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瓜皮
【上期回顧】
姜意重回沅家.
離出發(fā)的時間只剩下幾分鐘,但沅辭現(xiàn)在忽然沒有了動身的打算,心里某些情緒難以克制,忽然就很想親一下她的眼尾。
開車的周東昀聽到這些也有些意外,他猜得到姜意有喜歡的人,但沒想到隊長原來一直都是知道的。到了俱樂部,周東昀去停車,剛好碰上從公司趕過來的陳拙言,周東昀跟他打了聲招呼,便聊了起來。
眼尖的沈柔老遠就看到了正在聊著的兩個人,隨口問了句:“他們在說什么?”姜意也聽不太清,想了想,說:“好像周東昀說隊長……什么太快了。”
“唔……”沈柔的目光開始變得飄忽不定起來,最后在姜意困惑的目光注視下,十分猶豫且含蓄地問道,“指的是哪方面???賽車還是……?”姜意瞅了沈柔一眼,沈柔楞了一下,突然就笑了。
但這種輕松的氛圍只持續(xù)到他們進會議室的前一刻。
其實在接到俱樂部電話的時候,姜意就猜到這會是一場“鴻門宴”。
陳拙言畢竟是俱樂部最大贊助商陳家的二少爺,他要退役再簡單不過,俱樂部也不敢攔,但姜意不一樣,她的身價隨著Senior TT賽結(jié)束后就開始猛漲,現(xiàn)在正處于一個重新估量價值的階段。俱樂部不太能接受姜意的退役,之前也找她談過好幾次,現(xiàn)在大概是想利用她的隊友打感情牌。
只不過姜意的態(tài)度很堅決,高層拿她這棵搖錢樹也沒什么辦法,只能在會議上提出一個要求——她在退役前需要代表俱樂部參加明年五月CSBK第一站的比賽。而且為了能在她退役前更好地制造這最后一場比賽的噱頭,她還被要求不能私自參加任何其他的正規(guī)比賽。
姜意答應(yīng)了。
在她離開前,高層負責(zé)人有些惋惜地說道:“你剛奪得Senior TT賽冠軍,就在賽車事業(yè)巔峰時期退役,不會有遺憾嗎?”
“我還在上升期,我的巔峰也許還沒有人見過。”姜意已經(jīng)起身,將額前略長的碎發(fā)撩到發(fā)頂后,淡淡地道,“我退役,只是因為我想做的事已經(jīng)結(jié)束了?!?/p>
會議結(jié)束后,她先離了場,周東昀和沈柔還有訓(xùn)練,送她回校的人變成了陳拙言。這段時間陳拙言正在準備接手陳家的部分產(chǎn)業(yè),并收回他母親曾經(jīng)留下的股份。正是由于工作太忙的原因,他的飲食極其不規(guī)律,接連幾天胃部都出現(xiàn)灼燒鈍痛感,此刻在開車的途中他又一次感覺到不適。
姜意看出他臉色不對勁兒,建議他去醫(yī)院仔細檢查檢查,剛好她也有時間,于是臨時改了回學(xué)校的主意,陪陳拙言去醫(yī)院。在前往醫(yī)院的路上,姜意察覺到有車在跟著他們,不論是岔路口還是拐角處,后視鏡里都會出現(xiàn)那輛車的身影。
姜意盯著右側(cè)的后視鏡,計算著距離與時間的同時,問了陳拙言一句:“你最近得罪人了?”陳拙言和姜意都是警惕性很高的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就發(fā)現(xiàn)了情況不對,他正在提速,聽見姜意問,便沉著且冷靜地答道:“公司的爛攤子一堆破事,我踢了不少人?!?/p>
算是重新洗牌,也算是立威,這么做符合上位者的風(fēng)格。
他們的車剛駛?cè)脶t(yī)院地下停車場,一直跟蹤他們的那輛車突然加速沖了進來,在逼仄的空間里將他們的車攔在了一堵墻前。
從那輛黑色轎車上下來了四個男人,只有為首的人帶了管制刀具,其他人都是赤手空拳。陳拙言剛要把姜意那邊的車門鎖住,讓她留在車上,結(jié)果她先一步下了車。
姜意這個人很護短,向來以牙還牙,但她遵紀守法,不過激傷人,只正當防衛(wèi),只是手段偶爾有些簡單粗暴。
兩個人都是進過散打館的,即使在人數(shù)上處于劣勢,他們也沒有落了下風(fēng)。一開場,姜意反折過那個拿管制刀具的男人的胳膊,下一秒就將人踹進了車底。更不用提陳拙言一個大男人,打法比她更兇也更不留情面。很快那些人就意識到這兩個人都是硬茬子,碰不得,沒兩分鐘就上車跑了。
有保安聞聲趕過來,拿出通信設(shè)備聯(lián)系同事并要報警的時候,姜意制止了他,淡淡地道:“不用報警,他們?nèi)艘呀?jīng)跑了。這件事我們會自行處理,麻煩您了?!?/p>
陳拙言進了診室做檢查,姜意就背靠著雪白的墻站在外面的走廊上。這是家高級私立醫(yī)院,人不是很多,環(huán)境比較安靜,而她大概等了五分鐘,拐角處就傳來了腳步聲。
姜意認識顧岷,他和沅辭的關(guān)系很好,在沅辭出道的那場搖滾表演中,他還是沅辭樂隊的吉他手兼伴唱。她回國的這些天,身邊也有不少人提到過這位顧家公子,聽說他后來去當了無國界醫(yī)生,今年年初才回來。
圈內(nèi)不少人都難以置信,曾經(jīng)那么冷漠孤僻的一個人,居然變成了一名救死扶傷的外科醫(yī)生。
由于沅辭的緣故,姜意見過他許多次,但對方向來冷漠,多年來他們也只是普通的點頭之交,但今天不一樣,再次重逢,姜意感受到了顧岷身上濃濃的敵意。
姜意想起了剛剛在電梯里兩人碰面的情景——
顧岷穿著白色工作服站在電梯門外,抬眸看見姜意有些意外,但當他的目光看向他身邊的陳拙言時,眉頭微蹙似是有些不悅。姜意以為他不想跟他們一起坐這趟電梯,正準備按上關(guān)門鍵時,顧岷長腿一跨,還是抬步走了進來。
短短一面,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交流,可姜意就是篤定顧岷會再來找自己。
再次見面,顧岷第一句問的是:“剛回國?要待幾天?”
“剛回,暫時還沒有離開的打算?!?/p>
顧岷單手插在工作服的口袋里,偏頭看向消化科的牌子,欲言又止。他不習(xí)慣跟別人提要求,還沒想好要怎么說。
他停頓的時候,姜意先開了口:“有事要我做?”
顧岷沒否認,而是接道:“讓沅辭吃藥,最遲這個月月底,不能再拖了?!?/p>
話音剛落,他就看見對面的人神情有些錯愕,漂亮的眉一點兒一點兒地擰了起來。
陳拙言檢查完走出診室的時候,姜意正在愣神。他叫了她兩聲,她才慢慢回過神來,眉頭微皺,心緒有幾分亂。
陳拙言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見過她這副心神不定的模樣了。
他抬步走到她跟前,眉峰稍擰,問道:“怎么了?”
姜意搖搖頭,用力地揉了下太陽穴,半晌才開口:“抱歉,我有點兒急事,可能要先走了。”
說完,她朝直梯方向走去。
云層移動,光重新從醫(yī)院大樓中庭頂部透進來,在光潔的地板上漫延開來。而陳拙言也意識到,從她回國后,就有什么在悄然無息地發(fā)生變化——
她將離他越來越遠,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當晚姜意回到公寓,一個下午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思緒亂了很久。
和陳拙言分開后,她去了顧岷的辦公室,在他那里拿到了一份極長的藥單,還有一整袋的藥品。
從顧岷在走廊上提出那個要求起,姜意就感到不安,隱隱猜測沅辭的情況可能不太好,但她沒想到他居然要吃這么多的藥。
“這些都是什么藥?”姜意看了一眼藥單,指尖差點兒劃破脆弱的單子,吃驚地問,“沅辭……他的情況很嚴重?”
還有二十分鐘顧岷就要上班了,他戴上口罩,整個人顯得挺拔且冷硬,聽到這里他抬眸看了她一眼,道:“這里有唑吡坦、苯二氮卓類藥物,但對他可能都起不了作用……他拒絕檢查,我并不知道他現(xiàn)在的情況如何?!蓖nD了下,他聲音低沉地補充道,“總歸,不會好?!?/p>
這次談話之后,姜意有些心神不定,她拿著手機想了很久,最后撥通了沅辭的經(jīng)紀人容久的電話。
接到電話的時候容久看到手機上顯示是未知來電,他還有些意外。
接通電話,容久道:“你好。”
“你好,我是姜意?!彼nD了一下,問,“我方便問一下沅辭最近的行程嗎?”
容久像是猶豫了幾秒,客氣地笑了下,說道:“當然可以,這半個月他都在榕州,明天要去三坊七巷錄制節(jié)目?!?/p>
容久主動告知了這幾天沅辭的具體行程、落腳酒店及拍攝地址,末了還補充了一句:“姜小姐如果要來找他,可以提前聯(lián)系我,我派人去機場接你?!?/p>
“不用,我到了再聯(lián)系,麻煩你了?!苯馑尖饬艘幌拢f道,“如果可以,我聯(lián)系你的事,請別告訴沅辭?!?/p>
說完,姜意就掛斷了電話。
容久收起手機,看向?qū)γ婵恐氨3职察o的沅辭,問:“聽清了?”
在姜意打來電話前,他正在跟沅辭講述后天的行程安排,看到未備注的電話號碼時,便猜到打來電話的人可能是姜意。
因為知道他這個手機號的人不多,最近他也只把聯(lián)系方式給了眼前這位祖宗家里的那位姜意小姐。
沅辭還是沒有開口,微微皺著眉,神情很冷淡。
見他一副看起來并不意外的樣子,容久挑了下眉,問道:“你是不是知道她為什么要來?”
良久,容久都要以為等不到他的回答,打算把行程安排繼續(xù)往下說時,沅辭開口道:“她來提醒我吃藥?!?/p>
下午顧岷就給他打過電話了。
容久輕輕“嘖”了一聲,點點頭,贊同的神情很明顯:“你確實該吃藥了。”
另一邊,姜意結(jié)束通話后,看了看自己的課程安排,發(fā)短信跟導(dǎo)師請了近一周的假。
收拾完行李,她買了時間最近的機票。第二天早上九點,她一到榕州,便打車去了昨天容久所說的錄制地點。
沅辭也已經(jīng)到了三坊七巷,這里曾經(jīng)是貴族、士大夫們的聚居地,節(jié)目組安排的場地在一處私人住宅里。
拍攝還沒有開始,一旁等著的沅辭看向容久,問道:“她到了嗎?”
“十分鐘前打了電話,關(guān)機,她應(yīng)該還在飛機上?!比菥每戳讼率謾C,和身旁的節(jié)目組工作人員低聲聊了幾句,抬頭時就看見了對面的一個女明星——顏月。顏月是這檔節(jié)目的常駐嘉賓,長相漂亮,可惜實力不足,一直擺脫不掉流量的標簽。
“那個顏月一直在看著你,認識?”
沅辭的關(guān)注點全在姜意身上,眉眼都沒抬,直接說了句:“不認識?!?/p>
話音剛落,容久就見原本坐在對面的顏月從小藤椅上起身,直直地朝沅辭走了過來。而這時容久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姜意的電話。
“你就在外面?我去帶你進來?!?/p>
容久收起手機,跟沅辭說了一聲后,轉(zhuǎn)身就要出去接姜意。
哪想沅辭口罩都沒戴,直接越過他,先一步往外走去,邊走邊說:“我去。”
難得見這沅辭對誰會這么上心,容久揚了下眉,覺得這也是件好事,結(jié)果剛一回頭就見遲了一步的顏月眨巴著眼睛盯著沅辭離開的方向,繼而又轉(zhuǎn)過頭看看他,然后走了過來。
“容先生,沅辭出去做什么呀?”
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萬一傳出去被誤會了挺麻煩的。容久沉吟了幾秒,開口道:“他去接家里人。”
顏月的眼睛一下亮了,下一句就接著問了出來:“是叔叔阿姨嗎?我可以過去打個招呼嗎?”
容久心想:大概是不可以。
這里小巷縱橫,外巷又漫長,姜意沿著曲折的山墻走錯了許多路。來這里的大多都是游客,她找不到可以問路的人,花了十幾分鐘才找對路。
私人住宅并不對游客開放,況且里面還有節(jié)目組在拍攝,姜意進不去,只能聯(lián)系容久。上飛機后她就關(guān)了手機,到現(xiàn)在才開機,看見十分鐘前他的未接來電,回撥了過去。
姜意沒想到,來接她的人會是沅辭。
推開宅院的門,沒戴帽子也沒戴口罩的沅辭一步跨了出來,快步走到了姜意跟前。就在幾分鐘前,他還陷在等待她到來的期待中,以為她還在飛機上,還要很久才會來到他身邊。
他不想吃藥,卻很想見她。
沅辭接過行李轉(zhuǎn)身往院子里走,姜意跟著他進了拍攝場地。到了內(nèi)院后,助理接過了行李,安排二人去休息室。
在單獨的休息室里,沅辭問她:“連夜過來的?”
姜意還沒來得及回答,休息室外就傳來導(dǎo)演喊準備的聲音,沅辭皺了下眉,不想管,姜意勸道:“你先去工作吧,我在這里等你?!?/p>
沅辭也沒問她突然到來是為了什么,姜意猜測,應(yīng)該是顧岷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訴他了。
休息室外的腳步聲雜亂了起來,工作人員準備就緒,容久見他不在場,特地來休息室敲了敲門,示意他注意時間,還是姜意說了一句:“我請了一周的假,不會那么快走?!?/p>
沅辭這才松開皺著的眉,走了出去,臨出門前還留下一句:“我待會兒讓人送吃的過來,你吃一點兒再休息?!?/p>
凌晨的飛機,連夜奔波,一大早又轉(zhuǎn)車到三坊七巷,這幾個小時里姜意就沒休息過。她在沙發(fā)上坐了一會兒,沒忍住困意,靠著沙發(fā)扶手就睡了過去。
助理去附近的酒店買了早點和甜食回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睡著了,助理放下東西,輕聲離開。沅辭還在錄制節(jié)目,助理就跟容久提了一句。
“你看著點兒,別讓其他人進沅辭的休息室?!比菥梅愿赖溃安徽撌枪逻€是私事。”
等到沅辭結(jié)束這一輪的錄制,回到休息室時,姜意還沒有醒。她的頭枕在胳膊上,長發(fā)順著肩側(cè)垂落,遮住了小半張臉。
如果不是很累,保持這個姿勢是很難入眠的。早點還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已經(jīng)涼了。
容久沒有進休息室,而是站在門口,沒一分鐘就聽見沅辭問他:“下一輪的錄制是什么時候?”
“大概半個小時后,還有個嘉賓沒來?!?/p>
容久還沒反應(yīng)過來沅辭問這個做什么,抬頭就見沅辭戴上了口罩和帽子,然后彎腰把沙發(fā)上的姜意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懷里。他的動作很輕,走出休息室的時候,說道:“我先送人回酒店,如果趕不及,你跟導(dǎo)演解釋一下。”
說完,他溫柔地扶著她的后頸,讓她往自己的懷里靠了靠,抱著懷里的人大步走出了休息室。
合作這么久,容久就沒見過沅辭對誰這么溫柔細致過,他對旁人甚至不想花上一點兒時間與耐心。
現(xiàn)在他堂而皇之地抱著一個人出去,雖然不走大門,但也會被不少人看到……
容久找了助理,讓他開車去送一下,然后一轉(zhuǎn)頭又看見了顏月。
“來找沅辭?他剛出去?!?/p>
“我剛剛看見他了,只是沒敢說話?!鳖佋掠行┎缓靡馑嫉負u了搖頭,“我是想問,他抱著的那個人就是那個……家里人?是他喜歡的人?”
這個問題更不好回答了。
容久在心里“嘖”了一聲,還沒等他說什么,顏月趕忙又補充了一句:“不回答也沒關(guān)系的,我會對剛剛看到的保密的!”
說起來在這個節(jié)目組里,顏月的年紀算小的,出道沒幾年,因為家境好、粉絲又會捧,一路走來也算順利,所以人也比較單純,除了演技這一塊兒,也沒什么可以詬病的。
因為她長得漂亮,多的是人眾星捧月……就是不該喜歡沅辭。
容久只是模棱兩可地說了句:“現(xiàn)在還是要以事業(yè)為重?!?/p>
別說喜歡一個人了,要不是那天在山莊會所碰見姜意,容久都不知道沅辭居然還會對人如此關(guān)照。在得知姜意那段時間一直都在國外后,他才明白為什么沅辭那段時間明明忙得不可開交,卻還要三天兩頭地飛到國外去了。
對其他人來說,沅辭這個人,可望而不可及。
容久嘆了口氣,對顏月說道:“這件事還是希望你能保密。”雖然公司有能力壓下沅辭的緋聞,可以保證掀不起一點兒的浪花,但總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會保密的?!鳖佋潞苷J真地點了點頭,雖然有點兒失落,但眼睛還是亮亮的,“我保證這件事沒有其他人知道。”
回到酒店,沅辭把姜意放在床上,剛準備離開時,她就醒了,一雙桃花眼惺忪慵倦,睜開看了他一眼,又合上,側(cè)過臉埋進柔軟的枕頭間,幾縷黑色的長發(fā)垂繞在臉頰上。
姜意還是沒有徹底清醒,沅辭看了下時間,她差不多睡了一個半小時,再不吃飯可能要難受了。
“意意。”他單膝跪上床面,指尖摩挲過她耳后,“該起來了?!?/p>
姜意將臉往枕頭上蹭了下,皺皺眉,幾秒后還是睜開了眼,看了跟前的沅辭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問道:“我睡了很久?”
“一個多小時?!便滢o收回手,從床邊直起身,“我叫了酒店服務(wù),一會兒會有人送吃的過來?!?/p>
“你還要走?”姜意下意識地開口,話音剛落才察覺到這句話的依賴意味有多深。剛一停頓,就聽沅辭說:“那邊還沒有錄完,結(jié)束后我馬上就回來。”
姜意點點頭,想起她的行李還在休息室里,里面還放著顧岷開的藥,又道:“你回來的時候,記得帶上我的行李?!?/p>
“好?!?/p>
沅辭走后,姜意剛下床就注意到床頭桌上放著的一盒安眠藥,連封蓋都沒有拆開過。
他還是難以入眠,也依舊沒有吃藥。
在來榕州的路上,姜意一直在研究顧岷給她的藥單,每一類藥的功能和副作用她都查了一遍,越是查到后面,心情越沉重。
她打電話聯(lián)系了在國外認識的一個朋友,對方是心理方面的專家。她在電話里咨詢了沅辭的這種情況后,心里也越來越不安。通話剛結(jié)束,酒店服務(wù)人員便推著餐車來敲門。姜意一打開門,便看見滿滿一餐車的主食和甜點。
“可以退一部分嗎?這些太多了?!?/p>
服務(wù)人員保持微笑,搖了下頭,說道:“點餐的先生特意叮囑過,如果小姐你吃不完,就先放著,我們會來收拾的?!?/p>
姜意也沒再說什么,在等沅辭回來的這段時間里,她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慢慢地解決餐車上的食物,順便用手機回復(fù)了一下俱樂部那邊發(fā)來的消息。
微信上,沈柔發(fā)來消息:阿姜,你太帥了??!
姜意剛來得及看一眼,沈柔的下一條消息就又發(fā)了過來,是一個外網(wǎng)新聞的標題截圖,還有個模糊的視頻畫面。
文字部分是全英文的,內(nèi)容主要是關(guān)于今年的Senior TT賽,黑色加粗的標題寫的是:摩托車耐久賽冠軍得主——SA-JIANG。
她是首位在Senior TT賽奪冠的中國選手,年輕優(yōu)秀,在短短幾年內(nèi),大大小小的賽事里,她如同一匹黑馬殺出戰(zhàn)場,最后在Senior TT賽中大放異彩。俱樂部經(jīng)理其實也沒有說錯,如果姜意堅持退役,那么眼下就是她賽車職業(yè)生涯的巔峰。
底下的配圖是一張視頻截圖,畫面上她靠著摩托車站著,頭盔已經(jīng)摘下,露出一張干凈白皙的臉。她微微偏頭看向鏡頭,氣質(zhì)凜冽,即使在模糊的畫質(zhì)下也帥氣十足。
她賽車的方式很兇,擅長彎道極限超車,尤其是在貼著山壁的路段。
沈柔說她帥,也不是沒有道理。
姜意和她聊了一會兒,沈柔提起了上周末舉辦的連州賽區(qū)的公路賽。
之前俱樂部經(jīng)理就和姜意談過這個公路賽,這場比賽邀請了不少職業(yè)選手,關(guān)注度很高。主辦方原本還想邀請姜意來當解說,只不過當時她在學(xué)校還有項目要跟進,沒有時間去,所以早早就回絕了。
沅辭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多了,他把姜意的行李放在了玄關(guān)處,換鞋進客廳時,姜意剛好打完電話從陽臺進來。
“你吃過午飯了嗎?”姜意已經(jīng)讓人把餐車弄走了,只留下了兩份甜點放在酒店房間的小冰箱里。
沅辭從早上到現(xiàn)在只喝了一瓶水,因為要趕著回來,也沒有留在節(jié)目組吃午飯。他還沒開口,姜意就已經(jīng)走近,說道:“我們?nèi)ゾ频瓴蛷d看看吧?容久跟我說,你這幾天的飲食很不規(guī)律,有時候會胃疼。等會兒還要繼續(xù)錄制節(jié)目,不能什么都不吃。”
姜意說著就拉起了他的手,要往外走,結(jié)果沒走幾步就意識到這個動作太親昵,她訕訕地想要松開手,反被沅辭緊緊握住。
見她突然停下,沅辭低頭問了一句:“怎么了?”
好像從頭到尾不對勁兒的只有她一個人。
姜意沒有回答,而是轉(zhuǎn)移了話題:“走吧,剛好這個時間點餐廳的人不多。”沅辭沒有多問,只是手中的力道不自覺地加大了一些。
在餐廳里,姜意嘗了一次佛跳墻,湯汁鮮濃、香味醇厚。她分出一小碗遞給了沅辭,沅辭剛摘下口罩,服務(wù)生就推門走了進來,看見沅辭時愣了一下,明顯是認出了他。
而在離開前,姜意注意到他好像偷偷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機,飛快地看了她和沅辭一眼。姜意察覺到服務(wù)生的小動作,不太高興,在他退出包間后,姜意跟沅辭說了句:“我去趟洗手間?!?/p>
前后不過一分鐘時間。
姜意離開包間后在走廊上找到了那名服務(wù)生并叫住了他。
“你好,方便借你的手機打一個電話嗎?”
服務(wù)生見到是她,明顯緊張了起來,他青白著臉,拒絕道:“不好意思,我們工作時間不允許帶手機?!?/p>
“是嗎?”姜意朝他走近幾步,一雙桃花眼微睜,神色冷淡,“那允許偷拍顧客這種行為嗎?”
聞言服務(wù)生的臉色徹底變了,卻還是矢口否認道:“我沒有偷拍!”說完,他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yīng)太過激烈,匆匆丟下一句“我還有工作,不打擾了”,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在他準備快步離開前,姜意又道:“如果沒有,我向你道歉并賠償。但如果有,這件事我一定會追究到底?!?/p>
服務(wù)生心驚肉跳,猛地回過頭看她,剛要張口再一次否認,卻發(fā)現(xiàn)在證據(jù)面前自己說不出一句話來。
刪除照片后,姜意回了包間,沅辭正在吃那碗佛跳墻,長指握著白瓷勺子,在包間明亮的燈光下,有著玉石般漂亮的顏色。
“照片刪掉了?”他抬頭問姜意。
那個服務(wù)生估計也是頭一次偷拍,并不專業(yè),不被發(fā)現(xiàn)才怪。
姜意坐回原位置,說:“如果不刪除,我擔心他會把照片傳到網(wǎng)上?!?/p>
“傳上去也沒關(guān)系?!?/p>
“會有緋聞的吧?”姜意想到了什么,繼續(xù)道,“與其等團隊處理,不如提前刪掉。”
這幾年,網(wǎng)絡(luò)上很少有關(guān)于沅辭的緋聞,他本人也很低調(diào),很少參加與音樂無關(guān)的活動。
靜默半晌后,沅辭說道:“我不和人傳緋聞?!?/p>
如果是和姜意,他只會坐實這一段關(guān)系。
下午三點沅辭還要繼續(xù)錄節(jié)目,這次換了外景,還是在三坊七巷。
姜意也跟著去了,不過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坐在大太陽傘下。有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明星喝著奶茶裝作在看風(fēng)景,然后在她的太陽傘旁轉(zhuǎn)了至少五圈。
榕州的天算熱的,顏月頂著大太陽轉(zhuǎn)了半天,有點兒高興,又有點兒不高興。高興的是,她近距離見到了早上男神抱在懷里的那個人,不高興的是,如果她是男神,貌似也會選傘底下那個氣場十足的大美人……
顏月正咬著奶茶吸管胡思亂想,一晃神,發(fā)現(xiàn)大美人也正在看著自己,似笑非笑。顏月不好意思了,捧著奶茶走上前,主動跟她打招呼:“你好!我叫顏月,我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的!”
她耳根都紅透了,坦誠是真的,不好意思也是真的。
姜意很少見到這么軟萌的女孩子,她指了指一旁的折疊椅,說道:“坐這里吧,外面太陽很曬?!?/p>
顏月坐了過來,捧著杯奶茶有點兒小緊張,不停地在心里告訴自己,不能在男神喜歡的人面前留下壞印象。
“謝謝,謝謝?!彼贿B說了好幾聲。
姜意揚唇笑了下,眼前的人和自己差不多大,怪可愛的。
“不用謝,我叫姜意,我們以前見過嗎?”姜意看她在大太陽傘旁轉(zhuǎn)了好幾圈,一副想過來又不好意思過來的樣子。
顏月忙不迭地點了點頭,眼睛很亮:“見過的,今天早上男神抱著你?!?/p>
“男神?”
“就是沅辭呀?!碧崞鹋枷瘢佋屡d致勃勃,“臺上囂張恣意,臺下冷淡克己。是不是很有反差感?他巨帥!如果不是通告太滿,我都想天天給他刷榜!”
顏月還跟姜意講了很多,比如沅辭出的唯一的一張專輯,不但獲得了唱片統(tǒng)計網(wǎng)站和音樂銷量排行榜的雙月冠軍,而且還獲得了月榜收藏量第一的佳績。
姜意對這些不太了解,此刻很認真地聽著。來找顏月的經(jīng)紀人聽見這些,一個頭兩個大,自家藝人好歹也是眾星捧月的存在,現(xiàn)在倒像個瘋狂的小迷妹。
“顏月,馬上到你了,先去補個妝準備一下?!?/p>
聞言,顏月的臉一下子苦了起來,不舍得離開,走前還和姜意揮了好幾次手,一臉的心不甘情不愿。
當天的節(jié)目錄制一直到傍晚才結(jié)束,吃過飯回到酒店后,姜意把行李箱里的藥拿了出來,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準備和沅辭談?wù)劇?/p>
沅辭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發(fā)梢有些濕潤,一走近就看見了她放在桌上的那一大包藥,他眉頭微皺,轉(zhuǎn)身就想去陽臺。
“沅辭?!苯庾诘靥荷?,伸手拉住他的手,沅辭停下了腳步。
“顧岷說,最遲這個月底,你必須吃藥,否則身體會受不了?!彼o的藥種類很多,有胃藥、安眠藥,還有一些緩解心理問題的藥。
那時候顧岷并沒有告訴姜意,沅辭最大的問題不是失眠,而是偏執(zhí)。
“我跟他說過,這些藥沒用?!背栽俣嗟乃庍€是會失眠。
但沅辭沒有過多解釋,與其讓她擔心,不如照做。他當著她的面拆了一盒全新的安眠藥,吃下了一片??芍钡酵砩鲜c,他也還是毫無睡意。
姜意什么都沒有說,安安靜靜地陪他熬夜,她翻出一本和量子糾纏有關(guān)的文獻,坐在茶幾前看了起來。
沅辭站在陽臺上,正在開視頻會議。姜意很專注地在看文獻,沒有仔細聽??斓揭稽c鐘時,沅辭的視頻會議才結(jié)束,可他并沒有要去休息的意思。
正值深夜,酒店外霓虹燈閃爍,浮光萬千。
姜意看了一眼時間,不得不承認,安眠藥對沅辭確實沒什么作用。她把書收起來,起身走到陽臺上,問:“視頻會議結(jié)束了,要休息了嗎?”
“我不困,你先去睡吧?!?/p>
說了是來陪他的,姜意就不會先去休息。她坐在陽臺的秋千椅上,過了一會兒,問道:“你帶吉他了嗎?我想聽你彈吉他。”
沅辭沒有拒絕,他去拿了吉他,輕輕地彈了起來。
玉石般的長指與黑色的吉他有著分明的顏色差異。
最后一個音符落下,沅辭開口道:“時間不早了,你該去休息了。”
姜意沒有聽他的話,而是問道:“這么晚了,要不要吃夜宵?”
沅辭有些煩躁,那種快要失控的感覺很明顯。
在姜意出國的那一段時間里,顧岷就曾跟他建議:“試著和其他人交往,可能會對你有幫助?!本徑鈱獾乃寄钪嘁埠茫虬l(fā)時間也好,總之他不能再這么得過且過下去。
毫無意外,沅辭拒絕了。
賀沉山提過的那次攀巖活動,顧岷其實也在場,看到沅辭放開安全繩的那一瞬間,他怒不可遏,卻又毫無辦法。他花了好半天時間平復(fù)情緒,問沅辭:“你還有過什么失控的想法?”
“想把她抓回來,這算不算?”
顧岷驚了一下,皺緊了眉。
沅辭冷淡至極,他覺得自己極端,惡劣,沒救,有病。
沅辭厭惡所有一切,包括自己。
祖父對沅辭的影響太大,可沅辭還是不相信,自己會像他一樣,愛而不得。
沅辭沒有回答姜意的問題,而是簡明扼要地告訴她:“顧岷應(yīng)該跟你說了,我的情況不太好?!?/p>
他之前在視頻會議的時候戴了一副防輻射眼鏡,此刻摘了下來,沒有鏡片的遮擋,他帶著侵略性的視線投在她身上。
仿佛下一秒就要吞沒了她。
“意意,你確定要在這個時候靠近我?”
她離他越近,他的病態(tài)偏執(zhí)只會越嚴重。
沅辭冷靜無比,卻不想自救。他希望她靠近自己,永遠不離開,可又理智地控制自己,告訴自己不應(yīng)該太過靠近她。
可是,她還是靠了過來,拿走了他手里的吉他,指尖觸碰他的手背。
她的掌心灼熱,主動握住他冰冷的手。
姜意想起自己剛剛看的有關(guān)量子糾纏的物理文獻,她覺得糾纏的不只是量子——還有她和沅辭。
姜意說:“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但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
她舍不得讓沅辭一個人承擔所有。
夏日的夜色很美好,讓人有些微醺。
姜意感覺心頭悶悶的,有些疼。她害怕的東西太多了,有些無助。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我不會再離開了,沅辭……你別拒絕我?!?/p>
良久,沅辭都沒有開口。在姜意的心慌達到頂峰時,沅辭脫下自己的風(fēng)衣,將她從頭蓋下,也遮住了她的眼睛,不讓她看自己。
隨后沅辭扣住了她的手腕,把人帶入懷中,擋住了夏日的風(fēng),心也靠近了一點兒點兒。他終于開口,說的卻是兩年前她離開沅家的事:“你出國的那一天,我是知道的?!?/p>
她一個人辦了休學(xué)手續(xù),訂了機票,簽了協(xié)議……這些事他都知道,直到飛機起飛,沅辭都在等她主動跟自己說,可她沒有。
“職業(yè)賽車很危險,我不想讓你參加。但我清楚,如果不讓你去,你對二叔的去世可能永遠無法釋懷。”
沅辭繼續(xù)道:“可我不想讓你離開,我甚至想過,用盡手段把你留在京州,不管你愿不愿意?,F(xiàn)在,你確定還要待在我身邊嗎?”
因為姜白的死,姜意一直很愧疚,很自責(zé)。那段時間她過得很迷茫也很痛苦,一度陷于崩潰的邊緣。
沅辭不想讓她離開,甚至想過她一輩子不快樂也沒有關(guān)系,只要她在自己的身邊。可最后,他還是舍不得,敗給了對她的喜歡。
可姜意不明白。
她愣了一下,視線被遮擋,她看不見沅辭的臉,伸手想揭開眼前的外套,卻被他牢牢地扣住了手腕。
沅辭的聲音很冷,有著藏不住的偏執(zhí):“回答我,意意?!?/p>
“我的想法不會變?!苯鉀]有猶豫,很輕地抿了下唇,聲音很輕也很認真,“沅辭,我不騙你,也不會后悔。”
隔著一件外套,她什么都看不見,直到一只手掀開她眼前的遮擋,沅辭重新出現(xiàn)在她面前,低垂的眉眼,浸著一點兒月光。
“抱歉?!彼f。
第四章? 她的天上星
姜意原本訂了周日回京州的機票,但朋友一直在找她,她不得不提前兩天回去。
因摩托車而結(jié)識的朋友透露,圈內(nèi)有私人俱樂部在組織一場比賽,第一名的獎品是姜白曾用過的頭盔,內(nèi)側(cè)還刻著他的名字。
在京州的賽車圈子里,大多數(shù)人都知道車壇上名震一時的姜白是姜意的叔叔,姜意回京州的當天,活動發(fā)起人還特地聯(lián)系了她,希望她能加入這次比賽。
姜意先前答應(yīng)過俱樂部,在CSBK第一站的比賽前不參加任何比賽。這個俱樂部在京州小有名氣,今年又剛換了負責(zé)人,是京圈的名人,頗有實力。
她現(xiàn)在開口向俱樂部負責(zé)人高價索要也不可能,畢竟這次比賽最大的噱頭就是姜白的這個頭盔。她打算在比賽結(jié)束后,試試看能不能從第一名那里將頭盔高價買下來。
回學(xué)校后,姜意一連幾天都忙到晚上十點多。沈蘇綰打來電話的時候,她剛離開實驗室。
“綰姨?!?/p>
“回公寓了嗎?晚飯有沒有按時吃?”
姜意在實驗室待了大半天,忙起來沒有時間觀念,忘記吃飯是常態(tài)。她心虛,不敢回答,迅速轉(zhuǎn)移了話題:“我前幾天去榕州了,給您和爭叔帶了一些特產(chǎn)?!?/p>
沈蘇綰對沅辭的行程不是很清楚,也就沒有多問,笑著說了聲“好”,然后又問道:“那意意什么時候回來?下個周末家里有客人,意意你也來見一見吧。”
姜意有幾周沒有回沅家了,想也沒想就答應(yīng)了下來,這樣也可以順便把從榕州帶回來的特產(chǎn)拿到沅宅?;厝サ哪翘?,姜意自己開了摩托車。她在沅宅后院停車的時候碰見了一個咬著棒棒糖的小女孩。
今天來沅宅的客人姓陳,是沅爭生意上的伙伴,也是很多年的朋友,眼前的這個小蘿莉應(yīng)該是陳先生的小女兒,看起來軟乎乎的,格外可愛。
她甜甜地喊了聲:“姐姐。”
“你好呀?!苯鈴澭嗔巳嗨念^,逗她,“不怕我是壞人嗎?”
小女孩眨巴了下眼睛,仰著臉看了她一會兒,搖搖頭,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道:“我見過姐姐的,姐姐不是壞人?!彼敉舻难劬餄M是認真和純真,還沒等姜意再次開口,她又飛快地說了一句,“我在沅辭哥哥的錢包里見過姐姐,沅辭哥哥很好,所以姐姐一定也很好。”這個邏輯……怪有意思的。
姜意的心忽地一跳,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之前她在榕州待了將近一周,那段時間她每天都會留意沅辭的睡眠狀況。幾天下來,她發(fā)現(xiàn)如果在休息前她和沅辭聊一會兒天,沅辭會睡得安穩(wěn)一些。于是在離開榕州后,每到十一點左右,姜意都會打電話給他,大多時候都是她在說,沅辭在聽。
就在前天,姜意還跟沅辭講了一個公主和惡龍的故事,沅辭聽后笑了下,難得評論了一句“很可愛”,嗓音很酥軟。姜意也不知道怎的,猛地紅了臉,頭一次覺得自己這么容易害羞。
這時候小女孩伸手抓了抓她的手指,語氣嬌軟地說:“姐姐不要告訴沅辭哥哥哦,我是一不小心看到的?!?/p>
收回思緒的姜意看向她,拉住她的小手,答應(yīng)道:“嗯,我不告訴沅辭哥哥?!?/p>
小蘿莉叫瑩瑩,當晚在沅家吃飯的時候一定要挨著姜意坐。吃完晚飯,她爸爸要帶她回家時,她快速地跑到姜意身邊,抱住她的腿,可憐巴巴地說:“不可以住在這里嗎?瑩瑩好喜歡姐姐的。”
誰拒絕得了小姑娘的撒嬌?。?/p>
沈蘇綰把瑩瑩留了下來,陳先生無奈,只能第二天早上再來接她。沈蘇綰帶瑩瑩去洗澡,洗完澡后,姜意拉著她去了自己的房間。瑩瑩很乖地坐在床頭,翻著姜意給她找來的天文圖冊。
姜意給沅辭打電話時,瑩瑩還沒有睡熟,在被子下翻身,嘀嘀咕咕地自說自話。沅辭聽到了一點兒聲音,問:“你身邊有人?”
“爭叔朋友家的小孩,瑩瑩。”姜意還要哄瑩瑩睡覺,分神給她拉了下被子,沒聽清沅辭接下來說的一句話,問道,“什么?”
“你今晚和她一起睡?”
“是啊。”
那邊的沅辭沒有再說話,姜意不知道怎么了,也就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而是聊了一些其他的。在瑩瑩徹底睡著后,姜意拿過一旁的平板,跟沅辭講起了物理學(xué)界有關(guān)量子的最新研究和發(fā)現(xiàn)。
“是不是很枯燥?”
“沒有啊?!便滢o停頓了片刻,說道,“以后別和其他人一起睡,我會吃醋。”
姜意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吃什么醋?
車燈轉(zhuǎn)向,一輛黑色SUV平穩(wěn)地駛?cè)刖频甑牡叵峦\噲?。司機停好車時,沅辭剛結(jié)束通話,此時回復(fù)完信息推了不少通告的容久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半。
“這幾天睡得不錯?”
這幾天晚上姜意都會跟沅辭打電話,容久作為沅辭的經(jīng)紀人,能明顯感覺到他最近的心情不錯。
“嗯?!便滢o戴上口罩下了車,露在外面的眉眼有些冷淡。
容久看了眼行程安排,說了一句:“明天在虞州有個公益節(jié)目要彩排,早上八點我來接你,今晚好好休息。”
但誰都沒有想到,第二天公益節(jié)目在彩排過程中,屋頂?shù)牡鯚敉蝗幻撀湓伊讼聛?,鋒利的碎片落了一地,不少人受了傷,有兩個人受傷最嚴重,沅辭是其中一個。
容久一邊送沅辭去醫(yī)院,一邊迅速壓下了消息。
虞州離京州不遠,顧家在這里也開了一家高級私立醫(yī)院,距離彩排的地點不遠。沅辭被送過去的時候,左肩膀上的血已經(jīng)差不多止住了,但是碎片還在傷口里,細碎不說,有幾片還扎得比較深,不好清理。
容久在場外看見他受傷的那一瞬間,心臟險些驟停,他飛速地和工作人員一起沖了上去。
沅辭皺著眉,把懷里嚇壞了的小孩兒交給一旁的工作人員,右手摸了下自己的左肩,看到血也沒有什么反應(yīng),相比在場驚慌失措的眾人,他顯得格外冷靜。他直起身往外走,迎上匆匆趕過來的負責(zé)人,嗓音微沉道:“送大家去醫(yī)院?!?/p>
現(xiàn)場有不少參與彩排的小孩子,有幾個受了傷。
沅辭剛被送到醫(yī)院,顧岷就接到了醫(yī)院那邊打來的電話,他趕往虞州前聯(lián)系了沅辭的父母。
顧岷他站在醫(yī)院住院部大廳的直梯外等沅家長輩,然而他最先看見的是姜意。
她一路小跑進大廳,長發(fā)松散地落在肩后,慌亂的神色很明顯。
姜意停在他面前,微喘著問道:“沅辭怎么樣了?”
“吊燈的碎片扎進肩膀,傷口有一定的深度,會有中度感染的風(fēng)險?!?/p>
姜意蹙起了眉,心跳劇烈,難以平靜。而顧岷面無表情,冷淡地看著她,即便沒穿白大褂,也給人一種清冷的鋒利感。
他說:“如果不是因為救那個叫一一的小孩兒,他不會傷到肩膀。姜意,你知不知道為什么?”
僅僅只是因為名字的相似。
他承認這件事其實和姜意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他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從攀巖安全鎖事件到此事,他只是單純地遷怒于她而已。
姜意默然無言。
沅辭的情況有些嚴重,碎片扎進肩膀太深,光是清理消毒就花費了不少時間,今晚他可能會出現(xiàn)感染發(fā)燒的情況。
姜意在沅辭的病床邊坐了很久,他都沒有醒,原本起伏不定的情緒變成了死水一般。沈蘇綰擔心她情緒不穩(wěn),暫時把她叫出去待了一會兒。
容久現(xiàn)在不在醫(yī)院,錄制場地發(fā)生這么大的意外,他得趕回去處理。沅爭和沈蘇綰本來是要留下來照看沅辭的,但姜意主動提出她晚上留下來陪夜。
“你后天還要上課,哪兒有那個精力?”沈蘇綰摸摸她的發(fā)頂,有些心疼,“今天你跑這么遠來就已經(jīng)很辛苦了,明天我讓林叔送你回學(xué)校?!?/p>
“您和爭叔有事要忙,我留下就可以了。”
陳先生來做客的時候就提過,下周一沅爭要帶沈蘇綰去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會議,去之前要做不少準備工作,公司那邊還有很多事等著沅爭處理。
姜意和沈蘇綰站在單人病房外的走廊上,沅爭和顧岷在過道盡頭談話,等他們走近時,沈蘇綰已經(jīng)被姜意說服了。
手術(shù)結(jié)束沒多久,沅辭還在休息,一行人見他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也就出來了。兩個小時后,沅爭接到秘書打來的電話,隨后和沈蘇綰趕往機場,乘飛機提前去了舉辦高峰論壇的城市。
病房外只剩下顧岷和姜意,然而顧岷也沒有待多久,就有醫(yī)生來找他,離開前他看了看時間,對姜意說:“有事給我打電話?!?/p>
姜意點點頭,遲疑了幾秒,出聲問道:“你剛才說的話,是沅辭喜歡我的意思嗎?”
顧岷擰著眉,迎上她的目光。
“可之前,他拒絕了我?!?/p>
感情方面的事顧岷并不了解,他只能說:“你知道沅辭已經(jīng)去世的祖父對他說過什么嗎?他說,沅辭太像他了,或許也會愛而不得?!?/p>
在姜意這里,沅辭付出的代價太高了,早就消泯了成本。
姜意在走廊上又站了很久,才轉(zhuǎn)身推開門進了病房。
在病房外,顧岷其實還對她說了一句:“我不知道你說的拒絕是怎么回事,但是姜意,沅辭對你怎么樣,你最清楚?!?/p>
沅辭對她怎么樣?
他們擁抱過、接過吻,他送過她獎杯,教會她射擊和攀巖,在煙花漫天的新年時刻,他許愿要幫她實現(xiàn)所有的愿望……如果不是出國前沅辭拒絕了她,姜意險些以為,他也是喜歡自己的。
沅辭對她有求必應(yīng),除了接受她的愛意這一件事。
姜意在沅辭的病床邊猶豫了很久,最后慢慢半蹲下來,指尖勾住雪白的床單,湊過去輕輕地吻了下他的唇角。
容久處理完彩排意外的事趕到醫(yī)院時,已經(jīng)九點多了。
網(wǎng)上也出現(xiàn)了一些關(guān)于公益彩排發(fā)生意外的消息,微博上最先有人開始討論受傷的人是誰,最后有個疑似工作人員的人在一個大V討論的微博評論下提到了沅辭,緊接著這件事瞬間被推到浪尖上,話題瀏覽量在半分鐘內(nèi)過百萬。
彩排現(xiàn)場發(fā)生這么大的意外事件,勢必會引起討論熱潮。為了防止輿論生變,容久讓人時刻盯著網(wǎng)上的消息,開始重新安排沅辭之后一周的通告。
受傷及手術(shù)后的疲倦期過去后,沅辭醒來,醫(yī)生對他進行簡單的檢查和詢問。
其間,一旁的護士要上前換藥時,沅辭看向一旁的姜意說:“你來?!?/p>
在換藥的時候,姜意的指尖碰到了紗布上的血,暗紅的一塊有些明顯。但姜意起先沒有注意到,還是沅辭握住了她的指尖,拿濕巾替她擦凈血跡時,她才發(fā)現(xiàn)。
醫(yī)生說:“這幾天盡量少用左手,傷口不能碰水,清洗的話拿毛巾擦擦就好。需要護理人員嗎?”
“不用?!便滢o握著姜意的指尖沒有松開,拒絕道。因為長期練車,她的指腹并不是柔軟的,有繭子,虎口處更明顯。
微不可見地,他皺了下眉。
直到醫(yī)生等人離開后,容久才進來。
“姜小姐今天陪夜?”
姜意點頭道:“可以叫我姜意。”
容久笑笑,說了聲好,轉(zhuǎn)而對沅辭說道:“接下來幾天的通告我都推了,你好好養(yǎng)傷。網(wǎng)上現(xiàn)在傳出來各種猜測,要不要讓工作人員替你發(fā)條微博,說明下情況?”
“隨后再說?!便滢o的手勾著姜意的指尖,答得漫不經(jīng)心。他有些懶言,不想工作,也不想去思考這些不重要的事。
姜意來虞州的這一趟很匆忙,沒有帶洗漱用品和衣服,等她去附近的商場買完回來后,容久已經(jīng)走了。
姜意去洗手間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沅辭正準備單手脫掉上衣,姜意停頓了一下,問:“要換衣服?”她想回避,但考慮到他肩膀受傷,脫衣服不方便,上前幫他扯住了袖子,小心地把衣服脫下來。還好病號服很寬松,脫下來的時候并沒有牽扯到他肩膀上的傷口。
她轉(zhuǎn)頭想幫沅辭去拿上衣,沅辭叫住她說:“不用了,我去洗澡。”
“醫(yī)生說傷口不能碰水,洗澡的話水流容易淋到肩膀?!苯饪粗?,睫毛上還沾著水汽,她輕聲道,“我去打水,你用毛巾擦一擦,好不好?”
沅辭沒有拒絕她。
姜意去打了一盆熱水,毛巾也是新的。沅辭擦拭身子的時候,姜意有些不敢看他,他身材很好,有薄薄的一層肌肉,蘊含著力量但又不夸張。
擦完前面,沅辭轉(zhuǎn)過身,姜意接過毛巾,過了一遍水擰干后,給他擦后背,之后給他擦左肩傷口附近一圈時,格外小心。
“是不是很疼?”姜意抬頭看他,一縷長發(fā)垂到他手邊,他伸手勾起,纏住自己的手指,黑白相襯,那畫面有著說不出的好看。也只一會兒,他就松開了手,說:“不疼,你去休息吧?!?/p>
一切收拾妥帖后已經(jīng)將近晚上十一點,沅辭換回干凈的上衣,轉(zhuǎn)過頭看向還站在一邊沒有動的姜意,問道:“怎么了?”
“醫(yī)生說你今晚有可能發(fā)燒,讓我注意一點兒?!?/p>
“沒事,去休息吧。”
“你不聽醫(yī)囑,可是我要聽?!苯庥悬c兒生氣,氣他對自己身體這么不重視,“你現(xiàn)在受傷,我也睡不著?!?/p>
姜意想起之前顧岷提過的事,心中更加郁悶,在沅辭開口前低聲說道:“我出去待一會兒?!闭f完轉(zhuǎn)頭就離開了病房。
她一想到自己不在京州的這些時間,沅辭是如何對待自己的,就平靜不下來。在攀巖最危險的時候解開安全鎖、無法入眠卻不愿意服藥、受了傷也毫不在意……他一點兒都不愛惜自己。
【下期預(yù)告】
容久想不通他進這個圈子是為了什么,直到姜意的出現(xiàn)。
沅辭的光芒萬丈,大概只是為了姜意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