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喜陽
黃山湖
湖水躺在那,暮色
遮住了它的半張臉
目光的遠(yuǎn)處是一群被霞光抓住的
孩子,近處則是我們
因?yàn)樗夭幌嘧R,還有些緊張
風(fēng)很柔,像松弛的發(fā)條
掠過一層事物的表面
湖水在低語,祈禱的響動
臨到我。波紋是它蠕動的嘴唇
那動作很明顯
但那聲音很低,很純,很細(xì)
仿佛某種流動
不自覺地壓低了神的敘事
我伸出萬能的右手
透過光,朋友的語言依靠在
第六根明亮的指尖上
此刻,我渺小得只能守住自己的
母語,而無法破譯這一切
——無論進(jìn)來或是出去
我都無比清醒地知道
靠近澄江
鐵柵欄限制了我的想象
腳下的路總有松軟的感覺
在澄江上,兩片云舉起輪渡的喉嚨
遠(yuǎn)處,談話的聲音越來越近
那是頭頂羽毛的傾聽者
江水以緘默為力量拉動我們的目光
江水長著嘴,江水不說話
這蒲草倒是因襲了江水的秉性
——以江為胎盤
以水為墳?zāi)?。寂靜地生
沉默地死,從來不和岸邊打招呼
岸仿佛是歷史彈奏的滑音
唯有水,在水里永恒地繁衍
鐵銹脫離了柵欄
跑到我們的手心借宿了一陣
像我們剛剛,仿若借助水
想起了一點(diǎn)什么……
紫薇
很多花和植物選擇望江公園
有的完成自己,有的安身立命
有的生養(yǎng)眾多,很多的或許毀滅自我
再重塑金身。等待江水撫摸岸邊
所有的石頭、草木,生物的耳朵與鼻息
它是所有中的異類
并不期待潮水的迎送,甚至對時光
輕微地安撫也無敏感
它們持有各自的信仰,生命矮小
短暫地檢閱不曾將其剔除
我看見遠(yuǎn)處的木椅上,一對老年夫婦
他們的幸福被微笑拖住
越過葳蕤的草地,和我眼前的植物
抱在一起。他們的喉嚨
發(fā)出咕噥的響動:去年的雪現(xiàn)在何處
是這枝兒,還是那枝兒?
紫薇,現(xiàn)在我終于知道
在虛無的更深處,你和我一樣
都擁有一個不知該怎么發(fā)音的名字
黃田港公園的夜——給雪松
沒有什么時間松綁了一種氣味
沿著港口的姿勢而動
江水的流向像是雄性的哲學(xué)
做著江陰的健美操
清爽,舒緩的節(jié)奏仿佛夜在我們的
感官中歡愉了起來
我們聊著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兒
工作、家庭、朋友……
沒有人在此刻談詩,詩很多時候
成為了一架鋼琴
那么多的人前來演奏
詩有時就不見了,只見火爐上
堆滿沒有體溫的冰塊
冒著新鮮的熱氣,發(fā)出冗長的母音
夜色尚好,江灣處的挖沙船
不停地向著江水點(diǎn)頭
仿佛在說什么,只是聽不清
就這樣介入彼此,乃至自然的吵鬧
江面的波紋,隨著我們的
回聲,又一圈一圈地擴(kuò)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