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湯蔚
那年我十八歲,高考榜上有名。奶奶說:小蔚該有一件旗袍了。服裝店沒有旗袍,附近找不到旗袍裁縫,奶奶把她的一件舊旗袍收去半寸腰身,放出一寸下擺,熨燙得干凈平整。我穿上旗袍,攬鏡自照,原來大塊吃肉的我,也可以娉婷婉約。
旗袍是我獨立成人的標志,我平時并不穿它。
我對新生活充滿憧憬,對新朋友心懷好奇。鄰班的鳴有一副好嗓音,會拉手風琴,開聯(lián)歡會時自拉自唱,令我傾慕。我喜歡他,心里涌動著一種不可名狀的情愫。我去他常去的地方,坐在他的近旁,但我不敢同他說話。我把曲折的情思寫進日記,那些即興而作的短詩在紙頁間閃著柔柔的光。
鳴并不在乎我,盡管我們同在小劇社。鳴喜歡一個很漂亮的女生,同她一起寫作業(yè),為她排隊買飯打開水。我很失落,心隱隱作疼。
有一回,我們排演了一幕短劇,去外校參加聯(lián)誼演出,我扮演旗袍女子?;顒咏Y(jié)束時,天上下著毛毛雨,我顧惜我的旗袍,站在門口躊躇。
鳴已經(jīng)走了,卻又轉(zhuǎn)身回來,讓我穿上他的雨披。我搖頭說不用。鳴說我的旗袍很好看,不要把它淋濕了。
月黑風高,小路濘濕,他打著手電走在我身邊,一束微光在寒風細雨中漫延。
初戀是一枚青澀的無花果,我的心被那束光映照得溫潤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