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琨

最近，在四川省綿陽市城區(qū)的一座舊房子里，筆者訪問了志愿軍特等功臣“獨膽英雄”賴永澤老人，老人向我們講述了當年在朝鮮戰(zhàn)場上與敵人拼殺的驚心動魄情形。

參軍入伍學軍事入朝參戰(zhàn)保家國

賴永澤，四川綿陽涪城區(qū)人，1932年12月生。1949年12月，他親眼看見解放軍在綿陽期間解放窮苦大眾，親身體驗到共產黨領導勞動人民翻身做主人的幸福生活，便想，這樣的好軍隊是自己從來沒有見到的如果自己能夠加入這樣的軍隊，為勞苦大眾服務，那才好呢。

于是，他跑到附近的個解放軍連隊，找到連長段阡田，要求參軍。段連長考察了他，確認符合參軍條件，同意他的請求。就這樣，賴永澤成了解放軍第六十軍一八○師五三八團三營六連的一名戰(zhàn)士。

加入解放軍的賴永澤邊學習軍事技術，一邊接受思想政治教育，懂得只有共產黨才能救中國的道理，更熱愛共產黨和解放軍，對毛澤東主席更是充滿敬意。

1951年初，賴永澤所在部隊接到入朝參戰(zhàn)的命令，他們隨部隊來到丹東進行最后的整訓，接受思想教育國際主義教育，3月25日跨過鴨綠江，進入朝鮮，參加抗美援朝戰(zhàn)爭。

穿插滅敵奪取陣地上陣巧過封鎖線

1951年5月下旬，第八○師被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重重包圍，賴永澤所在的五三八團拼死打開缺口，隨后掩護大部隊突圍。最后該師4000余人成功突圍。突圍出來的戰(zhàn)士們發(fā)誓：定要為犧牲的戰(zhàn)友報仇，血洗恥辱。

1953年，第六十軍駐防北漢江東線至中線一帶。為迫使敵人在停戰(zhàn)協議上簽字，志愿軍發(fā)動金城戰(zhàn)役。

1953年7月初的一天賴永澤所在部隊接到上級命令：向敵人縱深穿插，控制敵人占領的黑云吐嶺陣地，為我軍奪取最后的全面勝利做好準備。7月13日夜，金城前線的志愿軍部隊發(fā)起強大攻擊，在1小時內，志愿軍就突破李承晚軍4個師的防線。

賴永澤所在的五三八團接受任務后，沿著轎巖山東側，順著突破口迅速地插向敵陣縱深。這是一個漆黑的夜晚，大雨傾盆，部隊摸過敵人的鐵絲網，繞過地雷區(qū)，沿著山間小路向敵后猛插。

到了金城川，河水湍急，當戰(zhàn)士們通過一座殘缺不全的橋梁時，大批敵機飛來扔下炸彈，炸彈不斷在金城川兩岸爆炸，兩岸一些村莊的房屋燃起熊熊大火。戰(zhàn)士們冒著敵機轟炸的危險通過殘橋后，躲過敵人的視線，繼續(xù)前行。

冒雨前進的賴永澤他們摸索著來到一座倉庫邊，里面的敵人正在喝酒吃飯，戰(zhàn)士們沖進去，大喊：“繳槍不殺！”敵人乖乖地當了俘虜，而剛才還在一起的一個敵軍官卻不見了人影。部分戰(zhàn)士沖出門外，發(fā)現這個敵軍官跑到吉普車旁邊，爬上車正要啟動發(fā)動機，戰(zhàn)土們朝著吉普車打去一梭子彈敵軍官被嚇得舉起手投降。

14日，天將黑的時候賴永澤和部隊沿著敵人潰逃的足跡，一直追到深入敵人縱深十七八千米的黑云吐嶺，這里就是他們預定穿插的目的地。

趁著黑夜，他們直沖山頭。山上是敵人的營指揮所。山很陡，路很滑，雨愈下愈大。賴永澤他們用機槍、沖鋒槍一陣掃射，向敵人的指揮部扔去幾枚手榴彈將其摧毀。槍聲、爆炸聲驚醒了旁邊防空洞里還在睡覺的敵人，想去抓槍，可是志愿軍已經沖進來一陣掃射，敵人只有乖乖地舉手投降。到15日清晨，志愿軍全部占領黑云吐嶺陣地，控制了黑云吐嶺前面的幾個山頭。這次戰(zhàn)斗，消滅大批敵人，俘虜敵營長等40多人。

黑云吐嶺緊挨著金城通往敵人兵站基地華川的華川公路，和敵人占領的赤根山東西遙遙相對，被敵軍視為阻擊志愿軍前進最重要的陣地。敵人失去黑云吐嶺和白巖山后，為挽回敗局，立即調集重兵，企圖乘志愿軍立足未穩(wěn)的時候奪回陣地。

黑云吐嶺主峰最前面的那個山頭，戰(zhàn)斗最激烈最殘酷。這個山頭突出在全線穿插部隊的最前端，三面受敵。7月15日、16日兩天，敵人以10倍于我的兵力，向這個山頭反撲幾十次，都失敗了，志愿軍也付出很大的代價。因為戰(zhàn)事緊張，堅守在這里的志愿軍只有1個排的兵力，經過兩天的戰(zhàn)斗，陣地上只剩1個班的人。為更好地鞏固這一陣地，部隊準備再派出戰(zhàn)土前去支援。

16日晚，賴永澤請求出戰(zhàn)。此時志愿軍全線反攻，在很長的戰(zhàn)線上都需要兵力，賴永澤所在連隊接到新的作戰(zhàn)命令，只能分兵守御。排長李錦堂鄭重地向賴永澤叮囑：“這次的防御任務意義重大。我軍已經穿插到敵軍腹地縱深，堵死了敵人的退路。陣地上的工事還沒修筑好，彈藥也告急，形勢異常嚴峻。接下來只能靠你們的勇氣和智慧來與敵人進行戰(zhàn)斗，直到打敗敵人！”

賴永澤堅定地回答道：請排長放心，不管要面對什么樣的困難，我們五班誓與陣地共存亡?！?/p>

凌晨1時30分左右，賴永澤帶領兩名戰(zhàn)士貓著腰，快速地向硝煙彌漫的最前沿陣地前進。盡管很隱蔽，敵人還是發(fā)現了他們，當即用高射機槍和炮火封鎖賴永澤等人上山的路。突然，一發(fā)炮彈落在前邊不遠處爆炸，名戰(zhàn)士被炮彈炸傷，不得不撤下來。賴永澤反應快速，根據炮彈的呼嘯聲判斷落彈點，他預料炸彈即將在自己身邊爆炸，便一把將戰(zhàn)士王和甫抱住按倒，炸彈在身邊爆炸。趁著硝煙還未散盡，賴永澤與王和甫突然躍起，快速通過敵人封鎖最嚴密的封鎖線，順利地到達陣地最前沿，與戰(zhàn)友們會合。

黑云吐嶺上戰(zhàn)頑敵協同配合打敵人

黑云吐嶺主峰陣地818.9高地是一個大約50米長、10米寬的高地頂端。這里既沒有隱蔽部，也沒有掩體，僅有一條20多米長的交通溝壕。主峰陣地前面幾個小山頭上的戰(zhàn)友已經犧牲。818.9高地背側的志愿軍排指揮所，盡管比較隱蔽，但是在敵人大炮和飛機的輪番轟炸下，也已經被炸塌大半。賴永澤來到8189高地上，得知戰(zhàn)友們已經擊退敵人的多次進攻，正、副排長都已經負傷，昏迷不醒，指導員和許多戰(zhàn)士已犧牲，陣地沒人指揮。看到這些情況，賴永澤勇敢地站出來，向剩下的9名戰(zhàn)士們說：“戰(zhàn)友們，現在聽我指揮！我們要堅持到最后，無論敵人如何瘋狂，我們一定要堅持下去，守住陣地！人在陣地在！”戰(zhàn)士們振作精神，紛紛表示聽從賴永澤指揮。此時，東方已經露出魚肚白，敵人開始炮火轟擊，妄圖奪回陣地。

在連隊，賴永澤的軍事技術名列前茅，手榴彈可以投60多米遠，熟悉多種武器，但是指揮作戰(zhàn)，他還是第一次。陣地上武器、彈藥所剩不多，支援部隊又難以趕上來，現有武器彈藥必須要發(fā)揮最大效力，賴永澤便和戰(zhàn)士們一起把陣地上散落的武器和彈藥撿起來堆在戰(zhàn)位上，計劃等敵人近距離時再朝敵人扔去。王和甫邊收集彈藥，一邊觀察敵人的動靜，突然，一串子彈飛來，擊中他頭部。賴永澤見戰(zhàn)友負傷，立即趕來幫他包扎，并藏在一棵大樹旁繼續(xù)觀察敵情，發(fā)現敵人已經組織大約1個排的兵力正在貓著腰向陣地爬來。

賴永澤立即命令：“各戰(zhàn)斗小組做好準備，敵人來了！”

在敵人離山頂陣地大約30米遠的時候，賴永澤大聲命令：“打！

一聲令下，戰(zhàn)友們手中的手榴彈立即朝敵人扔去，機槍開火掃射敵人，隨著手榴彈的爆炸和機槍的射擊，很快，這批進攻的敵人全部被賴永澤和戰(zhàn)友消滅在山坡上。

從拂曉到中午，敵人連續(xù)組織10多次反撲，都被賴永澤和戰(zhàn)友打了下去。敵人惱羞成怒，一面用炮火猛轟，一面派出4架飛機向山頂上投彈。陣地上濃煙滾滾，天昏地暗。有的戰(zhàn)士來不及躲避，犧牲了，賴永澤也被炮彈炸暈。

見沒有了動靜，敵人便大模大樣地向山頂爬來。蘇醒過來的賴永澤爬出彈坑，伏在陣地上觀察著，向身邊幾位幸存的戰(zhàn)士命令道：“敵人來了，趕快準備！等敵人走近了再打，聽我的命令行事！”

賴永澤把身邊幾顆手榴彈的引線蓋子擰開，放好又把倒在地上的機槍扶正，上好子彈，握住機槍，準備扣動扳機。

當敵人沖上山頂，躲在隱蔽坑道里的賴永澤向戰(zhàn)友發(fā)出“打”的號令，手榴彈投向敵群，敵人紛紛中彈倒下。后面的敵人慌忙向山下逃跑，陸續(xù)中彈倒在半路，其余的敵人也被逐一消滅。這場戰(zhàn)斗，有部分戰(zhàn)士中彈犧牲，陣地上只剩下3名戰(zhàn)土。

沒多久，敵人又沖上來，這次敵人組織了上百人的兵力。

等敵人快接近時，3名志愿軍戰(zhàn)士向敵人扔出幾顆手榴彈，炸死一片敵人，其余的敵人紛紛向后倒退，在名揮動著手槍的敵軍官督戰(zhàn)之下，他們又轉身再次向山頂爬來。這一幕賴永澤看得清楚，他舉槍瞄準，“啪”地一槍，敵軍官應聲倒下，其余敵人見當官的被打死，紛紛退下陣地。

818.9高地暫時恢復平靜。大約過了1個小時，敵人再次進攻，使用大口徑大炮轟炸，山上的工事被炸得無影無蹤，賴永澤和幸存的另一名戰(zhàn)士陳明福被炮彈爆炸掀起的泥土埋在彈坑里。

炮轟之后，敵人再次派來飛機在陣地上狂射。陳明福受傷不能動彈。賴永澤身上也多處負傷，他忍住劇痛，撕下破碎的衣服片綁在傷口上。

天漸漸地黑了，賴永澤想起山后側大巖石下的坑道比較隱蔽，是志愿軍排指揮所，指揮所里好像還有彈藥，便奮力爬去，到了指揮所，看見坑道口已經被炸掉一大半。他好不容易爬進去，找出兩支爆破筒、兩箱手榴彈和幾箱機槍子彈。此時，志愿軍補給的道路早就被敵人封鎖得死死的，團部派出補充的戰(zhàn)士都沒能通過封鎖線，幾乎全部犧牲在封鎖線上。

指揮所里的排長昏迷不醒，身上的血還在流，賴永澤趕緊幫他包扎好。突然，指揮部里話筒響起，賴永澤抓起話筒，聽見團長在詢問：“818.9高地，請回答請回答！”

賴永澤回答道：“報告首長，我是賴永澤，陣地還在我們手里。”并表示：“人在陣地在，我已經找到了剩下的武器彈藥，要與敵人拼個你死我活。”

“孤膽英雄”守陣地七天七夜殲頑敵

次日，陳明福蘇醒過來。

陣地上僅有的一條淺短的壕溝已被炸毀，賴永澤唯可以掩護自己的就是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彈坑。有彈坑掩護，敵人在山下打來的子彈就打不著他，他卻可以隱蔽著瞄準敵人開槍，將沖在前面的敵人擊斃。就這樣，敵人的一次又一次沖鋒都被賴永澤給打了下去。

818.9高地前沿和半山腰以及附近的幾個小山頭等處，到處都是敵人散落的武器、彈藥。天黑后，在夜幕掩護下，賴水澤將這些彈藥和槍支帶到山頂上的彈坑。

第三天上午，敵人從3個不同的方向再次進攻。陳明福和賴水澤做好分工，等到敵人快要沖到跟前，賴水澤才進行掃射，將正面的敵人打下去后，接著賴永澤又爬到側面沖著快要爬到山頂的敵人一陣掃射，敵人再次被打下去。陳明福所在方向的敵人也被他用手榴彈和機槍給打退下去。

傍晚，陳明福觀察敵情時，不幸被敵人的子彈擊中頭部，光榮犧牲。

賴水澤抱住已經犧牲的戰(zhàn)友發(fā)誓：只要活著，就要堅守陣地;只要活著，就要為戰(zhàn)友們報仇！

天完全黑了下來，下起大雨，多處負傷的賴永澤忍住劇痛，將收繳到的敵人的武器和罐頭、餅干、水等物資運到陣地上。

這天晚上，敵人接連打2個小時的照明彈，沒有看見8189高地上有任何動靜，以為陣地上已經沒有志愿軍，便蜂擁著向山頂爬來。這一切都被隱蔽在坑道附近的賴永澤看得清清楚楚。

敵人沖了上來，快到陣地邊緣時，賴永澤在彈坑里接連幾次扔出綁在一起的手榴彈，將敵人炸死一大片。剩下的敵人向山下逃去，賴永澤端起機槍，向逃敵一陣掃射。

幸好敵人只向賴永澤所在的山頭打炮，賴永澤剛好在山側，炮彈打不到山側的彈坑里。

其間，志愿軍多次派出突擊隊和戰(zhàn)斗小組向山頭運動，都被敵人的機槍封鎖。第七天上午，敵人發(fā)動一次大規(guī)模的反撲，兵分三路向陣地爬來，賴永澤感到這次自己很難守住陣地，敵人實在是太多了。突然，他想起團長說的話：隨時向連部報告陣地情況。

他趕緊背著報話機，拿起話筒給團部報告：“敵人正大規(guī)模地從多個方向朝8189高地爬來，請求總部火力支援，向我開炮！向我開炮！”

說完，賴永澤抓起手榴彈，在各個方向上，都把手榴彈的蓋子擰開，把機槍的子彈上好，又把僅有的兩支爆破筒放在陣地上，來回跑動著，觀察敵情。

敵人在向陣地進攻之前先是一陣炮轟，接著組織沖鋒。賴永澤在向上級匯報請求“向我開炮”后，抓住手榴彈等待著敵人接近陣地。他發(fā)現最先接近陣地的是左邊一路敵人，他將手榴彈扔向敵群，然后立即奔向另個方向，取出爆破筒拉開導火索，扔向另一側的敵人。最后一側的敵人又要上來了，賴永澤趕緊把最后幾顆手榴彈和另一個爆破筒扔過去。

這時，賴永澤手里已經沒有武器、彈藥。他抓起話筒大聲呼叫：“敵人已經沖上離高地只有十幾米遠了陣地上彈盡糧絕，請向我開炮，向我開炮！”

霎時間，志愿軍的一排排炮彈飛向8189高地爆炸沖上陣地的敵人被炸死炸傷不少，其余的也被隨后趕來的志愿軍大部隊擊潰。志愿軍部隊找到被埋在泥土中昏迷不醒的賴永澤，火速將他送往后方救治。

停戰(zhàn)后，賴永澤被中央軍委授予“孤膽英雄級戰(zhàn)斗英雄”稱號，還被評為特等功臣;同年，朝鮮授予他一級國旗勛章，金日成親自頒發(fā)獎章。

1953年10月1日，賴永澤在中南海受到毛澤東主席、周恩來總理、朱德總司令和彭德懷司令員的接見，毛主席還請賴永澤、黃家富等4位志愿軍英雄到家里做客親自向他們敬酒，對英雄們的壯舉給予高度評價和褒揚。