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婉瑩馮 莉
(1.黑龍江大學文學院;2.黑龍江大學應用外語學院 黑龍江哈爾濱 150080)
(一)我國古代的復句思想。復句在我國產(chǎn)生的時間十分之早,早在甲骨文中,就有“勿焚姜,亡其雨”這樣的條件復句存在。我國古代對復句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語文學的范疇,其目的主要是解釋文章經(jīng)典中的復句,以便更好的理解先賢文章經(jīng)典中的思想。關于復句本身的界定、分類和特點等語法方面的問題,則沒有過多的關注。
我國古代體現(xiàn)了復句研究思想的代表性作品當屬《文心雕龍》,特別是《章句》一篇,對漢語的篇章語言學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墩戮洹菲v明了文章在語言層面上有字、句、章和篇四個層次,并闡明了它們之間的關系。《章句》篇最后提到:“斷章有檢,積句不恒。理資配主,辭忌失朋?!盵1](P56)意即處理章節(jié)有一定的法度,積字成句卻沒有常規(guī)。每個章節(jié)的內(nèi)容要配合主旨,每個句子的文辭應避免孤立。[2](P107-109)這就說明了詞句運用與上下文關系的緊密聯(lián)系?!墩戮洹菲€從語義和語氣的角度對句子做出了解釋,語意未完而語氣完可以稱為句,語意完足也可稱為句。
雖然說《文心雕龍》是一部文學理論專著,而且傳統(tǒng)文學理論強調(diào)“重道輕枝”,對《章句》篇的關注不多。但從語言學的角度來看,《章句》篇體現(xiàn)了篇章語言學的萌芽,值得我們深入的研究。
(二)海外學者的復句研究。早在我國漢語復句的研究正式開始之前,就有一些海外學者對漢語進行了研究。在他們的作品中,也關注到了漢語的復句,是關于漢語復句研究的十分珍貴的資料。
德國漢學家甲柏連孜在其古代漢語研究專著《漢文經(jīng)緯》(1881)中,就在第三卷第三部分“復句和句子的連接”中提到了復句,并討論了分句之間的連接。他提出,在輔助詞的作用下,獨立句子,或者代表句子的謂語,可以互相建立關系。[3](P741-786)
日本學者太田辰夫(1958)將復句分為了等立句和主從句兩種,他還發(fā)現(xiàn),根分句和分句之間可以有連詞,也可以沒有連詞。他還認為,分句和分句之間如果沒有連詞,那么它們之間的關系則要靠上下文來推測,這樣的復句是不穩(wěn)定的。[4](P61)
值得注意的是,哈沃?艾夫嶺博士(Halvor Eifring)1995年由E.J.Brill公司在荷蘭出版其畢業(yè)論文《漢語小句組合》(Clause combination in Chinese)。這本書對漢語復句研究具有重要學術價值,卻一直不為國內(nèi)所知。他肯定了漢語學者對超句單位進行廣泛的分析,如“句群、段落和篇章”等,并指出這主要還是中國人自己的原創(chuàng)性研究。他認為狀語小句是嵌入的,含有狀語小句的句子是單中心而非多中心的。如果用單句和復句這兩個術語去指稱單中心句和多中心句,包孕句和含有狀語小句的句子都必須歸類為單句。他還認為簡單句與復句的分類都是一個漸進的連續(xù)體。[5]
但是,我們并不能把海外學者作品的產(chǎn)生,當作漢語復句研究的開始。在我看來,由于漢學家的母語并非漢語,他們對漢語的認識有局限性,而且在研究過程中總是生搬西方的語法觀點。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們認為印歐語言是優(yōu)于漢語的,因此,他們看待漢語角度總是帶有著那么一點優(yōu)越感。
(三)本階段評價。在漢語復句研究的萌芽階段,嚴格意義上的漢語復句研究還沒有產(chǎn)生。我國古代的復句研究不是為了對漢語語言本身進行研究。而海外學者的漢語復句研究雖然比較先進、成書時間較早,但是在當時并沒有傳入國內(nèi),影響不大,且?guī)в忻黠@的印歐語眼光。
所以,只有研究主體為漢語使用者的、研究對象是漢語復句的、研究目的是發(fā)現(xiàn)漢語復句語法規(guī)律的研究開始時,才是漢語復句研究真正的開始。
在漢語復句研究的引進階段,復句的研究實現(xiàn)了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研究主體為漢語使用者的,研究對象是漢語復句的,研究目的是發(fā)現(xiàn)漢語復句語法規(guī)律的漢語復句研究正式開始了。
清末的《馬氏文通》(1898)是我國歷史上第一次用西方的思想來研究漢語的系統(tǒng)的語法專著。雖然《文通》中并沒有明確地提出復句這個概念,但是,有許多學者比如王力認為《文通》的“句讀論”實際上體現(xiàn)出了一些復句的思想:“句”與“句子”大致相等,“讀”與“分句”大致相等;“舍讀獨立之句”組成的四種句子類型就是《文通》一書對復句的分類。[6](P58)
第一次提出復句這個概念的人是劉復,他第一次將兩個或以上的子句合成的句子命名為復句。[7](p74)
漢語復句傳統(tǒng)研究的開創(chuàng)者是黎錦熙,從他開始,漢語語法學家的研究開始關注漢語的結(jié)構(gòu)問題,他首先提出了復句與分句對立的概念,并將復句分為主從復句、等立復句、包孕句三種。[8](P213-259)
以上可以算做漢語復句研究的第二個階段,在這個時期,正式的漢語復句研究產(chǎn)生了,但復句畢竟是一個從西方傳來的新概念,所以我國語法學家關于復句的初期研究大多是照搬了西方的語法學觀點,將其機械地應用于漢語,但這并不符合漢語的實際,因此也受到了許多后來語法學家的批評。從下個階段開始,語法學家開始擺脫機械學習西方框架的模式,對于漢語的復句研究更加注意將西方的語法學說與漢語自身的特點相結(jié)合。
漢語復句研究的自主階段一直到八十年代才結(jié)束,這一階段的研究涉及范圍很廣,取得了許多開創(chuàng)性的成果。
(一)單復句的界定。關于復句的界定問題,首先要討論的是包孕句的歸屬問題:何容(1942)第一次反對把包孕句歸為復句,他從形式出發(fā),認為應當將包孕句和單句歸為一類,和并列復句來對立。[9](P71)王力(1943)區(qū)分了包孕句和復合句,包孕句句子聯(lián)結(jié)的緊,不能在句子形式的起點或終點作句子停頓,因此包孕句是單句。[10](P55)高明凱(1948)提到復句應是幾個獨立的意義上有關聯(lián)的句子,而不是一個句子被包含在另一個句子里。[11](P419-428)因此,在后來的復句研究中,很少有人再將包孕句算作復句了。
其次,在單復句的區(qū)分上,本時期也做出了更為詳細的闡述:呂叔湘(1942)按照包含詞結(jié)數(shù)量的多少將句子分為簡句和繁句兩大類。他又將繁句分為兩類,一是關系的結(jié)合,又叫“復句”,一是構(gòu)造的結(jié)合,即主謂短話做句子成分,是狹義的繁句;[12](P89-106)呂叔湘、朱德熙(1952)提出,復句是由簡單句拼接起來的,作為復句組成部分的簡單句就叫作分句,他們同時還提出,簡單句是否能拼湊成復句要看它們的意思是不是密切相連。[13](P22-24)
單復句的界定問題是隨著復句這一概念的產(chǎn)生而產(chǎn)生的,只有復句及其相關概念先明確了,復句進一步的深入研究才有了基礎。
(二)復句的分類。自從包孕句被排除在復句之外后,復句的分類大多都采用的是二分法。但是,其分類方法也是各不相同的。
第一種分類方式是按照邏輯語義的關系對復句進行分類,比如呂叔湘(1942)將復句分為六大類十九小類;[12](P89-106)呂叔湘、朱德熙(1952)繼承了按照邏輯關系分類的觀點,將復句按照分句之間的關系分為并行、因果、得失等十種;[13](P22-24)張志公(1952)同樣按照這一標準,將復句分為七種。
第二種分類方式是按照語義是否平等對復句進行劃分,王力將復句分為包含的句子形式具有平等價值的等立句和主從句所包含句子形式有主要和從屬區(qū)別的主從句,高明凱(1948)將漢語復句以語義地位是否平等為依據(jù),分為并列和主從兩種;[11](P419-428)丁聲樹(1952)同樣按照語義地位是否平等將復句分類,分為并列與偏正兩類;[14](P131)趙元任(1968)將復句分為由并列句子組成復合句和由主要的句子和從屬的句子組成的復雜句。[15](P49)
第三種分類方式是按照分句結(jié)構(gòu)是否具有延伸性對復句進行分類,比如林裕文(1962),他按照分句結(jié)構(gòu)是否具有延伸性,將復句分為了封閉性復句和非封閉性復句。[16](P45)
同時,還存在著使用多種劃分手段對復句進行分類的方式,比如,胡裕樹(1962)按照語義是否平等,將復句分為聯(lián)合復句和偏正復句兩類的同時,還將非封閉性與封閉性納入?yún)^(qū)分特征。同時,他還以語序為依據(jù),劃分了聯(lián)合復句的種類和偏正復句的種類。[17](P355-375)
復句的分類方式各不相同,我們不能用好壞來評價,只能說各位語法學家看待復句的角度不一樣,他們都對復句的分類問題做了有益的探索。
(三)特殊句式的研究。在對漢語復句的研究過程中,學者們也發(fā)現(xiàn)了包孕句、緊縮句等幾類比較特殊的句式,并對它們的界定和特點進行了研究。
早期的語法學家將包孕句劃分為復句的一種,這種觀點遭到了后來的學者何容、王力等人的反對,王力還從停頓的角度出發(fā),為包孕句是單句這一觀點作出了有力的解釋。從此,包孕句就排除在了復句之外。
金兆梓在1922年的《國文法之研究》就關注到了緊縮句,他提出“復句有可以凝縮之法?!盵18](P74)王力(1943)將其歸到了復句之中,在他看來,漢語語法主要是表意的,兩件相關的事聯(lián)系在一起不一定需要connective word。[10](P55)同樣認為緊縮句屬于復句的還有呂叔湘、胡裕樹等人。也有許多學者持有不同的意見,比如張志公就將緊縮句看作時連動式的單句。同樣認為緊縮句屬于單句的還有丁樹聲、朱德熙等人。
漢語中之所以有著這么多所謂的“特殊句式”,其深層次的原因還是漢語和西方語言之間存在著的不同。單句和復句等概念來自西方,所以將它移植到漢語實際中時,就會出現(xiàn)許多無法分類的特殊情況,這些情況也就是“特殊句式”。
在本時期,漢語復句的研究雖還不能完全擺脫西方西方語言學的影響,但也立足于漢語復句本身的實際情況,使?jié)h語復句的研究不再像上一階段那么水土不服。通過本階段研究,復句的范圍不斷確定,為后來的研究打下了基礎。各家對復句的分類也都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雖然沒有得出一個準確的分類方法,但是各位語法學家用不同的角度去分析復句,有助于后來的學者對復句進行更加全面、整體的研究。
十年動亂結(jié)束后,語法研究也重新步入了正軌,從1979年到現(xiàn)在,也就是復句劃分的發(fā)展階段。
(一)復句發(fā)展階段研究的三大派別。本文將此階段的復句研究分為了三大“派別”:繼承派、取消派和轉(zhuǎn)進派。
繼承派繼承了前人的研究成果,并在此基礎上有了更深入的發(fā)展。這一派的作品多是語法教材,比如張志公的《現(xiàn)代漢語》(1982)、黃伯榮和廖旭東的《現(xiàn)代漢語》(1991)、錢乃榮的《現(xiàn)代漢語》(2001)等。
取消派認為漢語并沒有所謂的單復句之分,代表人物有孫良明、陳建民、沈開木等人。孫良明(1983)認為,漢語中的分句和短語并沒有類似于英語中clause和phrase的區(qū)別,漢語中也就沒有單句和復句的區(qū)別。[19](P13-29)但他并沒有全面的論述這個問題,其觀點也沒有引起重視。更加全面和系統(tǒng)的論述這一觀點的,是沈開木的文章《單句復句區(qū)分存在的問題》(1989)。[20](P66-75)
轉(zhuǎn)進派引進了西方最新的理論成果,以一種全新的視角去研究漢語復句。代表人物有邢福義、王維賢、邵敬敏等。邢福義開創(chuàng)了漢語復句的現(xiàn)代研究,他從關系出發(fā),從邏輯語義分析的角度將復句分為因果、并列、轉(zhuǎn)折三種。王維賢在《現(xiàn)代漢語復句新解》中,先從聯(lián)詞標記出發(fā),將復句分為意合句和形合句,再從邏輯語義的角度,將形合句分為單純形合與非單純形合。同時,他還從復句語義關系的角度,將復句分為事理關系、認識關系和心理關系三種。邵敬敏(2007)從時間和空間的角度,將復句四分為平等、輕重、推理和違理四個類別。沈家煊(2003)將復句所表達的語義關系分為了“行、知、言”三域。
隨著社會進入一個穩(wěn)定的時期,語法的研究有了一個穩(wěn)定的環(huán)境,復句的研究也更加多樣化。所謂的“三大派別”實際上體現(xiàn)了學者們關于復句的不同思考,他們有的人選擇繼承前人觀點;有的人放眼世界,從西方的最新理論成果中尋求復句研究的新出路;還有的人反思漢語實際,對漢語是否存在單復句的區(qū)別產(chǎn)生了質(zhì)疑,這些觀點的提出都是值得贊揚的,正是這些不同觀點的產(chǎn)生,才給漢語復句的研究提供了無限的可能性。
(二)當前的漢語復句研究。
1.復句與語法化研究。《牛津語法化手冊》(2011)曾提出過“從屬關系的語法化”和“并列句連詞的語法化”兩個觀點,討論了從屬關系和并列句連詞的語法化定義、語法化普遍趨勢以及語法化的源頭和過程。漢語復句的語法化研究主要集中在連詞的語法化上,比如屈小蓉、周衛(wèi)華(2018)從語法化的角度分析了轉(zhuǎn)折復句的連詞“無奈”從跨層結(jié)構(gòu)到動詞到連詞的語法化過程。[21](P70-74)在古代漢語方面,李乃東(2017)從語法化的角度,將古漢語中因果復句單音節(jié)表音標記的詞性歸為連詞,解答了一個一直沒有形成同一意見的問題。[22](P117-122)
2.復句標記研究。人們在話語交際的過程中,不但要準確傳遞出自己想要表達的內(nèi)容,還要引導聽話人正確的對自己的話語進行理解,從而有效地實現(xiàn)說話人的交際意圖。方梅(2000)以實際口語為語料,將連詞的功能分為了真值語義表達和非真值語義表達兩種。并由此得出了一個認知上的結(jié)論,漢語話語的組織手段方面也能體現(xiàn)出認知上的相似性。[23](P459-469)王春暉(2010)指出,漢語條件句的標記手段主要是獨立連接詞,包括連詞、具有連詞功能的副詞和語氣助詞。[24](P265-278)祁艷紅(2013)對現(xiàn)代漢語有標條件復句從篇章、句法語義等方面進行全方位的研究,提出漢語有標條件復句的必有成分包括兩部分,一部分是標志詞,另一部分是被引導成分。[25](P99)
3.復句的對比研究。將不同的語言放在一起對比分析,可以揭示語言的共性和規(guī)律,復句研究也一樣,通過跨語言對比研究,有助于我們更好的認識漢語復句的共性和個性,解決一些以前無法解決的難題。劉丹青(2008)指出,西方語言學中,并列句常稱復合句,偏正句則歸為復雜句,其中只有含狀語從句的句子約略相當于中國語言學的偏正復句,而含有補足語從句和定語從句的句在國內(nèi)被看作是單句。漢語無法僅憑結(jié)構(gòu)關系給復句分類,常常要借助意義。這有一定的語言類型原因。[26](P126)徐式婧(2018)從類型學的角度審視漢語偏正復句,并提出了類型學中一個十分重要的概念“狀語從句”在漢語中的分類標準。[27](p8-17)
4.漢語復句本土化研究。漢語復句研究受到了很深的西方語言學理論的影響,但中國的語法學家也一直在努力的將漢語的復句研究本土化,并發(fā)現(xiàn)了一些獨屬于漢語的特殊句式,比如說流水句。流水句最早是呂叔湘在1979年提出的概念,但是,對于流水句的研究并不是很多,除了沈家煊外,大多數(shù)的研究也都將它歸納到了復句的范圍內(nèi)。許立群(2018)在《從“單復句”到“流水句”》中全面地總結(jié)了對于流水句的研究,并提出,對于流水句的研究不應該局限于單復句的理論框架內(nèi),對于流水句這種漢語中特有的現(xiàn)象,我們應當在仔細研究的基礎上,反思出印歐語框架下的漢語單復句理論的不足之處。
5.復句與篇章研究。復句作為句法單位,是語篇的產(chǎn)物,同時具有獨立性和對語篇的依附性。將篇章思想運用到復句研究中,可以深化對復句的理解和研究。國內(nèi)對復句進行篇章視野下的研究也是一大熱點,劉云(2015)認為,在篇章視野下,復句的研究要關注的有:不同類型語篇中復句的使用情況、具體的語篇環(huán)境對復句運用的影響、復句的篇章地位與篇章功能分析和復句的形式特征分析。[28](P264-271)
近年來的復句研究是緊跟漢語語法學界的熱點的,語法學界的研究熱點都在復句的研究中有所體現(xiàn)。一些新方法、新視角的產(chǎn)生,讓我們解決了一些以前在復句研究中無法解決的問題。
朱斌主編的《復句研究評論集》(2018)是新時期國內(nèi)集中引介國內(nèi)外復句研究的重要成果。該評論集匯編了國內(nèi)外多種語言的復句研究書評,既有基于傳統(tǒng)語法的復句研究,也有結(jié)合功能和形式學派的復句研究,介紹了跨語言的從句類型及其比較研究,兼顧語義語用,最后擴展到了語篇分析的廣闊領域,從而構(gòu)建了一個多語言、多層級和多維度的復句研究體系。[29]
當然,漢語復句的研究也存在著一些瓶頸,其根本在于復句其實是一個從西方傳來的概念,移植到漢語語法研究后,由于漢語缺少形態(tài)上的變化,就會出現(xiàn)很多的“中間狀態(tài)”,這給漢語的語法分析帶來了許多不便之處,以單復句界定這個問題為例:不少學者都發(fā)現(xiàn)漢語中存在著許多無法單純歸為單句或者復句的特例,為此,他們也提出了“流水句”“零句說”和“新小句說”等觀點,為的就是努力擺脫西方語言學對漢語研究的影響,尋求漢語復句研究的新出路。當然,像是“新小句說”這樣完全擺脫西方語言學框架,相對激進的觀點也是有待商榷的。
為了突破這一瓶頸,本文認為,復句研究首先應在立足漢語實際情況的基礎上,再次明確“句”以及與之相關的幾個概念。對于漢語來說,語法關系的確定有時并不依靠顯性的形態(tài)變化,而是語義和語用層面上的表達。我們可以把復句“他來,我走”中的兩個小句理解為因果、條件、假設等多種不同的關系,而關于句子“你來,我歡迎”是否屬于復句,在不同的情景下也有著不同的解釋??梢?,漢語的語法規(guī)律還有待進一步研究,語言中省略和變化較多,具體句子的解讀有時要依靠具體語境。在這種情況下,漢語中“句”及與之相關的幾個概念的確定就顯得更加重要且十分困難,如何根據(jù)漢語句子的實際特點為其尋找一個符合實際且實操性強的劃分方法,是漢語復句研究突破瓶頸的重要一步。
除此之外,漢語復句研究還存在一些局限:首先,復句研究的著眼點是現(xiàn)代漢民族共同語,對古代漢語和方言中的復句的關注比較少;其次,復句研究重視語法語義研究,語用研究不多;再次,復句內(nèi)部各個類別的研究不均衡、不充分;最后,對于復句的描寫多,解釋少。這些局限之處還有待于我們進一步的研究和挖掘。
(三)未來復句研究的展望
本文認為未來的復句研究會關注以下幾點;
首先,語言研究最終要應用于實際。我們既要關注普通話中的復句,也要關注方言中的復句,把握它們不同特點。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更好的在宏觀上實施語言政策、推廣普通話、保護瀕危方言和少數(shù)民族語言。
其次,漢語復句的研究要注意漢外對比,通過漢外的復句對比研究,我們可以解決一些具體的問題,比如說像漢語流水句這樣的特殊復句的翻譯問題、小句的標記問題、小句的管轄問題等。
再次,要注意語篇類型對復句的影響。篇章語法認為研究語法現(xiàn)象也要研究語篇背景,宏觀對微觀、整體對局部有著制約的關系,這種觀點也可以應用于漢語復句的研究,劉云、李晉霞就在2019年發(fā)表了《試論語篇類型對復句的制約》一文,考察了語篇前景對復句分布與形式的控制。[30](P105-109)
最后,語言研究、復句研究只有與先進的科學相結(jié)合,將研究成果應用于機器翻譯、自然語言處理、語音識別等新興產(chǎn)業(yè),才能順應時代的發(fā)展。
文章的最后,我們用當代知名復句研究專家邢福義先生的一句話作為結(jié)尾:“復句研究大有可為?!睆途涫乾F(xiàn)在語法研究關注比較少的方面,還存在著許多需要完善的地方,還有許多亟待解決的問題。所以我們更應該投身于復句研究,為復句的研究貢獻出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