欄目主持/任紅 編輯/王芳麗
2020年新春伊始,本該張燈結彩歡度佳節(jié)的中華兒女,卻在新型冠狀病毒的侵擾下只能選擇閉門不出。病毒肆虐的時候,也是最考驗人性的時候,在人類歷史上,埃博拉病毒、霍亂等疫情的爆發(fā),成為了眾多文藝作品故事發(fā)生的背景。但無論如何,人類總能從苦難中站立起來,在血與淚中迎來新的開始。
文 | 丘雪
《血疫:埃博拉的故事》【美】理查德·普雷斯頓 著上海譯文出版社2016
號稱“人命黑板擦”的埃博拉病毒至今已奪去上萬人的生命,生物安全等級里,它被列為四級(最高級)病毒,?HIV和SARS屬于第三類。它第一次為外界所知的爆發(fā)發(fā)生于1976年9月,因爆發(fā)在埃博拉河上游的五十五個村莊內而得名,當時有九成的感染者喪生。悲劇真實地發(fā)生過,也仍舊在上演,如埃博拉在剛果引起的最新關注。理查德·普雷斯頓的這本“病毒之書”或許能讓我們對埃博拉這種兇殘的生命體有更多的體會和思考,畢竟,所有的歷史都是未來史。
這部小說曾連續(xù)61周蟬聯(lián)《紐約時報》非虛構類暢銷榜榜首,也在扉頁印著恐怖大師斯蒂芬·金的推薦評語:“該小說的第一章,是我看過最讓人害怕的”??植栏胁粏蝸碜圆《具@一神秘生物體自身的兇殘,更源于其敘事文學形式的刻意營造。小說以一種懸疑案的方式揭示病毒出現(xiàn)、潛伏、肆意舞蹈,然后沉寂,暫時消失的幾段故事。不同視角的對照形成一種羅生門式的寫法,而不是用醫(yī)學術語將發(fā)病癥狀一帶而過,是從肉體到心智,用盤旋的動感,描寫病毒吞噬人體的微末。小說的敘述起于1980年被馬爾堡病毒感染的夏爾·莫內,保持了冷漠的語調來敘述血腥的場景,“他的頭部都變成了黑色和青色。面部肌肉在下垂,結締組織在消融,一張臉像是掛在底下的骨頭上,仿佛面部正在逐漸脫離顱骨……”
疫苗、藥物、生物隔離是阻止病毒傳播的三種方法。埃博拉病毒致死率高而傳染性強,且未研發(fā)出相應的疫苗,所以把患病者進行生物隔離是唯一的措施。在這個特殊時期讀這本書,仿佛有一種疲憊跋涉后的頓悟,關于我們該如何對待被病毒感染后的人群,如何看待病毒。
1980年到1993年世界上已知四種絲狀病毒:馬爾堡、扎伊爾埃博拉、蘇丹埃博拉和最后發(fā)現(xiàn)的雷斯頓埃博拉。馬爾堡病毒是絲狀病毒家族的一員,它是人類發(fā)現(xiàn)的第一種絲狀病毒?!霸诖輾Щ颊叩纳眢w之后,它們出現(xiàn)在大量血污之中,樣子像是傾倒在地上的一大盆意大利面條?!边@也是絲狀病毒四姐妹中最溫和的一位。而最致命的是扎伊爾埃博拉病毒,致死率達到了驚人的十分之九。被馬爾堡感染,患者會像遭遇了核輻射,幾乎所有的組織都會受到損傷。而最兇殘的扎伊爾埃博拉是一種完美的寄生生物,會將整個人體變成飽含病毒粒子的黏液。
對以人類為肉食的病毒,除了恐懼,研究者會產生更復雜的情感。四級防護的顯微鏡下看到的它,是一種龐大,古老,全心全意進行機械自我復制的生物體。有人認為其冰冷純粹,有人認為其美麗迷人。它毒辣可怕得甚至到了擁有美感的境地 “你越是琢磨高危病毒,就越會覺得它們不像寄生生物,而是越來越像獵食者……有時候會埋伏很長時間,而后突然暴起襲擊?!?/p>
在知道自己被這種傳染性極高而又致命的病毒感染,或曾暴露于它時,我們會如何抉擇?小說處處體現(xiàn)了生命序列的平等,也寫到人類的危機抉擇。事實上,很多人的反應會是否認,抱著僥幸之心逃離——無論是普通人還是病毒領域的專業(yè)人士。在瑪英嘉護士的故事里,感染后她自我否認,并在金沙薩活動了兩天,與許多人有過面對面的接觸。還有一個案例是湯姆·蓋博斯特及其上司彼得·耶林,他們很可能將埃博拉病毒吸入了肺部。但出于不想被關進隔離醫(yī)院,和失去研究這項病毒的機會,他們進行了隱瞞。
敘述中作者并沒有流露自己的態(tài)度傾向,只是對人物的心理進行了交換的同情式理解,“我在腦海里看見她……鮮花般的年紀,懷著未來和夢想,希望自己身上的事情并沒有真的發(fā)生?!睅е《镜教幮凶吖倘挥袀惱砩系膯栴},但對于不幸染病的患者我們要用科學的視角來看待疾病,把附著在疾病上的隱喻和污名剝離開來。就像蘇珊·桑塔格在《疾病的隱喻》里說的,“疾病并非隱喻,而看待疾病最真誠的方式是盡可能抵制隱喻性思考?!痹囍型硎?,體會桑塔格所揭示的真相,“盡管我們都只樂于使用健康王國的護照,但或遲或早,至少會有那么一段時間,我們每個人都被迫承認我們也是另一王國的公民?!?/p>
事實上,高危病毒,不止普通人會大驚失色,疾控專家、軍方更是謹慎對待。這些人的恐懼之所以讓我印象深刻,就在于它源自知識,是基于理性的深切尊重。無數(shù)個午夜夢回,這些人夢到自己被感染,死狀慘烈。但第二天,他們還是穿著防護服,雙手穩(wěn)穩(wěn)地解剖著被病毒寄生的生物體,希冀有所突破。他們的應對頗為幽默,“你要是思考了,大概就會決定換個謀生方式”。
最后一章小說又回歸到第一人稱,讓人感到一種故事消散,重新落地的悵惘。作者在哲學高度上對病毒進行了思考,“從一定意義上來說,地球正在啟動對人類的免疫反應,它開始對人類這種寄生生物做出反應”。
大自然的神秘是無可猜度的,當它意圖對人類這種寄生生物做出清除以自我防護,人類的脆弱顯露無疑。我們人類也許應該努力,去配得上大自然的饋贈——到它愿意放下舉起的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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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近的瘟疫》勞里·加勒特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 2008
紀實文學《逼近的瘟疫》是一部曾獲得普利策獎的作品,作者是美國著名女記者勞里·加勒特。小說對20世紀后半期在世界各地爆發(fā)的瘟疫,如天花、埃博拉、艾滋病、SARS等及其發(fā)生的根源和社會應對做了研究。提出人類活動也是致命病毒發(fā)生原因之一的觀點,并借歷史學家威廉·麥克尼爾之口對人類發(fā)出警告:“人類改進命運的同時,也加大了自己對疾病的軟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