混熟了，我還和當?shù)厝艘黄鹆奶?、一起洗衣做飯。我還記得，我的衣服是一個叫Ladidi的姑娘幫忙洗的。

現(xiàn)在的伊通地區(qū)，好歹有了3G網(wǎng)絡(luò)。中地海外給這里安裝了自來水設(shè)施。每天清早，生活在邊境地區(qū)的人們就頭頂水盆，找水龍頭接水。如今我不需要再進行艱苦的礦業(yè)勘查，而是轉(zhuǎn)向了摸索如何與非洲人打交道。

不得不承認，這個過程很復(fù)雜。首先不能對當?shù)厝说哪w色有歧視，要真誠對待每個人，并在我的職權(quán)范圍內(nèi)盡可能幫助他們。第二，要尊重他們，包括生活習(xí)慣、信仰等方面。

酋長頭銜明顯拉近了我和當?shù)孛癖娭g的距離，無論走到哪里，我都會受到歡迎和擁護，這也有利于項目的推進。雖然我是榮譽性質(zhì)的酋長，未被安排具體工作，但我仍會全身心投入到大橋項目中。這是一份榮譽，更是伊通土皇給予我的一份責(zé)任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