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夢飛
(聊城大學 運河學研究院,山東 聊城252059)
濟寧鳳臺寺位于濟寧市任城區(qū)南張鎮(zhèn)鳳臺村南首,其廟墻東側(cè)立有六塊重修廟宇捐資碑,其中字跡較為清晰的有四塊,其年代分別為明天啟元年(1621)、清康熙五年(1666)、康熙十五年(1676)和光緒十五年(1889),這些碑刻詳細記載了明清兩代地方士紳創(chuàng)建和重修鳳凰臺及鳳臺寺的原因和經(jīng)過,具有重要的文獻史料價值。
明天啟元年(1621)碑刻名為“創(chuàng)建西湖鳳凰臺善果記”,該碑由濟寧名人陳伯友撰文。陳伯友(1565-1628),字仲怡,濟寧人,萬歷二十九年(1601)進士,授行人,后擢刑科給事中。甫拜命,即罷河南巡撫李思孝。累疏言科場弊當革,宦官辱駙馬宜嚴辦,良吏被囚者應釋。又陳時政謂擬旨必由內(nèi)閣,不當內(nèi)降;福王赴封地,不應改期。尋以丁憂去。及服除,廷議多排東林,遂不出。萬歷四十六年(1618),以年例即家,除河南按察副使。天啟四年(1624),為太常寺卿。楊漣劾魏忠賢,伯友亦抗疏極論。次年十二月,御史張樞劾其倚附東林,遂削奪。思宗即位,詔復官,未及用而卒,著有《盡心編》《證語》《海鷗居日識》等。《明史》中有其傳記,《道光濟寧直隸州志》卷八《人物志·列傳》對其生平亦做了詳細記載。[1]1130為該碑篆額的是朱纮,《道光濟寧直隸州志》卷八《人物志·列傳》中對其生平亦做了記載:“朱纮,字維佩,豐神警秀,長髯修眉,中萬歷十四年舉人,授萊陽教諭,轉(zhuǎn)欒城知縣,調(diào)大興,執(zhí)法清正,巨珰豪戚不敢撓。升工部虞衡員外郎,凡盔甲軍器工匠料價領(lǐng)給出納,與珰監(jiān)相關(guān),以纮強直,侵漁不遂,思傾之。弓引滿者駁,甲射入者駁,帝詔纮詰之,對曰:‘祖制甲三等,輕重長短稱焉,弓亦然,為人容體與力不同科也。’帝不問,珰又以扣克誣纮,勅部會勘。尚書蔡國用疏救不省,繼纮者事皆仰成于珰,弓增百石以上,甲厚至分許,給發(fā)各鎮(zhèn),以不任用棄去。纮歸,旋卒,詩文散逸。子元鼎,元鼐輯若干篇為《淇園集》?!盵1]1131為該碑書丹的李攀龍(與明代著名文學家、濟南歷城人李攀龍重名),地方志中則沒有記載。
碑文共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首先對濟寧馬場湖周邊的景色進行了描述:“濟城濱漕西去城五里有大澤,蓄水以佐漕,即《郡志》所言馬場湖也,起自汶之南望,薄諸山而南環(huán)五十里而附于□上,是固運事之所永賴,而騷人墨客是借以游心而騁目矣。登城西眺,澄若素練,遠近半壁,而湖上諸山又點蒼簇翠,以增其致焉。至于放舟灑酒,或載綸竿,或擷芰荷,宛轉(zhuǎn)煙波間,雖數(shù)日不能窮其勝。噫嘻!此豈必杭城歌舞,蘇堤柳色,然后稱奇也哉!湖之中有丘如覆鐘,漁舍十余家住其足,圍以綠楊,小舟葉葉系樹蔭中,望之如面□之,則所謂窮游不盡者,頗在□中。居人呼此丘為鳳凰臺,不知名自何年,而迄今鳳去臺空,徒資登臨者之徘徊云爾?!痹诿枥L馬場湖美景的同時,對馬場湖運道的關(guān)系亦做了論述。
第二部分是對鳳臺寺創(chuàng)建及建筑布局的記載:“萬歷庚子(萬歷二十八年,1600),督水劉公以尚書行河至此,乃命建佛剎于臺上。梁君諱學者,世居其地,喜善樂施,遂領(lǐng)其事。未幾,劉公作,梁君不懈初志,數(shù)踰歲。今年辛酉(天啟元年,1621)始告成,正殿三間,北向,中像觀音,左右文殊、普賢及諸云雷法從。外為山門高敞,鑿石為凳道,懸連而下,兼以建革為鼓,溶銅為鐘,俾道者晨昏主之,梁君之勤有足述矣。”從中可以看出,鳳臺寺為總河劉東星下令修建,在這其中,當?shù)厥考澚簩W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對于梁學,地方志中沒有相關(guān)記載,其生平我們不得而知。
在碑文的最后,作者對創(chuàng)建鳳臺寺的緣由作了說明:“況劉公優(yōu)入禪宗,其所指授必有深意,豈上增勝槩,以愜游人耶!凡至臺上者,請以佛心,聽之此中,自有潮音也;請以佛心,視之此中,自有月印也,芥子也,□彌也,半□也,滄海也。或者劉公之音也,否則作山水觀者猶然識想心也;作香火觀者,猶然眾生□也。劉公之意必不若是善乎?□石公之論也,曰西湖豈是一西湖,今于濟之西湖亦云?!?/p>
康熙五年(1666)碑刻名為“重修鳳凰臺記”,該碑由賜進第大理寺右寺正、前吏科給事中、郡人陳扆銘撰,郡庠生熊士俊篆額,湯銘存書丹,主要記述了康熙五年(1666)重修鳳凰臺的經(jīng)過。碑文內(nèi)容如下:“山東兗州府濟寧州城西馬場湖北舊有鳳凰臺,臺高數(shù)仞,不知創(chuàng)自何代,人咸稱古跡焉。臺之上有觀音大士諸殿,其功(工)程所費不資,時移歲久,遺址雖存,而臺基之傾壞十分之八九矣。臺之不存,殿將安附,信士吳應楨恐其因循大敝,輸己財供食用以為先倡,又募眾善人工胼手胝足并力修之。四周覆土加高者計二三丈,使臺基寬廣而且堅厚,其用過土壁不知幾萬零也。于清順治十八年辛丑歲興工,至康熙五年丙午四月繕治始畢,維時囑余記之。余以為臺之景物前人志之詳矣,吳君修治之功績,鄉(xiāng)人且有口碑矣,余何容贅,特記其工用始末與倡善者之姓氏于是,謹記?!北┝杏行攀棵麊危骸巴醯脮r、梁養(yǎng)民、黃應存、吳應禎、李世黨、劉季夏、孫庶民、河東魯、吳純一、孫天保、劉汝泰、王科、劉季冬、黃汝田?!?/p>
道光《濟寧直隸州志》卷八《人物志三·列傳二》記載:“陳扆銘,字我愚,號揚先,伯友仲子也。崇禎十六年進士,授山西汾州府推官,未任,賊已破汾州矣。入國初,除陜西宜川知縣?!?后)擢吏科左給事中,尋遷右。知無不言,如正國事、汰浮屠、飭法紀、禁賄賂諸條,皆甚凱切,而劾察戶部侍郎孫塔恃貴戚橫索、騷擾驛夫,直聲震天下。十年,轉(zhuǎn)禮科,仍掌吏科給事中。銓者意有所私,委眾會議。扆銘正色直言,重拂銓者之意,因嫉而排斥之,注曰‘樸誠宜堪外用’。謫河南布政司經(jīng)歷,攝汲縣事,平獄訟,卻饋遺。再攝汝州,盡革舊弊,政簡刑清,遷大理寺寺正,旋引年歸,卒年八十有二。詩文雅統(tǒng),著有《崇樸齋稿》?!盵1]1151
康熙十五年(1676)碑刻名為“重修鳳凰臺大士殿山門記”,該碑立于康熙十五年(1676)五月,由賜進士出身、奉正大夫、知濟寧州事陳灴撰文,郡庠生湯銘存書丹,碑文詳細記述了重修鳳凰臺大士殿山門的經(jīng)過:“余嘗聞之曰莫為之前,雖美弗彰;莫為之后,雖盛不傳,是圣跡貴有其創(chuàng)而美業(yè)尤賴乎繼也。夫創(chuàng)者可以一創(chuàng)而竟其功繼者,不可以一繼而畢其事也。任城西湖上鳳凰臺巋然水濱,濟之勝境也。明原建有大士殿廡,右配殿鐘鼓二門是創(chuàng)之有人矣。后日久頹圮,復重□之,是繼之者亦有其人矣。于康熙七年夏,陡遇地震山門復傾,大殿亦損,社首擎宗吳君等糾眾重新其制,金彩其像,歷三旬工竣屬余記之。余曰是不一繼而畢其事者也,其盛不益?zhèn)骱??諸君咸欲勒之石者非特以是為觀美也,亦欲后之又知其事之當繼而繼之□靡已也。此念殊深遠矣,余特表而出之,若景物之幽奇,則余亦補更贅,是為記。”碑末列有會首及信士姓名:“孫庶民、吳應禎、孫天保、孫振民、張明祿、苗汝田、黃之璽、吳世顯、孫治民、許堯奉、胡應民、孫良民、張應德,住持僧普乾、石樓人鄭九錫重鐫?!?/p>
乾隆《鎮(zhèn)江府志》卷二十九記載:“陳灴,字虎侯,丹徒人,順治十二年乙未科進士,先后擔任過淮安敎授,大名知縣和濟寧知州,后補昆陽知州。”[2]乾隆《大名縣志》卷二十八記載:“陳灴,丹徒人,順治十二年進士??滴跞?,知大名縣,才望赫奕,案牘風清。衛(wèi)水溢,力為障御,升濟寧知州。”[3]道光《濟寧直隸州志》記載:“陳灴,江南丹徒人,順治十二年(1655)乙未科進士,康熙七年(1666)四月任濟寧知州。”
光緒十五年(1889)碑刻名為“重修鳳凰臺碑記”,該碑立于光緒十五年(1889)九月(菊月),由時任東河總督江蘇吳大澂撰文并書丹。碑文詳細記載了原任東河總督慶裕、李鶴年會同河道官員及當?shù)孛癖姽餐栀Y重修鳳凰臺的經(jīng)過:“濟寧城西十里有鳳凰臺一座,臺高數(shù)仞,襟山帶湖,故《郡志》列于‘八景’之中,洵為濟之勝跡也。溯自明朝萬歷、天啟以及國朝康熙、乾隆屢經(jīng)重修,煥然一新,時時稱為完善,逮至于今又百余歲,年遠日久,風雨剝削,臺基損壞,佛殿將頹。各莊信士目睹者同興善念,樂成善舉,奈工程浩大,需款甚巨。正值商酌募化之際,適有三品卿銜、前任河道總督部堂、奉天易郡李公字子和者因公赴都,路過濟郡,與現(xiàn)任奉天將軍、前任河道總督部堂、滿洲正白旗人慶公裕者來濟查工,同游之此,登臺眺望,西連山勢壘峰焉,而重嵐簇翠,南聽漁歌款乃焉;而山水盡綠,如展畫圖,賞心悅目,無不稱羨焉。當即勸令各莊首事修立緣簿,二位大人各輸銀兩以作倡率,而各莊信士亦皆踴躍爭先,竭力捐輸,得成巨款。鳩工庀材,大加修徹,臺基之卑狹者加高培厚,外包磚石;佛殿之敝漏者認真修葺,一概壯觀。計自申年杏月興工,丑年桂月告成,功德之成,實出善念,惟恐后世湮沒,特勒石以記云?!北╅_列有捐資人姓氏及捐資金額:“河道總督慶(裕)助銀二十兩,河道總督李(鶴年)助銀三十兩,河南開歸陳許道任(道镕)助銀二十兩,河北漳衛(wèi)懷道陳助銀十六兩,特用府候補府正堂、上南分府余星槎助銀八兩,特用府正堂、河南開封府中河分府崔真甫助銀八兩,特用府正堂、署河南懷慶府黃沁分府水惠宣助銀八兩;執(zhí)事:梁家莊、孫家莊、劉李營、臺前莊、吳家莊、黃家莊立石?!?/p>
吳大澂(1835-1902),字清卿,號恒軒,江蘇吳縣(今江蘇蘇州)人。同治七年(1868)進士,歷任編修、河北道、太仆寺卿、左副都御史、廣東巡撫、河東河道總督等職。 光緒十三年(1887)八月,鄭州十堡黃河決口南泛,為害嚴重。先是,署河南山東河道總督李鶴年、河南巡撫倪文蔚主持堵口。光緒十四年(1888)五月,堵口失敗,李鶴年等人均被革職。同年七月,命吳大澂署理東河總督,接辦堵口大工,并于當年八月到任視事。由于他籌劃有方,措施得當,決口于當年(1888)十二月合龍。因治河成功,吳大澂實授河道總督,賞頭品頂戴。從光緒十四年(1888)七月署理,至光緒十六年(1890)二月調(diào)任別職,吳大澂共任職東河總督一年零九個月,此碑文寫于其實授東河總督之后。
劉東星(1538-1601),字子明,號晉川,山西沁水縣人,明代后期著名的政治家、治水專家。隆慶二年(1568)登進士,初授翰林院庶吉士,后歷任刑部主事員外郎、浙江提學副使、湖廣右布政史、右僉都御史、左副都御史、吏部右侍郎、工部尚書等職。明萬歷二十八年,在開挖界首西湖和泇河引漕工程中,因積勞成疾卒于治河任所,著有《明燈道古隸》《晉川集》等書?!睹魇贰肪矶俣龑ζ渖接兄敿氂涊d:“劉東星,字子明,沁水人。隆慶二年進士,改庶吉士,授兵科給事中。大學士高拱兼吏部,以非時考察,謫蒲城縣丞。徙盧氏知縣,累遷湖廣左布政使。萬歷二十年,擢右僉都御史,巡撫保定。時朝鮮以倭難告。王師調(diào)集,悉會天津,而天津、靜海、滄州、河間皆被災。東星請漕米十萬石平糶,民乃濟。召為左副都御史。進吏部右侍郎,以父老請侍養(yǎng)歸,瀕行而父卒。二十六年,河決單之黃堌,運道堙阻,起工部左侍郎兼右僉都御史,總理河漕。初,尚書潘季馴議開黃河上流,循商、虞而下,歷丁家道口出徐州小浮橋,即元賈魯所浚故道也,朝廷以費巨未果。東星即其地開浚。起曲里鋪至三仙臺,抵小浮橋。又浚漕渠自徐、邳至宿。計五閱月工竣,費僅十萬。詔嘉其績,進工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明年,渠邵伯、界首二湖。又明年,奉開泇河。……東星力任其役。初議費百二十萬,及工起,費止七萬,而渠已成十之三。會有疾,求去。屢旨慰留,卒官。后李化龍循其遺跡,與李三才共成之,漕永便焉。東星性儉約。歷官三十年,敝衣蔬食如一日。天啟初,謚莊靖。 ”[4]
康熙《沁水縣志》卷六《選舉志》亦記載:“劉東星,西曲里人,嘉靖辛酉經(jīng)魁,隆慶戊辰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改授兵科給事中,升禮科給事中,左遷蒲城縣丞,升廬氏知縣,歷官工部尚書,卒贈太子少保,謚莊靖,賜諭祭塟。明達開爽,淸修雅望,為一時瞻仰,同邑張鋡作傳,見藝文,入鄉(xiāng)賢?!盵5]光緒《沁水縣志》卷八《人物·品望》對其生平亦有詳細記載。[6]明代總理河道衙門駐扎濟寧,作為明代后期的治河名臣,《明史》中對劉東星治河活動有著詳細記載,但對劉東星在濟寧的活動,由于史料匱乏,我們不得而知。道光《濟寧直隸州志》卷五《名勝志·寺觀》記載觀音庵:“在鳳凰臺,明萬歷中,總河劉東星建,見陳扆銘集?!盵1]555雖指出觀音庵為劉東星所建,但未指明具體時間。碑文中云:“萬歷庚子(萬歷二十八年,1600),督水劉公以尚書行河至此,乃命建佛剎于臺上。”這對研究和探討劉東星在濟寧的活動無疑具有重要意義。
李鶴年(1827-1890),字子和,號雪樵,奉天義州(今遼寧義縣)人。道光二十五年(1845)進士,歷任翰林院編修、福建道監(jiān)察御史、兵科給事中、署理河南按察使、直隸按察使兼署直隸布政使、湖北巡撫、河南巡撫、閩浙總督等職。他分別于光緒二年(1876)八月、光緒十三年(1887)九月兩次擔任東河總督,任職東河達五年有余。慶裕(?-1894),字蘭圃,本名喜塔臘·慶裕,滿洲正白旗人。慶裕以翻譯生員考取內(nèi)閣中書,充軍機章京,兼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后歷任侍讀、湖北鄖陽府知府、奉天府府尹、福建布政使、廣西巡撫、漕運總督、除盛京將軍、福州將軍等職。光緒九年(1883)二月,調(diào)任河東河道總督,當年十二月遷,任職東河僅十月有余。光緒十五年(1889)碑文詳細記載李鶴年、慶裕倡率重修鳳凰臺之經(jīng)過,為其他史料所不載,這對于探討二人之生平事跡無疑具有重要價值。
鳳凰臺位于南張鎮(zhèn)鳳凰臺村,為商周時期所筑,呈正四棱臺形,高10 米,底部邊長80米,頂部邊長40 米,周圍用磚石壘砌,中間夯土而成。北有石階37 級可至臺頂,西南有石階曲徑通頂。臺上樹木郁郁蔥蔥,引無數(shù)只珍禽異鳥棲息。因林中多梧桐,相傳鳳凰曾經(jīng)云集于此,故稱其為“鳳凰臺”。明代,臺上增建觀音堂,殿堂雄偉高大,并雕刻木質(zhì)鳳凰置于臺上,四面綠樹環(huán)繞。西南臨運河和馬場湖,波光瀲滟,實有“人間仙地”之美,被喻為“仙島小蓬萊”。清代,官府出資,鄉(xiāng)人集錢,整修鳳凰臺,將高臺外形設計成鳳體。階頂門樓向南為鳳頭,左右兩塊出水石為鳳耳,門樓前三米,東有鼓樓,西有鐘樓為鳳眼,大殿為鳳脊,殿后紫竹林為鳳尾,東西兩廡為鳳翅,成為名副其實的“鳳凰臺”。[7]
關(guān)于鳳凰臺的由來,道光《濟寧直隸州志》卷二《山川志·山阜》記載:“相傳有鳳凰集此,故名?!盵1]139還有一種說法認為,鳳凰臺初名為“風花臺”,早在北宋時期、因開鑿趙王河,積土成臺。土臺環(huán)水,荇蓼野花,姹紫嫣紅,風吹花舞、裊娜多姿,故名“風花臺”。南宋年間、有一游方道士看中此地,乃在上建廟供神。因林木繁茂,常有許多美麗的珍禽異鳥飛來棲于林中,被人們譽為“鳳凰”,因而得名“鳳凰臺”。[8]民國《濟寧縣志》卷四《故實略·名勝》記載鳳凰臺:“距城八里,周一百四步,臺二層,上層高三四丈,下層二丈奇,上銳下寬。濟安臺在其東,鳳皇山峙于西,東南里許有麒麟橋,西北里許有鶴棲岡,每逢清明白露節(jié)日,夕時日影照北城,芒種小暑節(jié),日影照南城,所謂‘鳳臺夕照’指此?!盵9]
鳳凰臺位于馬場湖北岸稍偏東處,這里乃是途經(jīng)古運河、暢游馬場湖的文人政客、名流人士所必逗留之地。明代濟寧人夏大觀《鳳凰臺》詩云:“水色山光絕點埃,偶因覽勝啟窗開。馬場煙樹濃于染,麟渡風帆去復回。孤起劇憐千丈聳,相朝可有百禽來。湖中好景應須記,誰數(shù)金陵舊鳳臺?!盵10]458清康熙帝南巡游覽此地時,曾欣然題詩曰:“臺高數(shù)仞鳳凰來,身入云天石磴開。嵐氣擁時平殿角,煙波闊處絕塵埃。西連山勢窗飛翠,南聽漁歌月滿懷。莫負憑欄霄漢伴,湖光山色任徘徊。”[11]清人潘呈念有詩云:“突兀高臺水一方,夕陽無限好漁莊。百年誤作風花主,舊事何人說鳳凰?!盵12]明人徐標在其《安居西湖記》中詳細描述了馬場湖及鳳臺寺之景色:“濟西十八里許有村曰安居,余維桑里也,襟漕河,固二汶,南下者為今運道,濱河有湖曰馬場,古任城之西湖也?!信_曰鳳凰,相傳有鳳游于此,因以為名,理或然也。袤延僅里許,高不滿數(shù)丈,峭然屹立,樹木陰翳,禽鳴嘈雜,豐草蓊蔥間蜿蜒一徑,可捫蘿而上。上有大士祠二楹,僧舍數(shù)椽,不甚修潔,足供香花耳。壁多名人題詠,墨跡淋漓,惜半為苔沒已。祠前隙地趺坐可容十余人,登高小憩,放飲狂歌,不啻麟洲蓬島也?!盵1]1573-1574
鳳臺寺位于濟寧市任城區(qū)南張鎮(zhèn)鳳臺村南首,因佛寺建于鳳凰臺之上而得名。有關(guān)濟寧鳳臺寺的創(chuàng)建及重修情況,地方志等史料中記載較少,廟墻東側(cè)所立碑刻無疑彌補了這一不足。明萬歷三十年(1602)“創(chuàng)建觀音堂捐資碑”詳細開列了捐資人名單。清康熙五年(1666),陳伯友之子陳扆銘所撰“重修鳳凰臺碑記”記載了順治十八年(1661)至康熙五年(1666)間培土加固鳳凰臺臺基的經(jīng)過??滴跏?1671),濟寧知州陳灴所撰“重修鳳凰臺大士殿山門記”則記載了重修鳳臺寺大士殿山門的經(jīng)過。光緒十五年(1889),東河總督吳大澂所撰“重修鳳凰臺碑記”對光緒年間重修鳳凰臺的經(jīng)過亦做了詳細記載。這些碑刻詳細記載了鳳臺寺創(chuàng)建及重修的經(jīng)過,對于探討鳳臺寺的歷史變遷具有重要價值。
馬場湖位于古運河之濱,濟寧城西3 公里處。明代永樂年間,筑戴村壩遏汶濟運,并在運河沿線設置了安山、南旺、馬踏、蜀山、馬場五湖作為“水柜”。萬歷《兗州府志》卷二十《漕河》記載:“濟寧有馬場湖,汶上有南旺湖,魚臺有南陽湖,皆在漕河以東,謂之水柜?!盵13]《漕運通志》卷八《漕文略》記載水柜:“即湖也,非湖之內(nèi),別有水柜也。漕河水漲,則減水入湖;水涸,則放水入河,各建閘壩以時啟閉。”[14]因蜀山湖容納不了小汶河之水,在湖堤和運堤連接處筑設了滾水壩,名“馮家壩”,為蜀山湖溢洪道口門。當汶水滿湖時,通過此壩滾水入濟寧城西,沿運河洼地逐漸形成了一個新湖,因湖區(qū)原有草場養(yǎng)馬,故名“馬場湖”。道光《濟寧直隸州志》記載馬場湖:“在城西,明時令民養(yǎng)馬處,故有草場湖,因以名音,或訛為廠?!睹魇贰さ乩碇尽芬蛔黢R腸湖,一曰馬常泊,一曰任湖,一曰西湖,一曰南葦,一曰蓮池陂。周六十里,其西南兩岸抱運河?!盵1]193《明一統(tǒng)志》卷一百四十六《濟寧州》記載馬場湖:“在濟寧州西十里運河東岸,周四十里,洸、泗二水所匯也,北接蜀山湖,西臨運河,有安居十里斗門閘二座,以備蓄泄?!盵15]明嘉靖《山東通志》卷十九《漕運》記載馬場湖:“一名任湖,泗水自金口壩分支入河,河西北會洸水由夏家橋入湖。每年冬月挑河,將魯橋泗水口內(nèi)橫筑土壩并金口壩嚴閉閘板,遏泗水悉注黑風口入府河,收蓄湖內(nèi)。春夏需用之時,由安居十里鋪兩斗門出水濟運?!盵16]馬場湖的濟運功能主要是補蜀山湖濟運之不足,當蜀山湖水枯竭,汶水來量又小時,才用馬場湖濟運,尤其是馮家壩廢除后,馬場湖的作用更加顯著,萬不得已時才開閘放水。[17]
明代以來的馬場湖經(jīng)歷了湖面由大到小,直至萎縮消亡的過程。馬場湖最初周長約六十里,船舶往來穿梭,是一片蘆青草秀、鳥鵲棲息、魚鱉成群、碧波蕩漾、漁歌回蕩的水域。明人徐標在其《安居西湖記》中稱:“然則之湖也,萃千山之秀,撮萬有之奇,盡態(tài)極妍,洞心豁目,洞庭、彭蠡(指鄱陽湖)何多讓焉!”[1]1574清人潘文佶《西葦漁歌》詩云:“淺水平堤鵝鴨浮,柳村三五畫家秋。櫓聲咿啞月初上,短笛蘆根何處舟?!盵1]1540描寫的就是昔日馬場湖之美景。民國年間,馬場湖已久不蓄水,運河河道亦隨之湮廢。新中國成立后,黨和人民政府大力整治和改造運河水系。1959 年冬至1960 年,濟寧、菏澤兩專署,調(diào)集17 萬民工,在原濟州河的基礎上,開挖黃河以南至南四湖段的運河。因處于梁山與濟寧之間,故稱“梁濟運河”[18]。由于馬場湖底床高于新運河,湖水退入運河,變成一片肥沃良田。
明天啟元年(1621)碑文云:“湖之中有丘如覆鐘,漁舍十余家住其足,圍以綠楊,小舟葉葉系樹蔭中,望之如面□之,則所謂窮游不盡者,頗在□中。居人呼此丘為‘鳳凰臺’,不知名自何年?!闭f明此時的鳳凰臺尚在馬場湖中。道光《濟寧直隸州志》記載:“城西十里馬場湖濱,相傳有鳳凰集此,故名?!础杜f志》云,風化臺屹然一丘,突起湖濱,四周皆荷花,清芬撲人,風夕倍勝,故名,遠望之如翠嶼浮海面云。”[1]140此則史料說明,至清道光年間,隨著湖面的日益縮小,鳳凰臺已位于湖濱。清光緒十五年(1889)碑文亦記載:“濟寧城西十里有鳳凰臺一座,臺高數(shù)仞,襟山帶湖,故《郡志》列于‘八景’之中,洵為濟之勝跡也?!m有三品卿銜、前任河道總督部堂、奉天易郡李公字子和者因公赴都,路過濟郡,與現(xiàn)任奉天將軍、前任河道總督部堂、滿洲正白旗人慶公裕者來濟查工,同游之此,登臺眺望,西連山勢壘峰焉,而重嵐簇翠,南聽漁歌款乃焉;而山水盡綠,如展畫圖,賞心悅目,無不稱羨焉。”這從側(cè)面映證了道光《濟寧直隸州志》的說法,說明隨著湖面日益縮小,鳳凰臺已“襟山帶湖”,與陸地相接,對于探討馬場湖及當?shù)厮档淖冞w無疑具有重要意義。
“新史學”的發(fā)展大大拓寬了史料的來源,使碑刻在歷史研究中的價值日益凸顯。更為重要的是,碑刻資料的使用,將進一步促進區(qū)域史研究的展開與深入,并進而導致史學研究在方法上的更新與理論上的突破。濟寧鳳臺寺碑刻蘊含著豐富的歷史信息,對于我們了解劉東星、李鶴年、慶裕等人的生平事跡具有重要意義。這些碑文只見于碑刻,未被方志或文集收錄,因而具有重要的文獻學價值。碑文詳細記載了明清兩代地方士紳創(chuàng)建和重修鳳凰臺及鳳臺寺的經(jīng)過,對于我們探討運河水柜馬場湖的歷史變遷以及地方廟宇與區(qū)域社會的關(guān)系亦具有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