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教育是社會的基礎功能，是國家進步的重要動力，也是我們每一個人安身立命、追逐夢想、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必備要素。每個人都有平等接受教育的權利，但一些貧困地區(qū)仍存在著教師人手緊缺，教育資源匱乏的現(xiàn)象。幸運的是有一群志愿者愿意放下城市的生活走進鄉(xiāng)村，來到孩子們的課堂，提供自己的幫助和關愛。我們邀請了曾親身參與過支教一線工作的工行辦公室員工鄭璐和工行投資銀行部員工王瀚民來聊聊他們的支教故事。主持人：鄭越之 訪談嘉賓：王瀚民鄭璐

主持人：兩位支教的是同一所學校，可以介紹一下那里的情況嗎？

鄭璐：我們是在青海省西寧市大通縣第六中學進行了一年支教，我是在初中部，王瀚民是在高中部。我是在從2012 年的8 月到次年的7 月。我教的初中一年級的歷史，有六個班，360 多名的學生。

王瀚民：我是從2010 年的8 月到第二年的7 月。教的是高中一年級的數(shù)學，兩個班，其中一個班兼班主任。

主持人：為什么會選擇走上支教這條道路？

鄭璐：當時正好北大有研究生支教團這樣一個機會，到外面去走一走、看一看，鍛煉一下自己，還是挺難能可貴的。

主持人：你們做出這樣的選擇，家人是什么樣的態(tài)度呢？

王瀚民：我的父母都是老師，他們覺得我有這樣一個機會去吃吃苦，磨礪自己是非常好的成長機會。話雖這么說，但等到一年過后回到家里，我看出我的母親還是很心疼的。

主持人：可以介紹一下你剛到那里的感受嗎？

鄭璐：我之前去過青海，覺得那是一個非常廣闊的天地，但當?shù)氐纳顥l件真是有一些差距，包括用水和整個衛(wèi)生狀況是比較艱難的。

王瀚民：去之前就知道那里困難，但是誰也沒有想到有那么困難。在那里夏天被曬爆皮，冬天卻都是被凍醒的。不去到那里，你很難想象在中國還會有那樣的生活狀態(tài)，有這么一些人在這里生活著，這些給人的沖擊還是很大的。

主持人：當時的生活環(huán)境是怎么樣的？

王瀚民：因為我去得稍早兩年，那個時候的條件更艱苦一點。我們住在一間辦公室，沒有暖氣。要知道青海冬天很冷的，晚上室外溫度能到零下27 度。因為沒有暖氣、沒有爐子，我們宿舍晚上的溫度是零下七度，每天晚上都可能被凍醒，那是你沒辦法靠多蓋被子就能夠抵抗的一種冷。經常夜里被凍醒后，我們就會吃一點辣椒，喝一點青稞酒，這個樣子才能夠繼續(xù)睡好后半夜。

鄭璐：我比瀚民晚兩年去到那里，硬件條件上有些改善，我們是有暖氣的。但是房間里還會有各種小動物光臨，比如老鼠……這種情況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另外想要洗澡的話，我們只能每周一次，坐20 分鐘的公交車到縣城里邊的澡堂洗一次澡。

主持人：你們還記得當時第一次走進課堂見到孩子們的時候，留給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樣？

和孩子們在一起的鄭璐（攝于2013 年）

王瀚民：感覺和我的想象還是比較接近。一個比較破敗的校舍，孩子們穿著也很樸素。但是他們非常歡樂，以至于我用了很大的功夫才讓他們安靜下來聽我說話。不過，等到你跟他們說話的時候，會發(fā)現(xiàn)他們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你，你能感到一種交流。你會發(fā)現(xiàn)每一個孩子都有特點，我能深刻地感受到這些孩子內心的活潑、純真和樂觀。有很多孩子冬天的時候他只有一身校服，一冬天都沒有換過衣服，也沒有襪子穿，只能穿一雙單布鞋在零下20 多度的環(huán)境里每天這樣上課。雖然說生活條件非常的艱苦，但是我能看到他們每天都非常的歡樂，而且從他們眼睛里邊，我看不到那些我們想象中的因艱苦磨難給他們留下的陰影，反而是這些東西讓我覺得他們更加地會珍惜眼前的幸福。

主持人：聽過這么一句話，教育就是一棵樹搖動一棵樹，一朵云推動一朵云，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所以我覺得你們作為外來者，進入到他們的生活當中，被他們接受也是需要一個過程的吧？

鄭璐：因為我們是支教老師，住在學校里，晚上就不用“下班”，所以有一些住校的學生心中有一些問題或者有些困惑，他們都會來找你去聊天，既有學習上的，也有生活上的。我覺得這是相比起當?shù)氐睦蠋焷碚f，我們得以更深入到學生群體或者是學生的心靈里面的一種方式。

主持人：你們覺得，經過了多長時間才被他們接受了？

王瀚民：有一次我去縣里開會回來，正好我班上的學生在外面上體育課，這幫男生們看到我之后站成一排一起沖我喊：王哥好！那一瞬間我是突然感覺到這是我自己的小兄弟，我是他們當中的一員。這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

主持人：這太有畫面感了，感覺到那種青春熱血無論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樣的。但是除了這些熱血和歡樂之外，在支教的過程中你們經歷過一些波折嗎？是否也有過后悔或氣餒呢？

授課中的王瀚民（攝于2010 年）

鄭璐：在我剛去的時候，我是希望盡可能地把我知道的世界和我掌握的好知識傳遞給這些在信息上相對比較閉塞的孩子們，講了許多和歷史相關的課外知識。可到了10 月第一次月考，我在改他們卷子的時候是越改越絕望，很多問題其實上課都講過，但是他們依舊不會答，全班的平均分大概只有50 多分。在那段時間我還是挺懷疑自己在這個地方到底能夠發(fā)揮多大的作用，相對于當?shù)氐睦蠋煟夷転樗麄兲峁┮粋€更好地了解世界的方法嗎？

王瀚民：我也曾經遇到過這種情況。必須承認與當?shù)貙I(yè)的老師來比較的話，我們在教學的專業(yè)水平、方式方法和適用性上面是有差距的，當時我也是很挫敗。另外當?shù)谝淮卧驴冀Y束之后，我發(fā)現(xiàn)我班上很多的學生的父母看到孩子們的成績，覺得孩子可能考大學比較困難，供孩子上學也非常吃力，不少孩子月考之后就退學了，這真的是給了我很大打擊。

主持人：當這種消極情緒浮現(xiàn)出來之后，你是怎么調試的？還做了哪些努力和嘗試？

王瀚民：其實在整個支教的過程中，這件事情一直深深地印在我腦海里。我反復地思考怎么才能給這些因為貧困而輟學的山里孩子尋求一個不一樣的出路，改變他們的人生。后來經過多方的努力，我找到了一家東部的職業(yè)技術學校。這家學校愿意為這些孩子提供免費的機械加工、汽車修理等的專業(yè)培訓，并且能夠幫助他們在東部尋找一份安穩(wěn)的工作。其實只是之前我們不了解，國家其實有很多這樣的項目，給這些職業(yè)技術學校提供補貼，很多專業(yè)教育機構都有這樣免費教育的名額，是由國家財政進行補貼的。

主持人：這些孩子本身的成績怎么樣？后來他們發(fā)展得怎么樣呢？

山腳下的校舍 攝影：王瀚民 攝于2010 年

王瀚民：我總共帶去20 個孩子，他們中的絕大多數(shù)都是輟學或者瀕臨輟學的狀態(tài)，想考大學相對來說比較困難。借著這樣的一個機會，這些孩子可以去開闊他們的視野，去接受一些專業(yè)技能的培訓，大概十個左右的孩子留在東部工作了，有一些已經結婚生子。還有一些孩子在學了一些技能后回到了青海，也大多找到了和自己專業(yè)相關的對口工作，收入水平應該是高于當?shù)仄骄降摹?/p>

主持人：這個故事也非常激勵我們，讓我們知道在偏遠貧窮的地區(qū)支教確實是能夠改變一些人的命運的，固然這跟他們本身的努力是密不可分的，但是支教老師為他們提供了這樣一種可能性，為他們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為他們打開了眼界。

王瀚民：是的，像現(xiàn)在技術的進步提供了更多的選擇，比如說像網絡課堂、在線教育，很大程度上彌補了偏遠地區(qū)教育資源的匱乏。能夠幫助許多學生，特別是那些希望學習的孩子，能夠有一個公平的受教育的機會，和公平競爭的機會。

最近我又見到了當時支教時六中的陳校長，他告訴我們最近這幾年隨著國家扶貧力度的增大，當?shù)氐慕洕鷹l件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退學的學生越來越少了，學生的出路卻越來越多了，而且考上好大學的學生的比例也在逐年上升，確實發(fā)生了一個很大的變化。

主持人：你還能回憶起一年的支教結束時分別的場景嗎？

教師辦公室 攝影：王瀚民 攝于2010 年

王瀚民：雖然一年的時間不長，但你知道每天朝夕相處所建立起的這種感情，在分別的那一刻還是非常傷感的。特別是面對著班上這些孩子們，你看到他們眼中還是像第一天見你時那種期盼的、干凈的目光，其實是非常地不舍。但同時心里面也有一種驕傲，那就是這個班級的孩子是我的學生，我曾經為他們做過點什么。

鄭璐：當我要告別我的學生時，不少學生都給我寫一封信，他們言語中那些質樸以及他們對這段情感的不舍，或者是對未來的憧憬，讓我至今都難以忘懷。我覺得這一年時間讓更多的孩子能夠去了解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能夠了解他們的未來有多么的精彩，也會推動他們更努力地去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

主持人：如果要你來總結這一年的支教生活，你會怎么描述它呢？

王瀚民：支教是一個聽上去很神奇，做起來很辛苦，回憶起來又很美好的活。在這個過程當中會有打擊、幻滅，會充滿瑣碎和平凡，但是只要你努力去做過，總會改變些什么。

主持人：等許多年后回頭看，你會發(fā)現(xiàn)，當時所有的傷心、委屈、憤怒都會變成美好的回憶，你當初所澆灌的點點滴滴也會幫助那一棵棵小苗成長為郁郁蔥蔥的參天大樹。謝謝兩位，也謝謝所有曾經親身參與到支教這項偉大的事業(yè)當中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