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蘭]切斯瓦夫·米沃什
——當我死時,我將看到世界的內膜。
另外的一邊,在鳥兒,山巒,落日之外,
真實的意義,即將被解碼。
從未算上的將要算上,
不可理解的得以理解。
——而如果世界沒有內膜?
如果樹枝上的畫眉不是一個預兆,
而只是樹枝上的一只畫眉,
日與夜循環(huán)而沒有意義?
大地之上除了這大地沒有什么?
——即便如此,也會留下
諸多凋亡的嘴唇所喚醒的一個詞,
一個不倦的信使,他跑著,跑著
穿過星際的田野,穿過旋轉的星系,
召喚,抗議,尖叫。
(選自《切斯瓦夫·米沃什詩選》,《詩歌月刊》2017年第2期,連晗生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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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們考入東大,你們經(jīng)過追逐勝利的激烈競爭,才坐在這里?;厥讋倓傔^去的考試選拔,在座的各位,大概沒人懷疑大學選拔考試的公正性。如果這個考試不公平的話,各位一定會非常憤怒吧。
然而就在去年,東京醫(yī)科大學的入學考試中,女性學生與復讀生受到差別對待的問題被曝光。文部科學省在全國81所醫(yī)科大學、非醫(yī)科大學醫(yī)學部的調查中顯示,女學生的入學難度真實存在。男學生的合格率平均而言是女學生的1.2倍。這是因為男生成績更好嗎?不。實際上,各種數(shù)據(jù)表明,無論是理工科還是文科,女生的成績都比男生好。
最近,諾貝爾和平獎獲獎者馬拉拉·優(yōu)素福扎伊訪問日本,向公眾訴說女性教育的必要性。人們常常用“不過是女孩”“畢竟是女孩”這種言論給“女性教育”潑冷水、扯后腿,澆滅女性求學的一腔熱情。
有人曾詢問馬拉拉的父親是如何教女兒的,他回答說:“一直以來,我都試著不去折斷女兒的翅膀?!钡乾F(xiàn)實中,很多女孩的翅膀都在成長過程中被折斷了。
男性的個人價值和成績是成正比的,而女性價值和成績之間卻存在沖突。女性們從小就被教育,要“可愛和漂亮”。這是一種什么價值觀呢?就是“可愛”的女孩子,才會被人疼、被人保護,也不會給男性帶來威脅感。
一直以來,你們所在的學校表面上是平等的。無論男女,所有人都在拼成績。但是從你踏進大學開始,隱藏的性別差異開始顯露。進入社會后,這種差異更加赤裸。
很遺憾,東京大學也不幸如此。
你們能來到這里,是通過了重重的選拔。而今后4年等待你們的,將是極好的教育學習環(huán)境,這一點在這里執(zhí)教多年的我可以保證。
你們能走到這里,也肯定相信“努力就有回報”。但是,正如我開始提到的不公平錄取一樣,等待你們的是一個不公平的社會,即使努力也不一定能得到相應的回報。而且請你們不要忘記,“努力就有回報”這種想法本身,得益于你們周圍的環(huán)境,而非你們努力的結果。正是因為你們所處的環(huán)境一直鼓勵你們、推動你們、褒揚你們,你們才會有這種想法。
這個世上還有很多人,努力了也沒回報,想要努力卻無從下手,太過努力而身心俱毀……還有很多人在開始努力之前,就被潑冷水,奮斗之心備受打擊。因此,請不要把自己的努力,只用于追逐自己的勝利。不要用自己得到的環(huán)境恩惠,去貶低那些處于弱勢環(huán)境中的人。
…………
未來等待你們的,是一個未知的世界,在那里沒有正確答案。在此之前,你們所追求的是有正解的知識,在此之后等待著你們的,是充斥著沒有正解問題的世界。
——摘自[日本]上野千鶴子著:《在沒有正解的世界中努力追尋》,《文苑》2019年第10期
我一生中有一部分時間是在閱讀中度過的。我以為讀書是一種享受,另一種較小的享受是寫詩,我們或將它稱為創(chuàng)作,這是對我們讀過的東西的一種回憶和遺忘相結合的過程。
愛默生和蒙田都主張我們應該只看能使我們歡愉的東西,他們都認為看書是一種幸福。我們對書都寄予厚望。我一貫主張反復閱讀,我以為反復閱讀比只看一遍更重要,當然,反復閱讀必須以初讀為前提。我對書就是這樣迷戀,這樣說未免有點動情,當然我不想太激動,我只是對你們說說自己的心里話,我不是對所有的人說話,因為“所有的人”是個抽象的概念,而每一個人才是具體的。
我仍然沒有把自己當成盲人。我繼續(xù)買書,繼續(xù)讓書堆滿我的家。前些日子有人送了我一套布羅克出版社一九六六年出版的百科全書,我感覺到這本書在我家里,就是一種幸福。這一套字體瀟灑、共有二十余卷的百科全書在我家里,但是我不能閱讀,里面有許多我看不見的地圖和插圖。盡管如此,這套書只要在我家里,我就能感覺到親切的吸引力,我想,書是我們人類能夠得到幸福的手段之一。
有人在談論書的消失,我以為這是不可能的。我們可以談談書和報紙或唱片的不同,它們的區(qū)別就在于,一張報讀后便會棄之腦后,一張唱片聽后也會被人遺忘,因為那是比較機械的東西,沒有嚴肅的內容,而讀一本書能使人永久不忘。
關于書是神圣的概念可能已經(jīng)過時了。然而書仍然具有我們試圖不讓它失去的某種神圣的東西。人們取來一本書,打開它,這本身就有美學的含義。讓詞語躺臥在書中,讓那些具有象征意義的符號僵臥著又有什么意義呢?毫無意義。倘若我們不打開它,書又有什么用呢?它僅僅是一卷紙或是一張皮而已。但是,如果我們去讀它,就會出現(xiàn)新奇的東西,我以為每讀一次都會有新的內容。赫拉克利特曾經(jīng)說過,任何人也不能兩次走進同一條河流,這是因為河水是在不斷地更換著,而我們并不比河水的變化更小。我們每讀一本書,書也在變化,詞語的含義在變化。此外,每本書都充滿著已逝去的時光的含義。
——摘自[阿根廷]博爾赫斯著:《人生要有時間是在閱讀中度過》,《閱讀》2018年2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