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敬之 丁毅

除夕，天降大雪。

佃戶楊白勞之女喜兒手拿玉茭子面

在風(fēng)雪中上。

（音樂奏第一曲）

喜兒 （唱第二曲）北風(fēng)吹，雪花飄，雪花飄飄年來到。爹出門去躲賬整七天，三土晚上還遺回還。大嬸子給了玉茭子面，我等我的疊疊回家過年。（推門進(jìn)屋）

屋中窮苦簡陋，內(nèi)有一灶，旁有灶神。柴火及盆罐散放在角落里，鍋臺上放一油燈。

喜兒 呵，今兒年三十啦，家家都蒸黃米糕，包餃子，燒香，貼門神……過年啦。爹出門去躲賬，七八天啦還沒回來，家里過年的東西什么也沒有。剛才我到大嬸家去，她給了我一些玉茭子面，我把它捏成餅子，等爹回來好吃。（舀水，和面，做窩窩。）（音樂奏第三曲）

屋外，風(fēng)把門吹開，喜兒跑去看，無人。呵，是風(fēng)把門吹開了。（唱第四曲）風(fēng)卷雪花在門外，風(fēng)打著門來門自開;我盼爹爹快回家，一腳踏進(jìn)門里來，一腳踏進(jìn)門里來。（白）爹出去的時候是挑著豆腐擔(dān)子出去的，要是賣了豆腐賺下幾個錢，稱回二斤白面來，今年過年還能吃上一頓餃子哪。（唱第五曲）我盼爹爹心中急，等爹回來心歡喜。爹爹帶回白面來，歡歡喜喜過個年，歡歡喜喜過個年！（繼續(xù)做餅子）楊白勞身上落了一層雪，背著豆腐擔(dān)子，披著蓋豆腐的布，踉踉蹌蹌地上。（音樂奏第六曲）

楊白勞 （唱第七曲）

十里風(fēng)雪一片白，躲賬七天回家來;指望著熬過這一關(guān)。挨凍受餓：我也能忍耐。（一面畏縮地看看四周，一面打門。）（白）喜兒，開門！

喜兒 （開門，驚喜）爹！你回來啦？

楊白勞 嗯。（以手急止喜兒不要大聲。）

喜兒 （給爹打身上的雪）爹，外面的雪下得真大，看你身上落了這么厚一層……

楊白勞 （急切地）喜兒，爹問你，爹走出去這幾天，少東家打發(fā)人來要賬了沒有？

喜兒 二十五那天，穆仁智來過一回。

楊白勞 （一驚）怎么？他來過一回！他說什么來著？

喜兒 爹，他沒說什么，看見爹不在家就回去了。

楊白勞 后來呢？

喜兒 后來再沒有來過。

楊白勞 （半信半疑）真的？

喜兒 真的，爹。

楊白勞 （還是不大相信）呵？

喜兒 那誰還哄你呢，爹，是真的！

楊白勞 （放下心來）唉，這就好了。喜兒，你聽聽外面風(fēng)刮得這么厲害！……

喜兒 雪也下得那么大！

楊白勞 天也黑了。

喜兒 道兒也難走了，爹！

楊白勞 我看穆仁智這回不會來啦。咱欠東家這一石五斗租子，還有那還不清的驢打滾的賬，這回總算又躲過去啦。

喜兒 （歡喜地）又躲過去啦，爹！

楊白勞 喜兒，抓把柴火叫爹烤烤火。（音樂奏第八曲）

楊白勞 怎么，這么冷的天，你一個人又上山去打柴了？

喜兒 這是我和大春哥一塊兒去的。

楊白勞 （喜悅地）唔唔……（轉(zhuǎn)身看鍋臺）怎么這點(diǎn)兒玉茭子面還沒吃完？

喜兒 早就吃完了，這是剛才王大嬸給的。（抓柴火點(diǎn)燃）爹！你餓了吧？

楊白勞 （烤火）爹餓了，餓了……

喜兒 餅子捏好了，我去蒸去。

楊白勞 等一等，喜兒，你看這是什么？（從懷中掏出一個口袋）

喜兒 （驚喜地?fù)屵^來）什么，是白面？

楊白勞 是白面！（唱第九曲）賣豆腐賺下了幾個錢，集上稱回了二斤面，怕叫東家看見了，揣在懷里四五天。

喜兒 （唱第十曲）賣豆腐賺下了幾個錢，爹爹稱回來二斤面，帶回家來包餃子。歡歡喜喜過個年。哎！過呀過個年?。ò祝┑?，我去喊王大嬸過來包餃子。

楊白勞 （止喜兒）喜兒，再等會兒，你看這又是什么？

喜兒 什么，爹？

楊白勞 （從懷里掏出一小紙包，包了很多層，一層一層剝開，原來是紅頭繩，邊剝邊唱第十一曲）人家的閨女有花戴，爹爹錢少不能買，扯上了二尺紅頭繩，給我喜兒扎起來！哎，扎起來！

喜兒跪在楊白勞膝前。楊白勞給喜兒扎頭繩。

喜兒 （唱第十二曲）人家的閨女有花戴，我爹錢少不能買，扯回來二尺紅頭繩，給我扎起來。哎！扎呀扎起來。（起立）

楊白勞 哈哈，喜兒，轉(zhuǎn)過來叫爹看看。（喜兒轉(zhuǎn)身）好，一會兒叫你王大嬸和你大春哥也過來看看。（喜兒羞澀又撒嬌地一扭身）唔，爹還請了兩張門神來，把它貼上吧。（取門神）

喜兒 門神？

楊白勞 把它貼上吧。二人貼門神。

喜兒 哎（唱第十三曲）門神門神騎紅馬，

楊白勞 （唱）貼在門上守住家;

喜兒 （唱）門神門神扛大刀，

楊白勞 （唱）大鬼小鬼進(jìn)不來。

楊白勞、喜兒 （唱）哎，進(jìn)呀進(jìn)不來！

楊白勞 對，叫大鬼小鬼進(jìn)不來。

喜兒 叫那要賬的穆仁智也進(jìn)不來！

楊白勞 好孩子，這回該叫咱們過個平安年啦。（兩人關(guān)門）

（選自《白毛女》，賀敬之、丁毅執(zhí)筆，中國青年出版社2000年版）

鑒賞空間

《棗兒》一劇中，老人思念兒子，疼愛小男孩;小男孩盼父回來，又溫順懂事。本篇歌劇《白毛女》選段描寫的是喜兒盼著爹爹回家：過年，表現(xiàn)了父女倆相依為命的骨肉深情。兩部作。品都描述摯愛親情。前者借老人與兒子、男孩與父親等人物之間的關(guān)系，引導(dǎo)人們關(guān)注現(xiàn)實(shí)生活和社會問題后者則借楊白勞和喜兒的悲劇命運(yùn)，憤怒控訴地主階級的罪惡，形象地表現(xiàn)了“舊社會把人逼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的主題。

讀有所思

1.結(jié)合文中畫線的句子，分析喜兒和楊白勞的性格特征。

2.喜兒和楊白勞貼門神，這反映了他們什么樣的思想和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