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姿,吳 博
(黑河學院 文化旅游學院,黑龍江 黑河 164300)
遼東泛指包括整個遼東半島在內的遼河以東的廣大地區(qū),主要指今遼寧省內的沈陽東部、遼陽、鞍山、營口、大連、撫順、本溪和丹東八個地級市,其中鞍山、營口、大連、丹東四市位于遼東半島。自古以來,這一地區(qū)就是海陸通衢、溝通中原內地和東北腹地、朝鮮半島地區(qū)的交通要道。遼東地區(qū)在公元400年前后盡為高句麗好太王所占據(jù),是高句麗抵御來自遼西和海上威脅、進而拱衛(wèi)國都的一道堅固屏障和戰(zhàn)略緩沖區(qū),具有極高的戰(zhàn)略意義和國防價值。自好太王以后的歷代高句麗王都非常重視對遼東地區(qū)的經(jīng)略,特別是對遼東半島防御體系的建構,遼東地區(qū)的高句麗山城大多都是這一時期修筑的。這些山城規(guī)模宏大、建筑雄偉、歷史文化內涵豐富,中、朝(韓)歷史文獻中留下了大量高句麗城池的名字。隨著學術界對高句麗山城的深入研究,將文獻記載的城名與具體的高句麗山城對應起來,成為學者們關注的焦點。由于歷史文獻記載的高句麗山城名稱達數(shù)十座之多,限于篇幅不能一一詳述,筆者僅選取遼東地區(qū)十二座在歷史上發(fā)揮重要作用的山城(即卑沙城、建安城、安市城、白巖城、蓋牟城、新城、積利城、石城、烏骨城、銀城、大行城、泊汋城)加以敘述,力求將遼東地區(qū)十二座高句麗山城的歷史文獻、研究現(xiàn)狀和考古發(fā)現(xiàn)予以綜合評述,并結合旅游開發(fā)予以文旅結合,為學界進一步探究高句麗山城的歷史地理信息與東北南部旅游資源的開發(fā)提供參考和借鑒。
卑沙城又名畢奢城、卑奢城、沙卑城,是高句麗在遼東半島南部修建的一座極為重要的山城。隋代大將來護兒、唐大將張亮等先后自東萊渡海征伐高句麗,均在此與其發(fā)生激戰(zhàn)。從文獻中“斬首千余級”“虜其男女八千口”等記載可見該城人口稠密,兵力充足。來護兒攻打卑沙城期間,甚至引起高句麗“舉國來戰(zhàn)”,足見其戰(zhàn)略地位之重要,可以說,卑沙城關乎整個高句麗國家的安危。關于卑沙城文獻記載較多,《隋書》《舊唐書》《新唐書》《資治通鑒》等均有相關史實記載,如《隋書·來護兒傳》:“大業(yè)十年,(來護兒)又帥師渡海,至卑奢城,高麗舉國來戰(zhàn),護兒大破之,斬首千余級?!薄杜f唐書·張亮傳》:“太宗將伐高麗,……以亮為滄海道行軍大總管,管率舟師。自東萊渡海,襲沙卑城,破之,俘男女數(shù)千口,進兵頓于建安城下。”《新唐書·張亮傳》:“帝將伐高麗,亮頻諫納,因自請行,詔為平壤道行軍大總管,引兵自東萊浮海,襲破沙卑城,進至建安。”《舊唐書·高麗傳》:“(貞觀十九年)五月,張亮副將程名振攻沙卑城,拔之,虜其男女八千口。”《新唐書·高麗傳》:“程名振攻沙卑城,夜入其西,城潰,虜其口八千,游兵鴨淥上?!薄顿Y治通鑒》卷182:“(大業(yè)十年)秋七月,……護兒至畢奢城,高麗舉兵逆戰(zhàn),護兒擊破之……”《資治通鑒》卷197:“貞觀十九年,張亮率舟師自東萊渡海,襲卑沙城,其城四面懸絕,惟西門可上。程名振引兵夜至,副總管王大度先登,五月己巳拔之,獲男女八千口。”《遼史·地理志》“海州”條:“高麗為沙卑城,唐李世勣嘗攻焉。渤海號南京南海府。疊石為城,幅員九里,都督沃、晴、椒三州?!薄哆|東志》:“大黑山城,金州城東十五里,山頂有古城,在鳳凰山之左方約二里,內有二井,四面懸絕,惟南門可上,不知何代壘砌。唐張亮帥舟師渡海攻卑沙城,獲男婦八千口,意即此。”
關于卑沙城的地望,明代《遼東志》即已考證出大黑山山城即高句麗卑沙城?!哆|史·地理志》考證卑沙城在海城是誤判,早已為學界所否定。大黑山山城城位于今大連市金州區(qū)東八里村大黑山頂部,是位于遼東半島高句麗山城中地理位置最南部,也是唯一一座不臨近河流的山城。[1]山城城墻用大塊石英變質巖堆筑,墻高3~5米,寬1.5~2米,全長5公里,是一座規(guī)模較大的高句麗大型山城。大黑山山城負山面海,扼水陸要沖,依地勢而建,城墻蜿蜒環(huán)繞于大黑山中南兩峰和懸崖峭壁之間,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唯有南門可上,并用大石條壘砌的非常堅固。西南門所在的關門寨口,是一段長約1公里東西走向的山谷。谷口西側為鳳凰山,東南0.5公里是卑沙城鳳凰口。山谷北側尚可見元明時代建筑遺址,由于早年常有鷂子出沒,俗稱“鷂子口”。順著山谷向東便是“滴水壺”和“飲馬灣”。山城內有兩口山泉井,人稱“扳倒井”。山城內曾出土高句麗時期的繩紋、網(wǎng)格紋紅瓦和蓮花瓣紋瓦當?shù)冗z物。根據(jù)古城建筑特點及出土文物可知,大黑山山城始建于高句麗時期,遼金明清均沿用之。1988年和1990年,國家文物局先后兩次撥款近20萬元,對“卑沙城”損壞地區(qū)進行了維修,在其舊城垣上沿著原有的走勢修筑了新城墻址,并恢復了點將臺等遺址。20世紀60年代李文信先生主編的《遼寧史跡研究》將此城進一步確證為卑沙城。90年代以來,孫德連在《金州博物館館刊》發(fā)表《卑沙城》一文,首次專門對卑沙城進行研究闡述,并考釋文獻,認為卑沙城即今金州大黑山山城。[2]李治亭主編的《關東文化大辭典》、王禹浪和王宏北兩位先生合著《高句麗渤海古城址研究匯編》、馮永謙的《高句麗城址輯要》、王綿厚的《高句麗古城研究》也對卑沙城予以收錄和敘述。許明綱先生的《大連地區(qū)高句麗四座山城略考》對包括大連金州區(qū)卑沙城在內的大連地區(qū)四座重要的高句麗山城進行了考釋,認可了卑沙城為大黑山山城的說法,該文奠定了系統(tǒng)研究大連地區(qū)高句麗山城的基石。[3]王禹浪先生等先后發(fā)表了《遼東半島高句麗山城概述》《大連地區(qū)的高句麗山城》等文章,全面綜合闡述遼東半島和大連地區(qū)高句麗山城,同時,對大黑山山城也予以關注,特別是《大連地區(qū)的高句麗山城》一文對其敘述較為詳細。
雖然大黑山山城作為高句麗卑沙城已逐漸成為學界共識,但也有學者對此提出了不同觀點。王守春根據(jù)文獻中關于來護兒攻打卑奢城(即卑沙城)引起“高麗舉國來戰(zhàn)”的記載,可知卑奢城應距平壤不遠,因此才會對高句麗都城產生嚴重威脅。另據(jù)程名振攻克卑沙城后“游兵鴨淥水”的記載,說明卑沙城應該距鴨綠江不遠,而不應在金州。賈耽《道里記》還記載了自山東登州到渤海國和朝鮮半島海上通道的路線,但沿途地名未見卑沙城。除文獻記載外,大黑山山城頂部面積狹小,難以容納較多人口,且山城與金州地峽高差可達600余米,山勢陡峭,攀登困難,山頂距海遙遠,難以對金州地峽進行有效控制。因此,作者認為,卑沙城不在今大黑山山城,而很可能位于距鴨綠江口不遠的遼東半島東南側的沿海地帶。[4]筆者以為,大黑山山城作為遼東地區(qū)地理位置最南部的一座山城,距離山東半島最近,應最為接近隋唐軍隊渡海登陸地點,且大黑山山城地形地貌特征符合文獻中對卑沙城“四面懸絕,惟西門可上”的記載。大黑山山頂雖面積狹小,但多山谷山坳,能夠容納較多人口。因此,大黑山山城應最有可能作為高句麗卑沙城。
建安城屢見史籍記載,唐朝名將李勣有“建安得,則安市在吾腹中”之說,可見建安城是高句麗經(jīng)略遼東地區(qū)的戰(zhàn)略中心之一,是扼守遼東城的南部要塞,同時也是一座規(guī)模較大的城池。唐麗戰(zhàn)爭期間雙方在此發(fā)生了激烈的戰(zhàn)役,建安之戰(zhàn)、新城之戰(zhàn)、駐蹕之戰(zhàn)并稱唐麗戰(zhàn)爭三大戰(zhàn)役,直接關系到安市城的戰(zhàn)局。歷史文獻中有關建安城及建安之戰(zhàn)記載頗多,如《新唐書·張亮傳》載:“(張亮)引兵自東萊浮海,襲破卑沙城,進至建安?!薄缎绿茣さ乩碇尽芬瀑Z耽《道里記》:安東都護府“故漢襄平城也,……西(南)至建安城三百里”?!缎绿茣じ啕悅鳌酚涊d太宗對李勣說:“建安恃險絕,粟多而士少,若出其不意攻之,不相救矣。建安得,則安市在吾腹中?!薄顿Y治通鑒》卷197:“(貞觀十九年)營州都督張儉,將胡兵為前鋒,進渡遼水,趨建安城,破高麗兵,斬首數(shù)千級?!薄顿Y治通鑒》卷198:“秋,七月,……張亮軍過建安城下,壁壘未固,士卒多出樵牧。高麗兵奄至,軍中駭擾。亮素怯,踞胡床,直視不言。將士見之,更以為勇,總管張金樹等,鳴鼓勒兵擊高麗,破之?!庇帧袄钍绖迣υ唬骸ò苍谀?,安市在北,吾軍糧皆在遼東;今逾安市而攻建安,若斷吾運道,將若之何?不如先攻安市,安市下,則鼓行而取建安耳?!L孫無忌以為:‘天子親征,異于諸將,不可乘危徼幸。今建安、新城之虜,眾猶十萬,若向烏骨,皆躡吾后,不如先破安市,取建安,然后長驅而進,此萬全之策也?!薄顿Y治通鑒》卷198:唐貞觀十九年“凡征高麗,拔玄菟、橫山、蓋牟、磨米、遼東、白巖、卑沙、麥谷、銀山、后黃十城,徙遼蓋嚴三州戶口入中國者七萬人。新城、建安、駐蹕三大戰(zhàn),斬首四萬余級,戰(zhàn)士死者幾二千人,戰(zhàn)馬死者什七、八?!薄逗苍贰肪?0引《高麗記》:“平郭城,今名建安城?!?/p>
揆諸史籍,可知建安城應位于漢襄平城即今遼陽城西南三百里,在安市城北,為平郭城故地?!丁粗袊鴼v史地圖集〉東北地區(qū)資料匯編》根據(jù)近年考古調查發(fā)現(xiàn),認為平郭縣城即今營口熊岳城溫泉村附近?!稏|北歷史地理》將其考證為今蓋州老城下漢城,此說更為相宜。[5]不論平郭縣是在蓋州抑或熊岳溫泉村,其大致范圍不出蓋州市境。由于建安城在歷史文獻中著墨較多,因此學術界對建安城的研究也較為細致。學術界多已將建安城地望確定在營口蓋州市青石嶺山城。青石嶺山城位于營口蓋州市東北7.5公里青石嶺鎮(zhèn)高麗城村前的石城山山脊上,其東部有大清河流過。山城依山脊走向而筑,周長約5公里,東西長約1.5公里,南北寬約1公里。城墻用土石混筑而成,呈不規(guī)則長方形,城內有一大盆地,盆地中央有一座小山,俗名金殿山,高約20米,東西長100米,南北寬12米,山頂部平坦,有建筑遺存,且散布許多灰色細繩紋磚、紅色繩紋和網(wǎng)格紋瓦片、灰陶器殘片等,此處應為當時山城的指揮中心。在金殿山北面山下有一道南北向土堤,俗稱“吊橋杠”。該土堤中有一道豁口,山水經(jīng)此流過,在西門附近形成一個小水池,謂之飲馬灣。城有城門三座,其中東門一座,西門兩座,另有水門一座,位于兩座西門之間。此城尚未被發(fā)掘,但遺物豐富,曾出土過紅色方格紋、繩紋瓦片、石臼、馬鐙、鐵甲片等遺物。
有關青石嶺山城的研究,歷史學家閻萬章先生于1958年、1964年兩次對青石嶺山城進行了實地踏查,獲取了一批珍貴的實物資料和信息。1981年,閻先生又與王綿厚先生考察了山城,發(fā)現(xiàn)部分城墻已塌毀平漫。[6](P83)但遺憾的是,兩次調查均未見有著述問世。20世紀90年代以來,王禹浪與王宏北兩位先生合著的《高句麗渤海古城址研究匯編》、馮永謙先生的《高句麗城址輯要》、王綿厚先生的《高句麗古城研究》以及《遼寧省志·文物志》《關東文化大辭典》、辛占山撰寫的《遼寧境內高句麗城址的考察》、王禹浪和王文軼兩位先生合撰的《營口地區(qū)的高句麗山城》、崔艷茹的《營口地區(qū)山城調查與探討》[7]均對青石嶺山城有所介紹和論述。王綿厚還認為:“高句麗之‘建安城’,當有山城和平地城之分。所謂平地城,當取源于漢魏時代之遼東郡之‘平郭縣’,地應在今遼南古蓋州縣城下。而其山城以蓋縣境內的大型高句麗山城看,應即今蓋縣東北高麗城山城,一稱‘青石嶺山城’?!盵6](P211-212)王先生提出的建安城由平原城和山地城共同構成的觀點較為新穎,但未能提出確鑿的依據(jù)。由此可見,蓋州青石嶺山城作為高句麗建安城似已成為學界公論,但馮永謙、王綿厚等前輩大家都主要是從地理位置的角度對此予以詳細考證。近年王禹浪先生對青石嶺山城進行了細致的實地考察,撰寫了《營口市青石嶺鎮(zhèn)高麗城子村山城考察報告》,收錄在《遼東半島地區(qū)的高句麗山城》一書中。2009年,作者又發(fā)表《營口市青石嶺鎮(zhèn)高句麗山城考察報告》[8]一文,系對《營口市青石嶺鎮(zhèn)高麗城子村山城考察報告》略作修改而成。兩篇考察報告是目前關于青石嶺山城最詳實的研究材料。閻海對建安城的地望、戰(zhàn)略防御與兵力以及在唐麗戰(zhàn)爭中的作用分別進行研究,指出建安城即蓋州市青石嶺山城,唐滅高句麗后又在此建置了建安州都督府,是統(tǒng)治遼南地區(qū)的中心,并且作為唐朝在今營口地區(qū)設置的最高行政建置。[9](P14-18)趙智斌亦認可建安城為今蓋州市青石嶺山城,唐朝時為安東都護府下轄建安州都督府所在地。[10]
雖然學術界多以蓋州青石嶺山城作為高句麗建安城,但也有學者對此提出來了質疑。如王禹浪先生在《營口市青石嶺鎮(zhèn)高句麗山城考察報告》中認為青石嶺山城并非傳統(tǒng)觀點中的建安城,而應是安市城,其主要原因就是臨近遼河入???,是當年阻隔唐軍南部水軍和渡過遼河的陸軍的重要戰(zhàn)略據(jù)點。王先生繼之發(fā)表的《營口地區(qū)的高句麗山城》進一步對建安城是青石嶺山城的觀點提出了質疑,他認為:“兩位學者(指馮永謙和王綿厚,筆者注)對青石嶺山城為高句麗建安城的判斷,主要是根據(jù)地理位置和相對遼東城的距離進行推斷的,具有一定的可能性,但是仍然存在兩大疑問值得我們思考:其一,文獻明確記載,‘建安恃險絕’。而青石嶺山城山梁較平緩,根據(jù)我們實地考察和相比營口地區(qū)其他高句麗山城來看,青石嶺山城絕非‘險絕’。其二,唐太宗評價建安城‘粟多而土少’。就青石嶺山城的規(guī)模相比較遼東半島地區(qū)的高句麗山城,屬于大型高句麗山城,其規(guī)模更是營口地區(qū)現(xiàn)存高句麗山城中的佼佼者,也要大于學術界目前所考證的安市城的規(guī)模。如此規(guī)模的山城,被唐太宗評價為‘土少’,似乎難以合乎情理。因此,青石嶺山城是否就是高句麗的建安城值得商榷?!?/p>
除上述學者外,崔艷茹詳細考證了貞觀十九年(645)唐軍張儉率軍攻打建安城的進軍路線:兵發(fā)營州即今天朝陽市,東進義縣到北鎮(zhèn),轉南經(jīng)胡家,跨過繞陽河,又轉東南而進,經(jīng)大荒,過高升鎮(zhèn),大軍再南下經(jīng)沙嶺鎮(zhèn),到達西牛古城,渡遼水,到牛莊鎮(zhèn),大軍突破高句麗所筑防唐朝進攻的長城防線,沿此長城而下經(jīng)過二道邊村東、后老墻頭村、前老墻頭村、長屯村、高坎鎮(zhèn)、前高坎村、下土臺村、孫家崗村、老邊村、老爺廟村、小平山村、小邊村、西大平山村,經(jīng)前崗子和后崗子兩村之間到淤泥河入??谔帯4筌娚孢^淤泥河水繼續(xù)南進,直到今天的黃糧堆村南唐軍所扎大營處。[11]該文對我們深入研究唐麗戰(zhàn)爭史和對高句麗“建安道”進行進一步歷史地理考察很有價值。
國內學者也屢次提出類似觀點。我國翻譯家呂俊在“翻譯學——一個傳播學的特殊領域”一文中指出,翻譯具有傳播學特性,“應屬于傳播學的一個分支,是傳播學中的一個有一定特殊性質的領域”[3]。著名學者王寧在“全球化時代的翻譯及翻譯研究:定義、功能及未來走向”中承認翻譯時信息傳播和文化交流的工具,并提出全球化語境下的翻譯研究應該打破語言中心主義的思維,納入包括“跨語言跨文化的圖像闡釋”在內的新內容[4]。
安市城是遼東地區(qū)高句麗山城中最負盛名的山城之一,也是研究較早、爭論最激烈的高句麗山城。著名的“安市之戰(zhàn)”是唐麗戰(zhàn)爭史上少有的高句麗取得大捷的戰(zhàn)例,因而更是令其名聲大噪。早在20世紀20 年代,日本學者島田好便對海城英城子山城進行了實地調查,正是此次調查揭開了遼東半島高句麗山城研究的第一頁。歷史文獻對安市城的記載尤為詳細,介于篇幅所限,恕不予摘錄。王禹浪先生在其所撰《大石橋市海龍川山城考察報告》[12]中對安市城文獻予以完整的引用,并逐段做了深入分析和解讀,可供學界參考研讀。
20世紀20年代,日本學者島田好在對海城英城子山城進行調查后即首次提出了安市城即海城英城子山城的著名論斷。繼而金毓黻先生在其名作《東北通史》卷四中專設《安市城考》,通過對歷史文獻方面的分析進一步佐證了島田氏的觀點。金先生寫道:“近年日本島田好氏,踏勘今海城南十五里之英城子,謂即安市城之所在;按此城即《遼東志》所載海州南二十里之南古城,亦即《盛京通志》所載海城東南十三里之嬴城山。余于民國二十三年冬,前往考察,見此古城,循山為垣,周不及十里,東高而西低,作橢圓形,而西為門,城中有出土之矢鏃、鐵釜及唐泉。登城而望,其近城之山,在東面者包延東北及東南,西南亦有山,西北有小山而略遠,太宗命李勣將兵陳于西嶺,即今城西南之山也,長孫無忌將兵自山出于峽谷,太宗亦自將兵登北山,即包延于誠東北之山,亦即所謂駐蹕山也。又命悉撤橋梁,則知附近有河,亦即今海城之南河也。所具形勢與新舊兩《唐書》及《通鑒》所紀相吻合,得此發(fā)現(xiàn),則安市城之所在,大略確定矣?!盵13]島田好與金毓黻先生的研究成果,可謂奠定了英城子山城作為安市城的論斷的基礎,在此后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為學界定論。李文信的《遼寧史跡資料》、譚其驤先生主編的《〈中國歷史地圖集〉釋文匯編·東北卷》均贊同這一觀點。1981年,閻萬章先生與王綿厚先生合作調查了英城子山城,印證了李文信先生于1958年的調查檔案,確定了山城位于海城東南8公里處牌樓鄉(xiāng)營城子屯東山之上。[6](P81)
英城子山城又名營城子山城,位于鞍山海城市東南10公里處的八里鎮(zhèn)英城子屯東山坡上。山城城墻沿山脊土筑而成,是高句麗罕見的土筑山城,周長近4公里。城內有泉水,由東向西流出城外。山城共辟有四門,四門是山城正門,門南有一缺口,是城內泉水外泄的出口,東、南、北各有一門。城內現(xiàn)存有圓形遺址三處,俗稱“水牢”。在城址東南角外,有一座人工堆砌的小土山,許多學者據(jù)此認為其與唐李道宗筑土山于東南隅的記載相符,因而認為此城即是安市城。城內出土遺物有灰色繩紋磚、紅色繩紋和方格紋瓦、甕、罐等陶器殘片,并發(fā)現(xiàn)有鐵刀、鐵劍、鐵矛、箭頭和炮石,以及明刀、五銖、開元通寶等貨幣,尤以開元通寶最多。炮石多發(fā)現(xiàn)在城墻上,為唐軍用沖車炮石攻城的記載提供了實證。城內外還發(fā)現(xiàn)了不少遼代鏵、鋤、犁等鐵制農具以及灰色滴水瓦片、獸頭圓瓦當、條溝紋磚、白瓷片等,可知英城子山城始見于高句麗時代,遼金元沿用?!陡呔潲惒澈9懦侵费芯繀R編》《高句麗城址輯要》《高句麗古城研究》《關東文化大辭典》《遼寧省志·文物志》《鞍山地區(qū)山城研究》等均有對英城子山城的相關論述。20世紀90年代初,鞍山市博物館和海城市博物館的文物工作者對英城子山城進行了系統(tǒng)調查,并發(fā)表了第一篇英城子山城研究專文——《海城英城子高句麗山城調查記》。[14]該文對英城子山城的地理位置、形制與結構、遺跡與遺物均作了系統(tǒng)說明,但并未明確提出該城址是高句麗歷史上的哪座城池。2008年,哈爾濱出版社出版的《遼東半島地區(qū)的高句麗山城》收錄的《鞍山海城市英城子山城考察報告》,對英城子山城的最新情況進行了詳細闡述和分析。
近年來,營口地區(qū)的文物工作者新發(fā)現(xiàn)了大石橋市海龍川山城,山城規(guī)模較大,具有很高的歷史研究價值。海龍川山城的發(fā)現(xiàn),不僅進一步推動了高句麗山城的研究,更是引發(fā)了學術界關于安市城地望的論戰(zhàn)。近年來,以崔艷茹、閻海、王綿厚等為代表的一批學者,開始對安市城英城子說提出了質疑,他們認為位于大石橋市周家鎮(zhèn)東金村的海龍川山城應為安市城故址。海龍川山城位于營口大石橋市周家鎮(zhèn)東金村東海龍川山上,該山城建在海龍川主峰下西南綿延的山脊上,山城平面呈不規(guī)則的東西略長的長方形。石筑的城墻沿山勢連續(xù)不斷,全城周長3 000米左右,是一座中等規(guī)模的山城。海龍川山城為東高西低之勢,呈簸箕形,山城三面環(huán)山,共占有八座山峰,東西走向的正中山崗為全城制高點。城內有豐富的泉水并匯聚成溪,自東北向西南流淌。山城西門為山口,是城內之水泄出之處,亦是山城的正門。全城共辟有東、西、南、北四個城門。城內西北隅可見瞭望臺基址兩座。山城目前可見到寬1米、高1~3米不等的殘存城墻遺跡。城址內有人工修整的平坦臺址三處,俗稱“演兵場”,應為較重要的建筑址所在。山城內除了出土具有高句麗文化特征的遺物外,還發(fā)現(xiàn)了遼金時期的歷史遺物,說明此山城雖然建于高句麗時期,但曾被遼金沿用。截至目前,對海龍川山城本身的專門研究僅有一篇論文公開發(fā)表,即王禹浪和劉冠纓合作的《大石橋市海龍川山城考察報告》。[12]該文系對《遼東半島地區(qū)的高句麗山城》一書中收錄的《營口大石橋市周家鎮(zhèn)東金村海龍川山城考察報告》一文加工完善而成。除此之外,王綿厚先生的《高句麗古城研究》、營口市博物館的崔艷茹和孫璇兩位先生合撰的《營口地區(qū)發(fā)現(xiàn)的高句麗時期所建山城的基本概況與初探》、[15]崔艷茹的《營口地區(qū)山城調查與探討》、[7]王禹浪和王文軼兩位先生合撰的《營口地區(qū)的高句麗山城》對海龍川山城的形制進行了介紹。對于海龍川山城究竟系哪座高句麗山城的研究尤為引人注目,營口地區(qū)的文博界同仁普遍對海城英城子山城作安市城故址提出質疑,認為大石橋市海龍川山城才是安市城之所在。營口市博物館的王詠梅、閻海等學者對安市城的研究現(xiàn)狀予以綜合分析和評述,具有重要的學術史意義。他們系統(tǒng)梳理了文獻記載,總結出安市城應具備的七個條件:第一,唐安市城距遼東城(今遼陽市)里距應在270華里左右;第二,唐安市城位置應在遼東城(今遼陽市)之南或稍偏西南,建安城(即青石嶺山城)之東或稍偏東北處;第三,唐安市城必須是可容駐10 萬兵馬且異常險要易守難攻的雄關;第四,唐安市城西南必有嶺,南面必須有大山,北面必有狹谷;第五,城北或東北必有可望城南戰(zhàn)場的高山;第六,城南及東南必有河且上架橋梁;第七,山城東南隅必有人工堆積的土山。據(jù)此七點,他們在分別考察海城英城子山城和大石橋海龍川山城后認為:“此城(即海城英城子山城,筆者注)位于遼陽市(遼東城)的西南,而不在青石嶺鎮(zhèn)高麗城村山城(建安城)之東或東北,而是之北,英城子山城僅距遼陽市(遼東城)100華里,與270華里的里程相差太大;英城子山城海拔不高, 山勢不險, 城較小,根本駐扎不下10萬兵馬;英城子山城東南隅無人工堆的土山。研究者因此認為海城市英城子山城不具備確定唐安市城的要素條件,此山城實際是高句麗占據(jù)遼東時修筑的一座一般性軍事城堡。海龍川山城出西門(正門)經(jīng)湯池鎮(zhèn),過大石橋市、經(jīng)海城市、達遼陽市(遼東城)的里程約270華里左右;其地理位置大體看居遼陽市(遼東城)之南(稍偏西南)。在青石嶺鎮(zhèn)高麗城村山城(建安城)之東(稍偏東北);山城的山勢險要,城內廣袤, 駐扎10萬人馬不成問題;山城的西南有一嶺現(xiàn)仍名西嶺;城南有大山;城北有狹谷;山城東北隅有海拔663.5米的山峰;城南有大清河上游的多條源流河道,目前各河上均架有橋梁;山城東南隅距城數(shù)米處有人土堆積的土山。此山城完全具備了確定唐安市城的7個必要條件?!本C合以上論述,王詠梅等學者認為安市城應為大石橋海龍川山城。[16]王綿厚先生認為海龍川山城北靠近漢代安市縣(析木城),南靠建安城,比青石嶺山城更加符合古今地理方位。因此,“以高句麗用漢縣命名山城看,故可新考定營口市東北之海龍川山城為‘安市城’更為合適?!盵6](P212)崔艷茹綜合考察大石橋海龍川山城與《舊唐書》《新唐書》《資治通鑒》等文獻中關于安市城的記載,考證了海龍川山城的建置年代和地名,認為該山城為高句麗安市城。[15]閻海結合實地考察的認識和對歷史文獻的梳理分析,對安市城位于海城英城子山城提出了反對意見,并從唐安市城與漢安市縣等角度入手,認為海龍川山城的特征與唐安市城十分吻合,應為安市城所在地。[9]趙智斌也對將英城子山城作為安市城提出了質疑,他認為:“首先,《翰苑·蕃夷部》記高句麗銀城位于安市東北百余里,如安市為英城子山城,銀城地當在今岫巖、遼陽交界山地,但這一區(qū)域并未發(fā)現(xiàn)高句麗城址。其次,英城子山城東南只有一座堆起的小土山,多以為此為唐將李道宗筑于安市東南的土山,但李道宗所筑土山甚高,乃至‘下臨城中……山頹,壓城,城崩’,可見其絕非小土山可比。營口大石橋市周家鄉(xiāng)海龍川山城東南有一座高大人工土堆現(xiàn)已頹塌,仍很高大并內傾壓在城墻上,與李道宗所筑土山甚為相合。海龍川山城當為安市州城?!盵10]
除英城子山城和海龍川山城外,關于安市城的地望還有其他地點。王禹浪先生結合親身實地考察及對有關安市城歷史文獻的詳細梳理、考據(jù)后認為:“海龍川山城在一定程度上雖具有高句麗安市城的可能性,但根據(jù)并不充分,其位置不符合上述特征。另外,根據(jù)我們對海龍川山城的考察,在其城東南隅確實有一座高于東南城墻的山峰,但其山峰為天然形成而并非人工土筑。而山城西南隅存在一山丘,山丘有向城內傾斜的山坡并覆蓋于西城墻南端的一部分,其山丘少石,土壤非常松軟,其上植被多為灌木植被,與緊鄰其左的南城墻所依附的山嶺山石裸露,植被多樹木的特點形成鮮明對比。另外,根據(jù)山城整體東高西低的走勢,西南隅筑土山顯然要優(yōu)于東南隅筑土山。因此,如果證實海龍川山城為安市城的話,那么海龍川山城西南隅山丘則與《新唐書》等記載的‘東南隅土山’的位置記載不合?!盵12]王先生在隨后發(fā)表的《營口市青石嶺鎮(zhèn)高句麗山城考察報告》中認為安市城應是營口蓋州市青石嶺山城,其主要原因在于臨近遼河入海口,是當年阻隔唐軍南部水軍和渡過遼河的陸軍的重要戰(zhàn)略據(jù)點。張士尊在分析考察眾家之說的基礎上,通過綜合考慮文獻、考古、地理環(huán)境等因素,認為高句麗安市城應予漢代安市縣位于同一地點,即今海城市區(qū)所在地。[17]
劉炬對唐麗戰(zhàn)爭史上的重要人物“安市城主”進行了系統(tǒng)研究。唐太宗東征高句麗,挫于安市城,“安市城主”一戰(zhàn)成名,后世之人更將此戰(zhàn)演為傳奇,多了附會、演繹的成分。作者分別對其姓名、身世、生平事跡進行考述,并對其予以公正合理的評價。[18]
白巖城又名白崖城,文獻記載白巖城背山臨水,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唐軍征伐高句麗期間亦曾與高句麗守軍發(fā)生正面接觸,唐太宗甚至臨城親自督戰(zhàn)。但白巖城城主孫代音遣使請降的舉動使這里避免了一場殊死搏殺,唐朝接受投誠后在此地設置巖州,以孫代音而巖州刺史。歷史文獻中關于白巖城的記載如下:《三國史記·陽原王本紀》:“(陽原王)三年秋七月,改筑白巖城,葺新城?!薄杜f唐書·契苾何力傳》:“太宗征遼東,以何力為前軍總管,軍次白崖城。”《舊唐書·高麗傳》:太宗征遼東“師次白崖城,命攻之?!涑且蛏脚R水,四面險絕。……六月,帝臨其西北,城主孫代音遣使請降,……遂受降,獲士女一萬,勝兵二千四百,以其城置巖州,授孫代音為巖州刺史?!薄缎绿茣じ啕悅鳌罚骸?李勣)進攻白崖城,城負山有厓水,險甚?!@男女凡萬,兵二千。以其地為巖州,拜孫代音為刺史?!薄顿Y治通鑒》卷198:“李世勣攻白巖城西南,上臨其西北。城主孫代音請潛遺腹心請降,……以白巖城為巖州,以孫代音為刺史?!薄妒⒕┩ㄖ尽罚骸皫r州城,在遼陽東北五十七里石城山上,周四里,門一?!?/p>
白巖城與安市、建安等高句麗諸城臨近,位于蓋牟城與遼東城之間,“因山臨水,四面險絕”以及巖石呈現(xiàn)白色成為確定白巖城地望的重要線索。學術界公認為遼陽燕州山城即是高句麗白巖城。燕州山城是目前遼東半島唯一一座保存較為完好的高句麗山城,山城城墻氣勢恢宏,蔚為壯觀,宛若一道堅固的屏風綿亙在山梁之上。燕州山城又名巖州城山城,位于今遼陽燈塔市西大窯鄉(xiāng)門口村附近的石城山上,太子河自山城崖下流過。山城城墻依山脊而筑,平面呈不規(guī)則形,周長1公里余。城墻建筑材料均為楔形大石塊。山城地勢險要,建筑雄偉,北側城垣辟有城門。山城內辟有泉水井和蓄水池遺跡,并出土過高句麗紅色繩紋瓦殘片等。該城自20世紀40年代日本學者三上次男調查以來,已歷經(jīng)多次調查。1981年,歷史學家閻萬章先生與王綿厚先生也對該城進行了實地考察,結合地理方位與環(huán)境,以及山石較白和古今地名相沿,認為燕州山城即是白巖城。[6](P211)王禹浪和王宏北兩位先生合著的《高句麗渤海古城址研究匯編》、馮永謙的《高句麗城址輯要》、王綿厚的《高句麗古城研究》都對該城進行了說明。截至目前,對燕州山城撰寫過專文進行論述的學者僅有鄧常云和陳大為。鄧常云的《燕州城初探》認為白巖城之“白”有借白為百之意,“巖”指城南險峻、陡峭的巖石。高句麗筑此城名“燕州城”,旨在追溯燕人衛(wèi)滿入朝建立衛(wèi)氏朝鮮后鴨綠江兩岸始稱“高句麗”,有緬懷先祖之意。[19]陳大為先生的《遼陽巖州城山城》一文,對燕州山城的形制、城墻、出土遺物予以詳細闡述,[20]具有很高的參考研究價值。胡亞卓、王鶴等則以燕州山城為例,探討了城墻遺址的測繪方法。他們通過對高句麗晚期代表作品燕州山城的測繪與分析,指出了此類城墻測繪的目的、方法、難點、要點以及城墻圖紙繪制的步驟,為今后類似高句麗山城的研究提供一個測繪方法的借鑒。[21]許盈、王禹浪從太子河流域史和流域文明的角度闡述了燕州山城的歷史文化內涵及其所體現(xiàn)的地緣優(yōu)勢。[22]
關于蓋牟城的文獻記載摘錄如下:《舊唐書·韋挺傳》:“(貞觀)十九年將有事于遼東……仍令白衣散從,及前軍破蓋牟城,詔挺統(tǒng)兵士鎮(zhèn)蓋牟,示漸用之也。挺守城去大軍懸遠,與高麗新城鄰接,日夜戰(zhàn)斗,鼓噪之聲不絕?!薄杜f唐書·江夏王道宗傳》:“及大軍討高麗,令道宗與李勣為前鋒,濟遼水,克蓋牟城?!薄杜f唐書·高麗傳》:“(貞觀十九年)夏四月,李勣軍渡遼,進攻蓋牟城,拔之,獲生口二萬,以其城置蓋州?!臆娭蛇|也,莫離支遣加尸城七百人戍蓋牟城,李勣盡虜之,其人并請隨軍自效?!薄缎绿茣じ啕悅鳌罚骸皠逎|水,……勣攻蓋牟城,拔之,得戶二萬,糧十萬石,以其地為蓋州。……莫離支以加尸人七百戍蓋牟城,勣俘之。”《新唐書·韋挺傳》:“帝破蓋牟城,詔挺將兵鎮(zhèn)守,示復用。城與賊新城接,日夜轉斗無休時?!薄缎绿茣さ乩碇尽芬瀑Z耽《道里記》:“自(安東)都護府東北,經(jīng)古蓋牟、新城,又經(jīng)渤海長嶺府,一千五百里至渤海王城?!薄顿Y治通鑒》卷197:“壬子,李世勣、江夏王道宗攻高麗蓋牟城。丁巳,車駕至北平。癸亥,李世勣等拔蓋牟城,獲二萬余口,糧十余萬石。”《資治通鑒》卷198:唐貞觀十九年“凡征高麗,拔玄菟、橫山、蓋牟、磨米、遼東、白巖、卑沙、麥谷、銀山、后黃十城,徙遼蓋嚴三州戶口入中國者七萬人?!薄哆|史·地理志》:“辰州奉國軍節(jié)度,本高麗蓋牟城唐太宗會李世勣攻破蓋牟城,即此。渤海改為蓋州,又改辰州,以辰韓得名。”《金史·地理志》:“蓋州奉國軍節(jié)度使下,本高麗蓋葛牟城,(明昌)六年以與陳同音, 更取蓋葛牟為名?!?/p>
綜合文獻可知,蓋牟城位于安東都護府東北方向至新城的交通要道上,文獻還記載李勣渡遼水而擊之,可知該城應位于今遼陽東北至撫順高爾山山城之間且瀕臨遼河之地。根據(jù)其地理方位,結合考古調查材料,可知應為今沈陽陳相屯塔山山城。塔山山城位于今沈陽市蘇家屯區(qū)陳相屯以東的塔山上。山城據(jù)山巔而筑,南臨沙河,地勢險要。山城城垣沿山脊走勢用土石混筑而成,周長約1 000米。山城平面呈不規(guī)則形。山城地勢呈東低西高之勢,似簸箕形。城垣東南段辟有城門。山城內到處可見高句麗時代的紅褐色、灰色繩紋和蓮花紋瓦當。城內原有明代磚塔一座,現(xiàn)已坍塌,塔山即由此山而得名。20世紀40年代日本學者三上次男調查了該城。60年代,李文信先生編著的《遼寧史跡資料》收錄了該城。王禹浪與王宏北兩位先生合著的《高句麗渤海古城址研究匯編》、馮永謙先生的《高句麗城址輯要》、王綿厚先生的《高句麗古城研究》、李治亭主編的《關東文化大辭典》《遼寧省志·文物志》也對其有簡要說明。李文信編著的《遼寧史跡資料》首次將其推定為高句麗蓋牟城和唐代遼東地區(qū)蓋牟州,王綿厚在《高句麗古城研究》中認為其地理方位與文獻記載吻合,認可了塔山山城為蓋牟城的說法。1990年沈陽石臺子山城發(fā)現(xiàn)后,引起學術界新的探索和思考。石臺子山城位于沈陽市輝山風景區(qū)棋盤山水庫上游水域的右岸。20世紀80年代,沈陽市文物普查隊在進行文物普查時發(fā)現(xiàn)該城。山城依山勢修筑在山脊上,呈不規(guī)則狀,周長約1 650米。山城東側大部分是利用斷崖峭壁為屏障。山城分為內、外兩城,城門位于山谷口,門址處殘存有三道護門石墻,通道上方山上還有扼守出入山城的敵臺。內城中心部位壘砌有一環(huán)形石墻,俗稱“點將臺”。沈陽市文物工作隊于1990年秋季和1991年夏季對山城進行了試掘,試掘面積160平方米,清理房址一座,石灶址一座,灰坑20個,出土了一批高句麗時期的陶器、鐵器、骨器、石器、銅器和獸骨等遺物。這次考古發(fā)掘成果見于《沈陽石臺子高句麗山城試掘報告》。[23]孫進己先生于2000年發(fā)表文章考證蓋牟城地望,認為沈陽石臺子山城才是蓋牟城故址:“沈陽石臺子山城位于新城之西數(shù)十里,則必須是高句麗新城西之某城。查唐征高句麗之戰(zhàn)爭史,在新城西者唯有蓋牟城。”[24]據(jù)金毓黻先生的觀點,蓋牟城名是因漢代西蓋馬縣而來,《東北歷史地理》認為西蓋馬縣即今沈陽東陵區(qū)上伯官古城,按沈陽上柏官屯漢城正在沈陽石臺子山城南20里左右,兩城相近,正好證實了石臺子山城為高麗蓋牟城,上柏官屯漢城為東漢西蓋馬縣,兩名有承襲關系。
還有學者認為蓋牟城應為今撫順市區(qū)內勞動公園古城。陳連開在以沈陽上伯官古城為玄菟城的前提下,認為今撫順勞動公園古城的方位、歷程等均與文獻中記載的蓋牟城相合,沈陽陳相屯塔山山城不符合文獻記載。[25]《〈中國歷史地圖集〉東北地區(qū)資料匯篇》定蓋牟城于今撫順市勞動公園古城,理由是蓋牟城與新城相鄰。孫進己先生認為今已知撫順勞動公園古城應為漢城,并非高句麗時期古城。[24]但據(jù)最新考古資料可知,1981年撫順勞動公園在建設滑冰場時發(fā)現(xiàn)了大量高句麗晚期的繩紋、方格紋、菱格紋筒瓦和板瓦,說明高句麗曾沿用該城。[26]不知孫進己先生是否是沒有注意到該考古學信息的緣故,仍舊簡單地認為撫順勞動公園古城為漢城。
李勣攻克蓋牟城后,《新唐書》記載他“得戶二萬,糧十萬石”,《資治通鑒》記載“獲二萬余口,糧十余萬石”?!皯簟薄翱凇彪m僅一字之差,含義卻大不相同。如果保守估計,以三人為一戶,兩萬戶則至少有六萬人口。但統(tǒng)觀整個遼東地區(qū)高句麗各山城人口,即使建安城、安市城、新城這樣的大城,人口也未必有六萬之多,因此,李勣在蓋牟城應俘獲人口兩萬,而非兩萬戶。即便如此,就城址大小來說,塔山山城周長1 000米,石臺子山城周長1 650米,其所圍城址面積似乎也難以容納如此多的人口和糧草。關于蓋牟城地望的研究,誠如王禹浪先生所言,沈陽市塔山山城為高句麗時代修筑的城墻,這是毫無疑問的,但究竟是高句麗時代的哪座城池,則有待于繼續(xù)考證。[27](P124)
新城是高句麗在遼東地區(qū)又一座重鎮(zhèn),位于高句麗西部地區(qū)的中心位置,為高句麗西部褥薩駐節(jié)之地,其地位可謂僅次于作為遼東政治、經(jīng)濟和文化中心的遼東城。新城不僅位于“新城道”的咽喉地帶,是扼守遼東進入朝鮮半島王畿地區(qū)的交通要道,同時也是高句麗抵御中原王朝征討的戰(zhàn)略橋頭堡。李勣曾這樣評價新城的戰(zhàn)略地位:“新城是高麗西境鎮(zhèn)城,最為要害,若不先圖,余城未易可下。”足見新城戰(zhàn)略價值之高??梢哉f,新城的得失絕非僅關乎一城一地,而是一枚足以令遼東戰(zhàn)局“滿盤皆活”的棋子。新城修筑年代較早,早在南北朝時期,隋前燕慕容氏就與高句麗發(fā)生了激戰(zhàn),及至隋唐時期,大將王仁恭、李勣、蘇定方等大將都曾親自指揮過新城之戰(zhàn)。高句麗滅亡后,高爾山山城一度作為安東都護府長達三十七年,成為當時唐朝統(tǒng)治東北的最高行政機構。
作為高句麗一座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城址,古代史家也不吝嗇其筆墨,對新城有諸多記載,如《三國史記·西川王本紀》:“(西川王)七年夏四月,王如新城。或云:新城,國之東北大鎮(zhèn)也。獵獲白鹿。秋八月,至自新城?!樯贤醵昵锇嗽?,慕容廆來侵,王欲往新城避賊,行至鵠林,慕容廆知王出,引兵追之。將及,王懼,時新城宰北部小兄高奴子領三百騎迎王,逢賊奮擊之,廆軍敗退。王喜,加高奴子爵,為大兄,兼賜鵠林為食邑?!迥?,王以高奴子為新城太守。善政,有威聲,慕容廆不復來侵?!薄度龂酚洝す蕠醣炯o》:“(故國原王)五年,筑國北新城。……(廣開土王九年二月)燕王盛以我王禮慢,自將兵三萬襲之,以驃騎大將軍慕容熙為前鋒,拔新城、南蘇二城,拓地七百余里,徙五千余戶而還?!薄稌x書》慕容皝載記:“(故國原王)九年,慕容皝來侵,皝兵及新城,王乞盟乃還。”《晉書》慕容皝載記:“慕容盛率眾三萬伐高句麗,襲其新城、南蘇,皆克之。散其積聚,徙其五千余戶于遼西。”《資治通鑒》卷122:“隆安四年,高句麗王安事燕禮慢。二月丙申,燕王自將兵三萬襲之。以驃騎大將軍熙為前鋒,拔新城、南蘇二城,開境七百余里,徙五千戶而還?!薄度龂酚洝V開土王本紀》:“(廣開土王)九年春正月,王遣使入燕朝貢。二月,燕王盛以我王禮慢,自將兵三萬襲之,以驃騎大將軍慕容熙為前鋒,拔新城、南蘇二城,拓地七百余里,徙五千余戶而還?!薄度龂酚洝り栐醣炯o》:“(陽原王)三年秋七月,改筑白巖城,葺新城?!薄端鍟ね跞使鳌罚骸斑|東之役,以仁恭為軍將。……明年,復以軍將指夫馀道,……仁恭遂進軍,至新城,賊數(shù)萬背城結陣,仁恭率勁騎一千擊破之。賊嬰城拒守,仁恭四面攻圍?!薄度龂酚洝腙柾醣炯o》:“王仁恭出扶余道,進軍至新城,我兵數(shù)萬拒戰(zhàn)。仁恭率勁騎一千擊破之,我軍嬰城拒守。”《資治通鑒》卷181:“左光祿大夫王仁恭出扶余道。仁恭進軍至新城,高麗兵數(shù)萬拒戰(zhàn)。仁恭帥勁騎一千擊破之,高麗嬰城拒守。”《舊唐書·高麗傳》:“乾封二年二月,勣度遼至新城,謂諸將曰:‘新城是高麗西境鎮(zhèn)城,最為要害,若不先圖,余城未易可下?!煲谛鲁俏髂蠐?jù)山筑柵,且攻且守。城中窘迫,數(shù)有降者,自此所向克捷?!薄杜f唐書·程名振傳》:“永徽六年,(程名振)累除營州都督兼東夷都護,又率兵破高麗于貴端水,焚其新城,殺獲甚眾?!薄缎绿茣じ啕悅鳌罚骸坝阑瘴迥?,藏以靺鞨兵攻契丹,戰(zhàn)新城。大風,矢皆還激,為契丹所乘,大敗。契丹火野復戰(zhàn),人死相藉,積尸而冢之。遣使者告捷,高宗為露布于朝。六年,新羅訴高麗、靺鞨奪三十六城,惟天子哀救。有詔營州都督程名振、左衛(wèi)中郎將蘇定方率師討之。至新城,敗高麗兵,火外郛及墟落,引還。……明年(即乾封二年,筆者注)正月,勣引道次新城,合諸將謀曰:‘新城,賊西鄙,不先圖,馀城未易下?!毂谖髂仙脚R城,城人縛戍酋出降?!薄缎绿茣さ乩碇尽芬瀑Z耽《道里記》:“自(安東)都護府東北經(jīng)蓋牟、新城,又經(jīng)渤海長嶺府,千五百里至渤海王城?!薄顿Y治通鑒》卷197:“壬寅,遼東道副大總管江夏王道宗將兵數(shù)千至新城,折沖都尉曹三良引十余騎直壓城門,城中驚擾,無敢出者。”《資治通鑒》卷201:“新城高麗西邊要害?!薄顿Y治通鑒》卷201:“十月,高麗遣其將安固將高麗、靺鞨兵擊契丹。松漠都督李窟哥御之,大敗高麗于新城?!薄秲愿敗さ弁醪俊びH征》:“四月戌朔,李勣師自通定濟遼水,至玄菟,所經(jīng)烽戍皆下之,高麗大駭,城邑各閉門不敢出。壬寅,江夏王道宗率眾數(shù)千至新城,折沖都尉曹三良率十余騎,直壓門下,城中驚擾,無敢出者。”《冊府元龜·外臣部·交侵》:“十月,高麗遣其將安固,率高麗、靺鞨兵侵契丹,松漠都督李窟哥發(fā)騎御之,戰(zhàn)于新城。”
據(jù)文獻可知,新城為高句麗“西境鎮(zhèn)城”“西邊要害”,自蓋牟經(jīng)新城可抵渤海王城上京龍泉府。《東北歷史地理》認為《三國史記》稱新城為“國之東北大鎮(zhèn)”應為西北之誤,[5](P348)獲得了學術界的普遍認可。國內外學術界現(xiàn)已基本達成一致,認為撫順高爾山山城即是歷史上著名的新城。高爾山山城位于今撫順市區(qū)北部的高爾山上,南距渾河2公里。山城的東、西、北三面皆為綿延的山嶺,山城所在地東側有撫西河從北側群山中流出,經(jīng)高爾山北部、東部而向南注入渾河。高爾山山城呈不規(guī)則形,由東城、西城、南衛(wèi)城、北衛(wèi)城和東南角三個小環(huán)城組成,東南有兩處環(huán)城壁,應為東城之衛(wèi)城,東城西北還有一突出的小城作為后衛(wèi)城。古城周長3.5公里,辟有東、南、北三個城門,南門為正門,同時也是山水泄口。城墻為土石混筑,隨山脊而建。高爾山上有烽火臺12座,烽火臺上曾建有木結構望樓,樓頂覆蓋紅瓦。高爾山主峰將軍峰為山城制高點,烽火臺規(guī)模最大,初建于漢武帝時期,高句麗加以改造沿用,明代長城亦以此為烽火臺?,F(xiàn)存尚存遺址,據(jù)筆者近年實地考察,將軍峰烽火臺遺址附近尚可見漢瓦、高句麗瓦、明磚等遺物。山城內曾出土大量高句麗時期的紅色繩紋瓦片、蓮花紋瓦當及遼金時期遺物等,說明高爾山為高句麗時期始建,遼金沿用。高爾山頂現(xiàn)有遼塔一座,即為當年遼代城址遺物。高爾山是目前我國除高句麗王城外,科考次數(shù)最多、考古材料最豐富、研究成果最多的高句麗山城,也是目前除高句麗王城外唯一一座擁有研究專著的高句麗山城,足見其學術價值之高。1933年,日本學者渡邊三三發(fā)現(xiàn)了高爾山山城,在《滿蒙》第14卷第9期發(fā)表了《高句麗新城的發(fā)現(xiàn)》一文,首次提出了高爾山山城即為高句麗新城的觀點。他在1938年出版的《撫順史話》中又詳細介紹了高爾山山城的形制,并附有平面圖。池內宏、三上次男、齋藤武一等日本學者也對其進行過調查。1991年,日本中央公論美術出版社出版了近半個世紀之前由三上次男和田村晃一合著的《北關山城:高爾山山城——高句麗新城的調查》一書,具有極高的學術價值。[28]在我國,20世紀60年代,李文信先生出版了《遼寧史跡資料》一書,專設“撫順高爾山城遺址”條對其進行了詳細闡述。1963年,撫順市文化局文物工作隊對山城進行了首次科學考古發(fā)掘,收獲巨大,發(fā)表了《遼寧撫順高爾山古城址調查簡報》。[29]80年代初,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與撫順市博物館聯(lián)合對高爾山山城進行了為期三年的第二次考古發(fā)掘工作,發(fā)表《遼寧撫順高爾山山城發(fā)掘簡報》。[30]簡報對這次發(fā)掘工作的進展及出土遺物予以系統(tǒng)整理和詳細說明。佟達等還撰寫小文《高爾山城發(fā)掘瑣記》記述了這次發(fā)掘經(jīng)過。[31]
根據(jù)《遼寧撫順高爾山山城發(fā)掘簡報》及其他相關研究材料可知,20世紀80年代對高爾山山城的考古發(fā)掘共揭露了六個發(fā)掘區(qū),總面積近3 000平方米,出土近500件完整的鐵器,如鐵腰刀、鐵削、鐵矛、鐵銙、鐵帶銙、鐵蒺藜、鐵甲片以及可以復原的盔甲等,以各式鐵鏃所占比例尤大,這些鐵器組成了一套完整的軍事武器設備。山城內還出土了近百件陶器,主要器型有陶甕、盆、罐、盤、碗、甑、陶彈丸等,生活陶器以泥質灰陶為主,一些較大器物一般都有對稱橫施的橋狀耳。這批陶器是高句麗物質文化研究中難得一見的序列較完整的陶器群。在山城發(fā)掘的II區(qū)和IV區(qū),考古工作者還發(fā)現(xiàn)了罕見的用灰褐瓦鋪頂?shù)母呔潲惤ㄖ?,并伴有礫石小道和科學的排水系統(tǒng)。東城中央臺地房址發(fā)現(xiàn)于東城西坡臺地上,房址呈長方形,房屋中央置大石作為柱礎,北壁、東壁之間有曲尺形火炕,煙道尚存。東城西門內房址為長方形石砌房屋,房門向東,門前有四根立柱形成門廊,門廊前接石階。門廊南北建有庭院,房址之北有灶間,房址以南有一個橢圓形建筑。這處房址結構復雜,出土了鎏金銅魚飾件,可見規(guī)格較高,應非普通場所,地理位置位于山城內地勢最高的山崗上。佟達先生推測:“極有可能是本城的宗廟場所?!盵32](P81)上述房址內還出土了具有高句麗晚期特征的蓮花紋和繩紋瓦當,蓮花紋方磚和直繩紋長方磚在遼寧、吉林地區(qū)以往的高句麗遺存中尚屬首次發(fā)現(xiàn)。這些遺跡和遺物為我們研究高句麗的物質和精神文化生活提供了極為珍貴的實物資料。鐵盔與鐵插、鐵犁鏡相伴而出,為了解高句麗軍事和經(jīng)濟生活也提供了新的研究線索。山城東城南端II區(qū)高崗上還發(fā)掘了一座布局合理有序的建筑群,出土了唐代聯(lián)珠紋瓦當?shù)却罅恳?guī)格較高遺物,這座建筑群是整個高爾山山城內建筑規(guī)模最大、規(guī)格最高、并出土有明確唐代遺物的建筑基址,應為唐安東都護府遺址。山城II區(qū)大臺地探溝中出土的銘文板瓦和V區(qū)出土的遺物,表明遼代高爾山山城內仍有規(guī)模宏大的建筑群,結合高爾山遼塔,可知該遺存與遼代貴德州關系密切。
1992年,《遼海文物學刊》刊載了陳大為先生的文章《撫順高爾山山城結構布局辨析》,對80年代發(fā)掘簡報提出的山城結構布局提出了不同看法。進入本世紀后,佟達和張波兩位先生從高爾山山城II區(qū)和IV區(qū)發(fā)現(xiàn)的遺跡和遺物入手,在陳大為先生分析論證的基礎上進一步論證了II區(qū)遺跡存在前后兩個時期的遺存,其中高臺建筑基址上層屬于唐代遺存,而II區(qū)和IV區(qū)出土的一些陶器、蓮花紋方磚、聯(lián)珠紋瓦當?shù)纫嗍翘拼z物。這印證了唐代在此設新城州都督府和安東都護府遷址于此的史實,也說明了新城州都督府和安東都護府應設于高爾山山城內,而非城外。[33]除對高爾山山城布局結構進行探索外,王禹浪與王宏北兩位先生合著的《高句麗渤海古城址研究匯編》、魏存成的《高句麗考古》、[34]馮永謙的《高句麗城址輯要》、王綿厚的《高句麗古城研究》《撫順文物》等對高爾山山城的基本狀況也進行了說明。張正巖和王平魯對高句麗“新城道”和“新城道”上諸城進行了考證。新城道是由遼西通往高句麗都城地區(qū)的交通要道,作者對新城道上最大的城市高爾山山城略作考釋,認可高爾山山城即高句麗新城。[35]辛占山也闡述了高爾山山城的相關情況。[36]趙智斌認為新城所在地為今撫順高爾山山城,唐朝時被改建為新城州都督府。[10]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撫順市博物館佟達先生的《高爾山》一書,為系統(tǒng)研究高爾山山城及其歷史文化的專著,也是目前國內少有的單就某一座山城為研究對象的論著。該書從地理價值、歷史鉤沉、考古遺跡、人物長廊、名山勝景、心靈家園以及歷史文存七個方面,敘述了高爾山各方面的概況。[32]
作為高句麗經(jīng)略遼東地區(qū)極為重要的戰(zhàn)略中心,考古工作者不僅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規(guī)模宏大、內涵豐富的高爾山山城,還在山城以東1.5公里處的施家溝地區(qū)發(fā)現(xiàn)了一處面積較大的高句麗古墓群。施家溝墓地位于撫順市衛(wèi)生學校至撫順師專之間的一條西北—東南走向的山崗上。2000年11月至2001年12月,遼寧省考古研究所與撫順市博物館對施家溝墓地進行了聯(lián)合考古調查和搶救性發(fā)掘,共發(fā)掘43座高句麗墓葬。墓葬均為封土石室墓,平面呈鏟形或刀形,由封土、門道、墓門、墓室組成,墓室、門道用大小不一的石塊錯縫壘砌而成。墓室、門道、墓頂、墓底均用白灰抹面,墓室呈方形。施家溝墓地中還發(fā)現(xiàn)了一座壁畫墓,這是遼寧省內繼桓仁米倉溝將軍墓后發(fā)現(xiàn)的又一座高句麗壁畫墓。該墓壁畫用紅、黃、黑等顏料畫出人物、服飾和蓮花,因破壞嚴重,圖案已很難辨識。施家溝墓葬群早期遭到盜掘和破壞,出土隨葬品較少,主要有金耳環(huán)、包金銅耳環(huán)、銀釵、銀環(huán)、銅帶飾、銅環(huán)、手鐲等飾品,鐵鏡、鐵刀、各式鐵鏃、棺釘、石珠、陶罐、陶缽以及釉陶片、泥質灰陶片、板瓦、筒瓦等高句麗遺物;還出土了兩枚開元通寶,表明墓葬上限應為唐初,由此斷定施家溝墓地為高句麗晚期墓地。此次發(fā)掘不論從墓葬分布、墓葬形制、壁畫內容、隨葬品等方面,都為深入研究高句麗文化提供了珍貴的實物資料。施家溝墓地距高爾山山城僅1.5公里,一些墓葬內出土的板瓦、筒瓦、瓦當?shù)冗z物與高爾山山城一致,據(jù)此推斷該墓地應為當年高句麗“新城”的附屬墓地。由于長期以來,高句麗山城附近很少發(fā)現(xiàn)相應的高句麗墓葬,因此施家溝墓地具有較高的歷史價值和學術價值。[37-38]
自20世紀40年代高爾山山城被發(fā)現(xiàn)后,將其作為高句麗新城的說法一直是學界公論。1990年沈陽石臺子山城發(fā)現(xiàn)后,李曉鐘等學者認為石臺子山城應為高句麗新城。[39]但他們并未提出令人信服的理由駁斥高爾山山城作為新城的不合理性,也未能提出強有力的證據(jù)證明石臺子山城即新城的定位,僅僅是推測。近些年一些學者還對高爾山山城的始建年代進行了探討,提出不同的觀點。《遼寧撫順高爾山山城發(fā)掘簡報》認為始筑于公元355年,李殿福認為山城始筑于公元55年(高句麗太祖大王三年),[40]王綿厚認為應在西晉初年的公元266年至276年這十年間,[41]佟達考證為在公元276年以前,[32]曹德全認為始筑時間應在公元387年前后。[42](P227-241)張福有結合文獻記載和考古材料,認為高句麗新城有三處,分別是始筑于公元247年的吉林省集安良民古城、始筑于公元335年的吉林省柳河縣羅通山城、始筑于公元384—391年即故國壤王時期的撫順高爾山山城。其中文獻中關于高句麗最早的新城方位“國之東北大鎮(zhèn)”的記載是正確的,集安良民古城正是位于高句麗國都的東北方向。良民古城內涵豐富,附近有高句麗墓葬群,符合“國之東北大鎮(zhèn)”的特征,因此,西川王駕臨之新城不在撫順,而在集安良民。[43]
關于遼東地區(qū)山城的研究,早在20世紀初就已開始。日本學者鳥居龍藏對桓仁五女山城進行了考察,首次提出了五女山城即高句麗紇升骨城的觀點。這次考察開啟了遼東地區(qū)山城研究的序幕。20年代,日本學者島田好調查了海城英城子山城,提出了在學術界影響深遠的安市城英城子說,他也成為第一位調查遼東半島山城的學者。在此之后,日本教師渡邊三三發(fā)現(xiàn)了撫順高爾山山城,并提出該城即是高句麗歷史上著名的新城。三上次男還調查了遼陽燕州山城、沈陽塔山山城。我國學者對遼東地區(qū)山城的系統(tǒng)研究始于新中國成立后,在此后的數(shù)十年間,學術界取得了豐碩的成果。李文信先生主編的《遼寧史跡資料》、[44]譚其驤先生主編的《〈中國歷史地圖集〉釋文匯編·東北卷》、[45]孫進己和馮永謙先生合編的《東北歷史地理》、[5]王禹浪與王宏北兩位先生合著的《高句麗渤海古城址研究匯編》、[27]李治亭先生主編的《關東文化大辭典》、[46]遼寧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辦公室主編的《遼寧省志·文物志》、[47]王綿厚先生的《高句麗古城研究》、[6]王禹浪與王文軼兩位先生合著的《遼東半島地區(qū)的高句麗山城》[48]等專著對遼東地區(qū)高句麗山城有詳實考述。馮永謙先生的《高句麗城址輯要》、[49]陳大為先生的《遼寧高句麗山城初探》[50]和《遼寧高句麗山城再探》、[51]辛占山先生的《遼寧境內高句麗城址的考察》、[52]王綿厚先生的《鴨綠江右岸高句麗山城研究》、[53]王禹浪先生等的《遼東半島高句麗山城概述》、[54]閻海和崔艷茹兩位先生合撰的《遼南地區(qū)高句麗山城概述》[55]等論文從宏觀角度探析了遼東地區(qū)的高句麗山城,并對一些山城予以具體論述。王禹浪和王文軼兩位先生先后撰寫了一系列論文,分別詳細探討遼東半島四市的高句麗山城,分別是《大連地區(qū)的高句麗山城》[56]《營口地區(qū)的高句麗山城》[57]《鞍山地區(qū)山城研究》[58]《丹東地區(qū)的高句麗山城》[59]。韓曉時的《遼寧十大古城》[60]對巍霸山城、烏骨城、卑沙城、娘娘城山城、燕州城這四座遼東地區(qū)高句麗山城進行了簡要敘述。除此之外,各市文物匯編、地方史研究著作也收錄了眾多本地區(qū)的高句麗山城,如大連市的《大連文物要覽》[61]《故園·大連古城》[62]《瑰寶·大連文物》[63]等,丹東市的《丹東史跡》[64]等,營口市的《營口市文物志》[65]《營口文物》[66]等,沈陽市的《沈陽市文物志》[67]等,撫順市的《撫順文物》[31]等。上述論著是目前研究遼東地區(qū)高句麗山城的基礎資料和重要的參考文獻。本文對各山城形制、結構及出土遺物的綜合概述主要參考上述文獻,文中不一一贅釋。
然而,有關遼東地區(qū)山城的研究多停留在對歷史地理的考據(jù)和文物考古調查的基礎上,而對這些重要的山城遺址遺跡沒有從歷史文化遺產的角度加以評價和開發(fā)性的評估。隨著東北地區(qū)人文旅游資源的開發(fā),這些客觀存在的人文歷史作為地域文化遺產資源越來越得到地方政府的高度重視。當下最重要的問題是,如何充分利用這些歷史文化資源,在保護的前提下科學合理的開發(fā)遼東地區(qū)的山城文化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