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冠中
美存在于留有一線余地的想象中。
人們曾直接間接進入過令人神往的境界:茫茫的雪山、浩浩的海洋,巖崖起伏、黃沙奔騰,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的幽谷,千里江山萬里浮云的太古……
是云層?是流泉?亦是,亦不是。從何來?何處去?
不知,那是一種境界,一種氣氛,是人們向往的境界與氣氛。小小的自我要求向宇宙擴展開去,人啊,總想在宇宙中馳騁,征服宇宙,獲得最大的自由,所以人人欣賞“氣魄”、“氣勢磅礴”……
正是由于這種追求與聯想,穿過三峽的時候,我們感受中的三峽比真實具象的三峽拔高多了,后者不過點燃了藝術的火花。畫三峽的畫家多了,但大都遠遠不能滿足人們感情的容量,因為作者太膽小,太拘泥于具象。“千里江陵一日還”,詩人比畫家更敢于運用抽象手法!
抽象的繪畫手法是綜合的,亦具象,亦抽象,它引讀者進入那令人神往的境界,途中所遇大都是似與不似之間的雪山、海洋、巖崖、黃沙、幽谷、太古、云層、流泉……但更主要的是通過畫面的茫茫浩浩、起伏奔騰等等的氣氛,使讀者在感情中獲得“氣勢磅礴”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