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島
去車站接朋友,看到一輛汽車倒車時,一不小心,壓住了一個放在地上的旅行包。一個玻璃瓶碎了,里面裝的醬全都灑了,散落在地上的還有饅頭、大紅棗之類。
旅行包的主人,是個中年男人,他沖司機咆哮如雷:“怎么搞的?”“那點東西,犯得著生這么大的氣?”朋友感覺可笑,我卻完全理解這個男人的憤怒。
那土里土氣的大饅頭、散發(fā)著濃郁香味的豆瓣醬、新鮮的大棗,一看就知道來自鄉(xiāng)下,也應該是來自母親吧。
單說豆瓣醬,從最初一粒粒選最好的豆子,到最后變成醬,不知要歷經多少道程序,而這個過程,無論多么繁瑣,做母親的,總是懷著歡喜的。甚至,會哼著喜歡的小調吧。因為孩子們愛吃,要帶到城里去。
終于盼到孩子回來,拿干凈的玻璃瓶裝了醬,回去后,可炒可炸,拌個涼菜什么的,味道也不錯;剛從樹上摘的棗兒,又甜又脆,小孫子愛吃;手工做的饅頭,帶著母親獨特的味道,自然也是城里買不到的。
這只沉甸甸,滿載著愛心的包,被主人小心地拎著,走過鄉(xiāng)村,穿過城鎮(zhèn),經過不知多少里的跋涉,在即將到達餐桌的最后一刻,因一個司機的莽撞,夢碎了。它的主人,焉有不傷心的道理。
惹事的司機喃喃著說:“多少錢?我賠?!倍闹魅说椭^,一臉的惋惜。我沒聽清他說了什么,但我知道,那個司機,一定是賠不起的。
多年前,我還在上學,宿舍里的老大天生有一副熱心腸,深得大家的尊敬。但是有一次,她闖禍了。那天,外面的陽光特別好,老大要洗衣服,走過小梅的床前,發(fā)現(xiàn)她的枕套有點臟,就順手扯下來一并洗了。晚上小梅回來,一向安安靜靜的她,忽然大吼大叫:“誰動了我的枕頭?誰!”我們都被嚇傻了,包括老大。小梅在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后,整整哭了一夜,并且從此,不再和老大說話。
直到畢業(yè)前的聚餐,小梅喝醉了酒,才道出那個枕頭的秘密:那里面裝著她母親的一縷頭發(fā),而她的母親,三年前去世了……
如夢方醒的老大,拉著小梅的手,淚流滿面,連聲說對不起。
親情無價,母親做的豆瓣醬,母親的一縷頭發(fā),無法替代,更沒人賠得起。
摘自《遼沈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