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曉飛
虛實之間存在著什么樣的距離?
一種意念的隔膜,
或是一層泛光的河面。
那些倒影指認(rèn)岸上的本體——
塔吊、柵欄和空蕩的寫字樓,
指認(rèn)但始終沉默。
在月光如鹽的河畔,
舉止似乎淪為對自然的冒犯。
我屏息注視著一位老婦人
移出我的視域,
她唱一首輕柔的短歌,
像是在陳述她多難的一生。
昨夜我夢到自己整整一天
都在鄉(xiāng)間走路,
那是我年少時依賴的故鄉(xiāng),
我反復(fù)探尋過它的秘密。
我執(zhí)著于清數(shù)枕木的根數(shù),
遠(yuǎn)方的火車仍未到達(dá)。
青磚上刻下的姓名還很清晰,
磚窯廠的紅色煙囪吐著濃煙。
我遇到許多老年親鄰,
他們對我說起以往的窮苦,
神鬼給予人們的提點,
最后他們習(xí)慣性地嘆息。
今晨醒來我看到了陽光,
恍然發(fā)覺在夢里相遇的老人
大多早已過世,而那聲長嘆
總是在我耳邊揮之不去。
列車駛進(jìn)被晨霧遮蔽的隧道,
黑暗展開,像一位故人唐突的到訪。
這是一條我所熟悉的線路,
但對目的地卻十分陌生。
我將路過我曾經(jīng)
生活了四年的小城,
我的青年歲月消逝在那里,
卻沒有遺留任何痕跡,
只有記憶的潮汐偶爾
試探遺忘的水位。
等到晨霧散去之后,
我再次看清久違的青山,
一只白鷺在水泊里啄食,
初陽下的筑路工人一次次
凌空揚起緊握的扳手,
他們在敲擊著生活的囚籠嗎?
許多墓園如幻燈片般切換,
也許泥土僅僅接納了逝者的軀體,
而那些靈魂隱匿自己,
長存著,始終窺伺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