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尚俊
過去鄉(xiāng)村的七溝八灣里,村莊的農戶莊廓里,總有星星點點的燈籠高高掛起。每到夜晚,一個個燈籠零零散散地懸起在農莊人家的上空,清清靜靜的門房、干干凈凈的院落,槽頭專心致志吃草的馬騾,門口兢兢業(yè)業(yè)四方探望的犬狗,隱隱約約,忽明忽暗地閃現(xiàn)。使死寂的原野,表現(xiàn)出動蕩,靜安的村莊,展示著活力。
燈飄一絲煙,家靠一掛燈。
一個燈籠,照亮了一片村落;一干掛燈,鮮活了一方水土。
村里有人是制作燈籠的行家里手,他們按照不同的形狀,仔細地制骨架,認真地裱燈殼,心靈手巧者還粘貼以手工剪紙,彩繪以花鳥魚蟲,一針一線,傾注心血,就像為子女們縫制衣服一樣。當然村人們還珍愛燈籠,每逢刮風下雨,小心地拿下燈籠,精心地擦拭,細心地保護,像愛護孩子一樣。
在鄉(xiāng)村,要是誰家院子里的燈籠美觀精致,自然就讓村里的人羨慕不已。手藝好的人更是一家人的驕傲,他們制作出的燈籠輕盈飄逸,別具一格。掛起來如鶴立雞群,霞光燦爛。
燈籠也知情知性,與農家相依為命,和村莊不離不棄,勤勤懇懇地守望著,把一個農戶莊院照得亮亮堂堂,把一方鄉(xiāng)土村落映得紅紅火火。這時候的鄉(xiāng)村是美好和幸福的。
鄉(xiāng)村是手藝人的土壤,制作燈籠更是手到擒來,只要有材料,一袋煙的工夫,一個燈籠便誕生了。他們得心應手,出神入化地制作出各種形狀的如四棱柱的、六棱柱的、圓的燈籠,同時糊上自己印的彩繪窗戶紙,有古代人物、八仙、花鳥、魚蟲、仕女、戲曲臉譜等,是名副其實的工藝品。
燈籠還是鄉(xiāng)村人家的眼睛。在漆黑的夜晚,燈籠總是搖搖晃晃地掛在樹枝上、屋檐上,照亮了農家小院,照紅了村莊日子,滋潤著鄉(xiāng)村生活。村人們靠著燈籠的光亮,哪怕是些許微弱的光線,做著農活家事,補充著月光照耀的不足,殷實著農家的日子。
小小一燈籠,大大一世界。
年節(jié)少不了燈籠的裝點,紅白喜事少不了燈籠的照亮。過去,誰家里有了紅白喜事,婚嫁喜事,自然是紅紅的、大大的、高高的,明明亮亮,紅紅火火。遇到了白事,那就淡淡的、小小的、矮矮的,忽明忽暗,隱隱約約。另外,就是發(fā)揮燈籠的實用價值,為忙碌事情的人們提供照明服務。
燈籠是莊稼人喜慶的象征。燈籠在鄉(xiāng)村人家的年節(jié)日子、喜事時刻最明最亮,大放光芒。也是誰家的莊廓墻上新掛起了又大又紅,有明又亮的燈籠,就表明這家人肯定要辦喜事了,要么建屋立門,要么婚嫁得子。嶄新的燈籠大放異彩,映照得莊廓院柴門生輝,淋漓盡致地炫耀著這家的人氣財運旺,使隔壁的鄰居艷羨不已。這就使得鄰家的人暗暗下定決心,今年里我們家也要好好生產好好勞動好好掙錢,明年也為娃兒娶個媳婦,后年里還要生個大大胖胖的小子,明年后年都掛個大大的燈籠,更明更亮,“不蒸饅頭爭口氣”。莊稼漢們其實也喜歡攀比,攀比比大了燈籠,營造了鄉(xiāng)土的原始競爭力,推動了農村的不斷發(fā)展。
燈籠是村莊人精神的標志。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佛爭一炷香。沒有燈籠的院落,總是冷冷清清暮氣沉沉;不掛燈籠的村莊,總也是老氣橫秋無精打采。掛了燈籠的村子,人們總是容光煥發(fā),神采飛揚;亮有彩燈的村落,大地總是春光明媚,花紅柳綠。哪怕遇到天有不測,地有不收,生活困苦,生產辛苦,主人還是把燈籠高高掛起,而且掛在最為顯要的位置。火紅的大燈籠一下把寂寞的冬季裝飾得有了活氣,把貧乏的日子裝扮得有了靈氣。此時,人們的日子好像就有了奔頭,大地便有了無窮的生機。這樣的“氣場”下,農家一定會時來運轉喜氣連連,村莊也一定會煥發(fā)活力生機勃勃。
曾經承載著千年民俗的燈籠,依然流傳出諸多的農家夢想,閃亮在人們的記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