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勤

當很多大四學生還在為將來何去何從而感到迷茫的時候，不到21歲的蔡蕊已經(jīng)先后兩次孤身前往印度，采訪了66位印度女性，讓更多的人了解到真實的印度女性形象。在一次又一次的遠行中，她在微信朋友圈寫下：“世界的潮水把我們每個人推到浪尖，保持永無止境的好奇心，相信自己的存在可以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蓖浦斑M的是探索世界的熱情，但最初托起她的翅膀的卻是媽媽溫暖的懷抱。在媽媽的目光里，不管走多遠，她都不會迷路。

陰差陽錯的志愿

到江南大學讀書，對蔡蕊而言是一件陰差陽錯的事情。

2014年7月，蔡蕊打開期待已久的高考錄取通知書。上面白紙黑字印著的 “計算機信息技術(shù)專業(yè)”，讓她和媽媽大眼瞪小眼：“明明志愿上報的全部都是翻譯類的專業(yè)，怎么被一個沒有報過的給錄取了？”幾經(jīng)周折尋找原因，母女倆懷疑是排擋時將蔡蕊的第一志愿與她同學的第二志愿混淆了。這讓蔡蕊一時無法接受，郁悶到不行時，她忍不住埋怨媽媽：“要不是您讓同學來家里一起報志愿，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了?！迸畠簜碾y過，蔡媽媽也很難受。

蔡蕊10歲時，為了讓她有更好的學習環(huán)境，蔡媽和蔡爸把她和弟弟送到了離家?guī)装倮锿獾乃搅⒓乃迣W校學習。從四川省松潘縣的鄉(xiāng)鎮(zhèn)小學到綿陽市的雙語高級小學，為難壞了蔡蕊這個連英語字母都認不全的鄉(xiāng)下丫頭，她每天晚上打電話都是一個主題——哭。她哭著說想念父母，哭訴被同學嘲笑，但就是不哭著嚷嚷要求回去。既心疼又欣慰的蔡媽忍不住說：“你每天這么哭，要不回來算了！”小蔡蕊哽咽幾聲后，還是拒絕了：“雖然這里有很多的不好，但這里的老師上課很有趣，而且圖書館里有很多的書。回去了，就沒有這些了?！闭f完，她還拍著胸脯表態(tài)，“雖然我哭了，但我肯定能學好的！”

讀高二時，面對重點高中巨大的學業(yè)壓力，蔡蕊睡眠不佳，她常常在電話里和蔡媽說想她。蔡媽于是在電話里問：“你想讓我過來陪讀嗎？”蔡蕊假意推脫：“這樣你會很辛苦的?！薄熬驼f你想不想吧？”蔡媽直截了當問道?！跋?！”蔡蕊也很干脆地回答。于是，蔡媽便二話不說，放下工作來到蔡蕊身邊當起了陪讀媽媽。

十年寒窗苦讀，換來的卻是這樣一個陰差陽錯的結(jié)果。蔡媽很郁悶，但她更明白，怎樣處理這個重大的意外挫折，對引導(dǎo)孩子以后怎么面對人生有重要的意義。等蔡蕊情緒稍微平復(fù)點后，蔡媽將蔡蕊帶到綿陽市中心醫(yī)院，對蔡蕊說：“媽媽十五歲輟學，走出鄉(xiāng)村以后才開始學醫(yī)。生活的魅力，有可能就在這些陰差陽錯里。真正的熱愛，是不會因為環(huán)境而改變的！”不久，一直在外做工程的蔡父也趕回來安慰失落的孩子。在家人的陪伴下，蔡蕊雖然十分不情愿，但也如期到江南大學報到了。

江南的秋季分外美麗，天南地北的學生聚在一起，讓蔡蕊感到很新鮮。她和同學們聊天時發(fā)現(xiàn)，不少人也和自己一樣所學非所愿，一部分同學在這種“被調(diào)劑”的落差中慢慢地喪失了斗志。這時，蔡蕊才明白臨走前媽媽那句語重心長的話：“希望你做生活的強者，而不是成為隨波逐流的弱者?！彼嬖V自己：“我就挑戰(zhàn)自己一下，既能學好專業(yè)知識，也能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

柳暗花明的喜悅

讀大一時，蔡蕊在眾多的社團中選擇了新媒體中心和國際志愿者組織。蔡媽曾希望她繼承自己的衣缽，成為一名醫(yī)生，但蔡蕊天性好動，喜歡和人交流。高考前，她認識了一名叫馬修的記者，馬修的新聞生活給了蔡蕊很大的觸動，讓她對中外文化交流充滿興趣。雖然沒有選到喜歡的專業(yè)，但她相信媽媽所說的“真正喜歡的東西是任何人都奪不走的”。一個學期下來，蔡蕊發(fā)現(xiàn)計算機專業(yè)不但沒有妨礙自己學習所愛的新聞和外語，反而對其有很大幫助！她常開玩笑說：“懂新聞的計算機不如我熟練，懂計算機的英語不如我熟練?！绷祷饔忠淮宓南矏?，讓她將滿腔熱情投入到大學生活中。同學埋怨老師上課沒意思，她在課堂上做英語翻譯;同學抱怨學校離市區(qū)太遠，她卻甘愿轉(zhuǎn)三道公交車去做兼職。

在國際志愿者協(xié)會兼職翻譯的時候，當看到志愿者們用自己的專業(yè)知識服務(wù)埃及當?shù)氐男W教育，蔡蕊有點心動。大二暑假那年，她先斬后奏，申請了去埃及給志愿者同伴們做新媒體宣傳，然后才鼓起勇氣給蔡媽打電話：“媽媽，我今年暑假不回去了，我想去埃及做志愿者?！北砻嫔希倘锏恼Z氣沉著而平淡，好像她只是在和媽媽商量這個周末去哪兒玩，但實際上，她的心里十分緊張，擔心媽媽會不同意。

蔡媽聽了她的話沉默了幾秒鐘后說：“你先把電話掛了，我消化一下這個消息，查查埃及在哪里，再給你打過去?！钡却臅r間是難熬的，蔡蕊站在宿舍的五樓樓頂上，默默看著江南夜色里的燈光與物影。過了一會兒，蔡媽打電話過來了，她沒有過多評價蔡蕊做這件事有什么意義，只是問她：“你能告訴我為什么要去，怎么去嗎？你知道，我不是不同意你去，作為父母，我們唯一擔心的就是你的安全！”

蔡蕊熱淚盈眶，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我的媽媽就是與眾不同！接下來，她用兩個半小時的時間，將自己如何申請去埃及，如何辦簽證、買機票，還有如何聯(lián)系埃及的對接人和確定活動線路……事無巨細地向蔡媽報備了一遍。同時，她還保證每天早晚一定和父母聯(lián)系，讓父母可以隨時了解自己在異國他鄉(xiāng)的情況。蔡媽最后笑著說：“你這哪里是問我們同意不同意，你這是通知我們。不過，你能把這一切都處理好，也說明你有獨立生活的能力。我們支持你！”

兩個月的埃及之行，蔡蕊將志愿者們在當?shù)氐幕顒优南聛恚瑐鞯缴缃痪W(wǎng)站上進行宣傳。活動結(jié)束時，蔡蕊用手機給所有的志愿者做了一個視頻，雖然只有短短十分鐘，但這個視頻發(fā)到網(wǎng)上后，吸引了世界各地的網(wǎng)友關(guān)注。很多人在視頻下方留言，說希望也能去埃及做志愿者。這讓蔡蕊產(chǎn)生了特別大的成就感，并因此確立自己的志向：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發(fā)現(xiàn)更多的善良與美好，并通過努力傳播給更多的人！

扶搖直上的夢想

憑借優(yōu)秀的語言功底和大量的社會實踐經(jīng)驗，蔡蕊在大四時成功得到一家外企的實習機會。這期間，她認識了同公司一位印度工程師康倩，并對這個特別的印度女性充滿好奇。35歲的康倩是公司里唯一的印度女工程師，她會跳肚皮舞、會畫畫，這和蔡蕊在電影中看到的印度婦女完全不一樣。她向朋友詢問對印度婦女的印象，發(fā)現(xiàn)基本和自己以前認為的一樣——封建而保守。但康倩的例子讓蔡蕊眼前一亮：“我為什么不自己前往印度，去采訪、了解更多印度女性的故事，給大家一個新的看待她們的角度呢？”

前一次埃及之行不僅讓她有了心動不如行動的底氣，更讓蔡蕊結(jié)識了很多志趣相投的朋友，并因此了解到“中國間隔年計劃”?！伴g隔年”在西方國家很流行，“間隔青年”在升學前或進入職場前，會規(guī)劃一次長期的思想文化之旅。“中國間隔年計劃”是中國青少年發(fā)展基金會的一個公益項目，每年向高校畢業(yè)生征集優(yōu)秀方案，并有導(dǎo)師幫助獲選者完成在國內(nèi)或者國外的間隔年計劃。在康倩和其他小伙伴的幫助下，蔡蕊很快制定出了自己的中國間隔年公益計劃書。并憑借計劃書翔實的內(nèi)容和扎實的準備工作得到項目組織者的全額獎金支持。

這次出行毫無意外受到了幾乎所有親戚朋友的反對，他們認為印度之行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太過危險，但蔡媽一如既往地選擇了傾聽女兒的想法。蔡蕊向媽媽解釋，她要向大家證明，他們印象中的印度可能并不真實，她想給大家展示一個不一樣的印度。最終，蔡媽給了女兒全部的支持和鼓勵。

蔡蕊如愿去了印度，并開始她的計劃。水土不服拉肚子，脖子上的項鏈被搶，這些事情她都沒有跟父母說，也沒有多難過，但一封來自學校的返校通知書讓蔡蕊進退兩難地在電話里哭了。原來，出于對學生安全的考慮，學校決定讓蔡蕊盡快返校。

當初從四川趕到北京送蔡蕊前往印度的蔡媽，在電話里安慰女兒后，連夜和蔡爸兩人從四川趕到江蘇，他們要當面向女兒的老師們說明情況。蔡父激動地在辦公室里拍著胸脯說：“我的孩子我負責，出了什么事情我絕不來找你們學校！”

聽到父母這樣無條件地支持自己，蔡蕊感到十分幸福的同時，也覺得應(yīng)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她主動回國，帶著在印度做的采訪資料和記錄視頻，與學校老師溝通交流。在得到學校方面的支持以后，她又辦好相關(guān)手續(xù)再次前往印度，繼續(xù)她未完成的計劃。

親戚們問蔡媽：“你們這兩口子心可真大，孩子到那么遠的地方，你們也放心！”而蔡媽則豪邁地說：“我的孩子我知道，她是一只小野貓，可以在任何環(huán)境下生存！”

在蔡媽目光中扶搖而上的蔡蕊圓滿完成了對印度女性的訪談，由她所撰寫的訪談記錄整理成冊被多次轉(zhuǎn)載。在2019年教育部組織的中印青年交流訪問項目中，蔡蕊作為中方青年代表第三次前往印度進行中印文化交流活動;在2019年5月的“亞洲文明對話大會”上，她作為發(fā)言嘉賓向與會人員展示了中華文明的特色;如今，她又成功申請到英國新聞傳播專業(yè)攻讀研究生。

當蔡蕊乘坐的飛機從上海浦東機場插入云霄時，仰望著的蔡媽眼角濕潤了。她在朋友圈里發(fā)了一條動態(tài)：“親愛的寶貝，我能陪你的就到這里了。從此，你的人生一路向前;而我，就此折程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