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物菌
在文人眼里,它是都城“長安”,是每一個中國人的精神故鄉(xiāng),是一座遺跡多到分分鐘讓人產(chǎn)生穿越感的滄桑古都。
但對于老西安來說,華清池只是貴妃的澡堂,大雁塔不過是玄奘的譯場,至于兵馬俑,多少年都去不上幾回,每次還都是外地來的朋友非得要看。西安人總是極為淡定,畢竟,誰家地下還沒埋過幾位王侯將相?
在網(wǎng)友眼中,它又是聲名鵲起的“網(wǎng)紅城市”,花樣繁多的美食讓人隔著屏幕垂涎三尺,大唐不夜城的如晝?nèi)A燈令人眼花繚亂。
就本地人而言,在小區(qū)門口尋一家以姓氏打頭、排行收尾的“老”字號泡饃館,花上半天工夫邊和伙計們“諞閑傳”邊掰饃,才是這座城市最地道的打開方式。
西安人好像天生有著一股從容氣度,能夠?qū)櫲璨惑@。他們一邊笑罵西安發(fā)展太慢,面對網(wǎng)友質(zhì)疑坦然接受,甚至紛紛“自黑”起來,為自己家鄉(xiāng)“挑毛病”;一邊又對三千年古都有著強烈自信,覺得“熙攘繁盛,光耀萬年”才是這座城市的常態(tài)。
你若是問西安人,面對現(xiàn)狀為什么一點都不著急,八成能看見他伸伸懶腰,爽朗一笑道:“急撒嘛!打秦朝揍窩勢子!”
西安人“祖?zhèn)鳌钡膹娜莸?,首先來自自然環(huán)境和地理位置的優(yōu)渥。在四川之前,“天府之國”早先就是用來贊譽關(guān)中一帶的。
若從地圖上看,西安處在中國版圖的幾何中心一帶,占據(jù)了關(guān)中平原的核心位置。其北,是數(shù)百萬年風沙堆積而成的黃土高原,土壤厚重而肥沃,是天下一等良田,利于農(nóng)耕。往南,綿亙千里的秦嶺猶如蒼龍盤踞,橫貫東西。山間發(fā)育出的水系從峪口沖出群山,在平原上匯集成流——灃河、澇河、潏河、滈河、浐河、灞河、涇河縱橫交錯,最終一同注入渭河,浩蕩東去,形成了“八水繞長安”的格局。
三千多年前,強敵環(huán)伺下的周人突破重圍,幾經(jīng)輾轉(zhuǎn),移居到了如今西安西南角的灃河之畔(今西安戶縣一帶)。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認為自己是“農(nóng)神”后稷子孫的周人發(fā)揮特長,將沃野化作萬畝良田,迅速地壯大,并先后建立起豐、鎬二京。兩座都城隔河相望,攜手揭開了西安建都的大幕。
相比于周人,橫掃八荒、一統(tǒng)天下的秦人顯然對西安的影響更為深刻——山名秦嶺,地為秦川,聲作秦腔,以至遠隔千古,西安人有時還會自稱“老秦”。秦人的驍勇善戰(zhàn)、眾志成城賦予了西安人豪邁剽悍的民風,也塑造出了他們執(zhí)鐵板高唱“大江東去”的“關(guān)西大漢”形象。
秦朝的覆滅,并不意味著關(guān)中地區(qū)的戰(zhàn)略位置不行。恰恰相反,假如從軍事角度考慮,關(guān)中地區(qū)北、西、南三面環(huán)山,往東則以黃河為天險,可謂“被山帶河”;而又在“四塞之中”——東有潼關(guān)、函谷關(guān),北有蕭關(guān)、金鎖關(guān),西有散關(guān),南有武關(guān)。群山、大河、狹關(guān)、隘道使得這片土地易守難攻,且平原上有沃野千里能夠自給自足。
因此,盡管飽經(jīng)戰(zhàn)火洗禮、政權(quán)更替,這片風水寶地上的人依舊對它充滿信心,一次次在廢墟之上重建家園;而且,看慣了王朝興廢、千古得失,西安這座古老帝都變得云淡風輕,寵辱不驚。
無論是在過去的長安城,還是在現(xiàn)在的西安城里,都有無數(shù)種可供選擇的生活方式。長安人不僅為西安人留下了無數(shù)遺跡、遍地風流,同樣將這種自信而包容的態(tài)度注入西安人的血脈之中,在今天看來依然熠熠生輝。
西安作為國都的歷史,在大唐由盛轉(zhuǎn)衰之后戛然而止,恍如一曲盛世長歌,在進行到最為激蕩人心的關(guān)頭,卻突然一記重音收尾,留下繞梁不絕的余響。
此后,政治中心和經(jīng)濟中心的轉(zhuǎn)移,使得西安作為都城的印記逐漸褪色,“廣闊無疆”的長安筑起了厚重的城墻,成為西北的軍事要塞。然而人們對它的記憶,卻呈現(xiàn)出一種長達千年的“斷裂”,始終停留在長安舊事之中。
這同樣是西安人散淡氣質(zhì)的由來之一,厚重的歷史讓他們擁有強烈的“文化自覺”,但并沒有留下太多的效率意識和商業(yè)精神。你要讓地道的西安人做生意,就像讓詩仙太白當跑堂,除了能把店里的酒都給喝完,別的啥也干不了。
而且老西安們總是有種“選擇性熱情”,坐在本地人開的老館子里,服務態(tài)度如何全看緣分——吃羊肉泡饃,你要是能把饃掰得仔仔細細,呈現(xiàn)均勻的黃豆粒兒大小,掌勺師傅“識英雄重英雄”,少不了給你多加幾塊羊肉;擺一大碗滿滿當當?shù)难潕妫绻杳娴淖藙轂t灑從容,扒蒜的動作熟練優(yōu)雅,也能引來周邊食客的擊節(jié)叫好。
他們對于精神生活的追求同樣讓人驚詫,西安人的慵懶、不慌不忙不同于成都人享樂主義的“巴適”,他們“不務正業(yè)”卻忙于建設自己的精神家園。
在興善寺西街,廟宇的紅墻之下羅列著一排排舊書攤,對比不遠處商業(yè)中心的人來人往,在這里西安人會駐足,慢悠悠地掃上一圈,興致不亞于在大唐西市挑古玩;路邊的萬邦書店,曾有一段時間搬去過韋曲南,開在一家菜市場里,門前題一副對聯(lián)“上去買本書”“下來捎根蔥”,對很多西安人來說,買菜是日常,讀書同樣是日常。
在城東的興慶宮里,當年“沉香亭北倚闌干”的風情還未消散,主角則換成了勁歌熱舞的大爺大媽們。在這里,你或許會邂逅一位操著一口流利英語的時髦大爺,也能看見橋洞下相對吹簫的老年樂手,小樹林里玩著太極推手的晨練者,則經(jīng)常會被隔壁交大學生戲稱為“因太極拳掛科而延畢至今”的資深校友。
城墻根下,隨處可見活力四射的西安搖滾青年們,在城門、街頭、小巷里激情演唱,詮釋自己的音樂夢想。這里是西北的“搖滾重鎮(zhèn)”,鄭鈞、許巍、張楚……這里走出的搖滾歌手幾乎占了中國搖滾的“半壁江山”。從菊花園到大華1935,從校園樂隊到駐唱歌手,無數(shù)人的青春在這里釋放。
西影廠里,從西北角沿著蘇聯(lián)式的老樓梯走上二樓,西影的洗印車間仍在運轉(zhuǎn)?!洞笤捨饔巍贰都t高粱》《老井》等經(jīng)典影片在此沖印,張藝謀和陳凱歌都與之有著說不清的淵源。這座古城不僅是銀幕和小說里作為題材的“盛世長安”,同樣具有強大的創(chuàng)作能力和輸出能力,在中國的文藝事業(yè)里留下過濃墨重彩的一筆。
方正的古城中,“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的格局依然保留,在西安你從來不用擔心迷路。大唐東、西二市的絲路繁華如在目前,而城墻根下清晨的早市,陳列著鳥雀籠子、叫賣著草木蟲魚的西倉,街頭小館里“鐵圈虎背菊花心”的肉夾饃和橘子味兒的冰峰……才是西安人最深刻的城市記憶。
如今,西安人依然不慌不忙、步調(diào)從容,但也欣然接受著現(xiàn)代化的洗禮。高新區(qū)的高樓崛起,永寧門的燈光如晝,數(shù)十萬的高校學子云集至此,慕名而來的各地游客絡繹不絕。這些,正在重新構(gòu)建西安人的從容和自信,他們希冀著,終有一日,這座城市能遙跨時間長河,向記憶中的長安城拱手致意,并肩而立。
神回復
胖子過度運動后會有哪些反應?
神回復:不飽,和脂肪酸。
“水手”的反義詞是什么?
神回復:火腿。
你有那種明知道是錯的還是會去做的事嗎?
神回復:考試。
買了個燈泡,為什么不亮?
神回復:老板說這是限亮版。
詩劇
路上走著激動得幾乎能滲透隔世思維
的風
天空飄著丟棄現(xiàn)實和宇宙鄉(xiāng)愁的雪
零下三度 刀樣的黃昏
仰望的屋脊
和抓緊歲月的樹木
在蒼然中
散發(fā)
孤獨的光
——朵思《達拉斯冬日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